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土坯茅草建住房
居住条件比衣着与食物更难改善，在哺育我成长的这个小小山沟里，除了花瓦屋这座大庄园之外，山沟里再也没有其它任何耀眼的亮点，沿着四周的山坡，除了我家和黄罗两家三户共享的细瓦屋是半瓦半茅外，零零星星地还分布着10来座藏在丛林中的小宅院，全部是用茅草盖的锥形屋顶土坯房，户主们不知艰苦了多少代，奋斗过多少年，耗尽了多少血汗，依然没有脱离“上无片瓦”的困境。
屋顶上盖的全部是疏松破碎的稻草，尽管堆积到半尺厚以上，但实际上只能阻挡毛毛小雨。每逢降大雨，室内同屋外几乎一个样，滴滴答答下个不停，满屋不得不摆满接漏的脚盆、脸盆和木桶。停雨后潮湿的稻草加速发霉腐蚀，抗衡雨水的功效愈来愈恶化，不得不在每年秋收后彻底掀掉屋顶重盖新草。
茅草房的墙体全由土坯垒积而成，砌墙的土砖是用拌了谷壳的田泥制作的，晾干即成。用它砌成的墙面离不开松散不实和粗糙不平的本性，裂痕斑斑，热天会漏进耀眼的阳光，冷天能钻进刺骨的寒风。况且泥土会随着岁月的流失而逐渐风化脱落，墙体极易倒埸，数年后不得不拆掉旧墙砌新墙。
土坯墙本性不牢固，窗户不可能做大，又无玻璃只能糊纸，室内常年阴暗潮湿。为便于滤水，茅草房的屋顶坡度都很大，以至于室内空间低矮窄小。
平日里即便是风平浪静的最佳天气，茅草土坯房内的屋顶上也会因为老鼠、蛇类及鸟儿的骚动而不时掉下来碎草与尘埃，以至于室内的清洁卫生不在话语中。
房门是由多块木板通过竹屑拼接而成的，板间缝隙很大，关门状态下门板与门框之间的间隙更大，门口仍然是室内外对流的风道，室内温度与室外基本同步。
每逢冬天是最难熬的时候，茅草土墙房到处都是风洞，冷风刺骨，加之被薄衣单，呆在室内也会浑身发抖。幸亏山里人有柴火资源，家家户户都是围着炉子度日。
这种居住环境尽管自然绿色，但必竟太古老，太粗糙，太落后。大风一吹可掀掉屋顶，暴雨降临可摧毁土墙，一家人的性命无保障，不时会听到某家房屋倒塌伤人死人的消息。更有甚者，茅草本来就是农家烧菜煮饭的最佳燃料，哪怕一个小小的火星溅到屋顶上都会立即引起熊熊烈火，瞬间整个院落一片火海。在那个柴火是惟一燃料的年代，早中晚三次做饭都会火星四溅，时时刻刻都隐藏着全家“烧得精光”的巨大危险。
成本低廉甚至“零投资”是土砖茅草房的唯一优势，只要有一小块荒山可作宅基地，凭着辛劳的四肢与体力就可以“白手起家”，一家人就有了赖以生存的栖身之地。从而使得它在中华民族的居住历程中沿袭了数千年而未被抛弃。
前面第3节曾提到那时节的水稻苗杆高过小孩身长，为什么世袭此类品种应该一目了然了，原来就是为了有一个相对满意的茅草屋顶。
从七十年代开始，家乡的茅草土坯房逐年消失，进入本世纪初已经寥寥无几，现在则完全绝迹了。
6.6 县城房屋胜一筹
湖南湘乡县有二千多年的文明历史了，涟水河畔的城关镇是全县的中心，县人民政府所在地。那个时段的乡里人都以进县城视为莫大的享受，回到家里定会唠叨不绝地夸耀其当天的见闻。
我首次进县城是父亲最小的妹妹带去的，一个学前儿童的小脚板第一次来回走了40多里路，逛了最热闹的北正街。街道墙面上的裂缝与斑纹隐含着小城几百年历史的沧桑，各类小店门口醒目的招牌与门联则炫耀着当今的喜庆。
石板铺成的街道连绵数里，两旁的二层小楼一栋挨一栋，每座小楼的高度差不多，显得井井有条。但小楼的结构并不规范，有的是木板房；有的砌青砖；有的糊了一层白粉，个别地方已脱落，暴露出自身的华而不实，原来那也是土砖墙。
无论哪种结构，楼下都是开放的小店面，有的摊子延伸到门外占了街道。楼上都有正朝街面的窗户，推开窗门，数里街景尽收眼底。
每隔一块地段后，主街道派生分枝，向两旁延伸出横向的新街或者小巷道。街道上人流不息，夹带着从乡下推来的土推车，熙熙攘攘。吆喝声、手铃声与话语声，加上土推车发出的轴轮磨擦声，不时还有鞭炮巨响……它们交织在一起，显得耳闻喧哗嘈杂，目睹热闹非凡。
没有见到更高的楼房，几年后才建了一栋五层的商业兼住宅楼，取名“工农之家”，那是整个县城的至高点，也是全县的亮点。
据说城里有几千住户，集中了全县比较富贵的上层人士，多数人都是享受祖传的遗产，其居住条件与室内摆设均优于乡下人，远高于全县的平均水准，而且没有富人区与穷人区之分。
1958年我上初中后才在一个婊哥过继后的爷爷奶奶家过了一夜，这是我首次在城里做客，走进这幢木头结构的两层小楼令我亢奋不已，感觉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时节，城里人和乡里人一样，一刻也少不了柴火，那是本地区惟一的燃料。山里人不时要上山砍柴，送柴火到县城去“创收”。他们不得不世世砍，代代伐，森林愈来愈稀疏，树木越来越矮小。
夜里照明主要消耗煤油、菜油、桐油与蜡烛，直至1958年大跃进开始的几年中，县城附近建设305厂、铁合金厂与化工厂等3个中央和省级国营大工厂，城里才逐片开始用“电”，且仅局限于晚间照明。
城乡接壤的地段，逐渐可见茅草土砖房，离城愈来愈远，这类房子愈来愈多，进入山沟以后，八、九成的住房都是茅草盖顶了。
姑母花一百块（1分钱）让我又头回尝到了一个油炸饼，她自己却没进任何半点食。回程虽然感觉很疲倦，但渡过了懂事以来最快活的一天。傍晚赶回家，我高兴得手舞足蹈，却挨了父母一顿臭骂，他们也没有给自己的妹妹一个好脸色，原因是姑姑事先没有向他们汇报，让我贪玩了一天，没干带弟弟妹妹和扫地等活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