8.1 茅坑解手用稻草

  猪和牛等牲畜虽与人同居一宅,但通常圈养在后院的小屋内。鸡鸭等禽类小动物则享受高度自由,其活动区间不受任何限制,以便于它们在院前院后寻找各类野食,补充家食之不足。

  于是乎,屋里屋外到处可见令人作呕的鸡屎,扫地前从炉子里铲一点灶灰盖在上面,扫帚反复拖动,打扫结束后的垃圾就是肥效最佳的鸡粪。

  传统的农作物种植技术中,人畜粪便是农肥的主体,各家各户的大小便场地通常同猪圈和牛栏整合在一起,称作“茅屎屋”或者“茅厕屋”。那时的农村还没流行“卫生间”,“洗手间”与“厕所”这一类标称。大小便有另一种文明昵称叫“解手”,似乎要比直呼“屙”再加一个字文雅得多。

  很多家庭穷得没有储备粮食的谷仓,没有加工粮食的设备与碓屋,但必定会有存放人畜大小便的粪坑。每家每户都在茅厕屋的墙外,用石灰、细砂和黏土搅拌夯实而成的三合土,砌成一个防渗的大地坑,当地叫“茅坑”。因而有了“肥满坑,谷满仓”之类的大标语,还给它取了一个文雅动听的绰号,称作“聚宝盆”。

  直至1964年后我上大学到了湖北,多次下乡看到当地农村同我的家乡一个样,也是挖土坑做厕所。有的地方似乎文明一些,将厕所与住房分离,在屋旁的菜地里,用废旧砖头与棉杆之类的枯枝围成一个小棚,顶部盖茅草,地面埋进一个约1米直径的大瓦缸,上面再架两根木头给使用者提供一个稍微放松一点的蹲姿。我想此地的农民伯伯与婶婶及其家人们,热天解手尚好,可是冷天难熬啊……

  没有其它的肥源,因而时有农民未经允许而乘着深夜到政府机关、学校与工厂等集体单位的公共厕所地坑里去掏粪,一旦被发现就成了“盗粪贼”,被捉住后很可能挨一顿毒打而只能自认倒大霉。

  这些集体单位的粪便也是大伙的财产,要么自留种菜,也可以廉价出售,或者免费送给附近的农民建立关系户。称这种掏粪者为“贼”,真的有些冤枉,应该是生不逢时吧。我的一个老师就因为半夜里捉到这种贼后成为教师榜样而轰动全乡,不过农业合作化推广化肥后他同这个“贼“却成了好朋友。

  农民的口语中绝对没有“卫生纸”、“纸尿裤”与“纸尿片”等这一类词语。在我们那个贫困的山沟及其周边地带,也绝对不能将无用的废纸带入厕所这类“见不得人”的场合,去干那种“说不出口”的私事,否则是大逆不道的犯罪。无论家境贫富,也不分男女老少,一年四季中大便后统统用稻草。

  各家各户的茅坑蹲便处,土墙上必定会挂着一大捆稻草,相当于现代的卷纸筒,伸手可得。儿童开始懂事后,进食学会用筷子,出便学会用草杆。

  上厕所称作“蹲茅坑”。不知道读者是否亲身体验过“蹲茅坑”?恶臭已不在话下,忍耐一下免强过得去。双脚踩在两根沾满粪便的木头上,对准空隙,令排泄物直泻而下,随着“蹦浪”一声闷响,射到坑池里开花掀浪,浪花可能会毫不留情地喷到光溜溜的屁屁上……

  大便卸载后,从墙上扯出二三根草杆,折成不过半尺长的草棒,右手抓住一端伸向胯下,左手反过后背,在臀部后方接住草棒的另一端,后面的操作就不必我来明示了,不过要来回抽动与旋转,尽量让较多的粘糊物贴到草棒上,最终扔至粪池中。可以想象,无论你怎么下功夫,试图一干二净只是痴心妄想,余下的那些残留物就与你长久相伴了。

  况且整个冬天都没有衣服更换,更没有条件洗澡。您说说,此种环境下的家庭与个人卫生从何谈起?一切都是习惯为常,当时丝毫也没有什么不适之感,现在想起来却有驱之不尽的心寒与不惑。

  一个邻居大伯兴致勃勃地到城里走亲戚,第二天就灰溜溜地回来了,绝不是亲友不欢迎不留客,而是他自己偷偷溜走了。真没料到他最不习惯的最不满意的是上厕所,抱怨白天跑得太远,而夜里怕丢丑又不敢拉出来。

  那个年代,大量的城里人一家几代挤单间,白天步行数十数百米上公共厕所,夜里使用屋里的马桶。条件也太原始太落后,但相对于农村,他们自我感觉很优越。一旦谈到下乡的体验,无不异口同声,叫苦不迭,称最不习惯最难忍受的时刻也是上厕所。

  细心的人们会顿生疑问,幼儿的皮肤如此细嫩,无论男孩还是女孩,能容得下稻草的切割吗?当然不能啊!疼子爱女的父母们代代相传而另有绝招。

  他们会发出“喔!喔!”的唤狗声。家犬听到主人的呼叫后准会翘着尾巴,伸出贪婪的舌头奔过来,将地上的排泄物舔食得一干二净。然后并不离开,乖乖地蹲在旁边,依然吐着舌头,作好再次上岗的准备。大人将手里的孩子向外转动90度,或者小孩自己将臀部抬起来,小狗即会机灵地舒展柔软润滑的舌头,将那儿的残留物收拾得干干净净,胜过现时使用的卫生纸!。这就是那个时节农家喜欢养狗的另一个原因。

  农家养牛和马能干重活与搞运输,养羊和猪能创收与加餐以增添营养,养猫能抓十恶不赦的老鼠,养鸡与鸭下蛋能攒油盐零花钱,养狗能看家防贼当保安,还要兼作保洁员呢。

  应该不只是与我同龄的老乡,恐怕还有部分年近80且在农村长大的老年人,才会知道那个年代的艰辛与磨难,连小狗也很辛苦,还干两份工作。只有我们这批人,才感受过犬舌酣畅淋漓的亲吻;也只有我们这批人,才会记得现在养着的宠物,它们的祖辈曾为自己的艰难成长作过不朽的贡献,因而倍加珍爱。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