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膏药的人想挣开,霍元甲抓着他像抓小鸡子一样,他哪里挣得脱。卖膏药的人是个愣头青,争强好胜,敢给混混儿死拼,他哪里知道天津的江湖有多深,要不是霍元甲解围,他被弄死尸首都留不下,扔白骨塔那里的乱死岗子上,野狗把他的骨头都得嚼了。

  卖膏药的人开始拉场子时,街上的人呼拉都围上了,他还觉得天津是个好挣钱的地方,他使了一阵子拳脚,看着不大对劲,人都站得远远的,对他的功夫没一点反应,好像在为他担心。一会儿,陶进他们过去了,收地皮钱,他还没卖膏药,给他要钱的人来了。

  卖膏药的人被霍元甲拽着走,他听到张文达、边云山嚷嚷着打洋人去,也来劲了。

  “你别抓我了,我也得打洋人去。我两个哥哥入了义和团,北上保皇帝去了,一直没有音信,听说让洋人杀了。我从山东老家来这里就是打听两个哥哥的下落哩,日他奶奶能打死个洋人,也算没白来。”

  卖膏药的人从张文达、边云山手里接过大刀、长矛、包袱,包袱里的药瓶、药罐子撞地叮当响,急火火地走在前头,不让他去都不行。

  霍元甲问张文达:

  “你俩不是在码头上扛个子,咋跑这里来了?”

  张文达说:

  “想跟你混。”

  “嫌扛大个儿累?我这里哪是人待的地方,好人来了也得学坏。过几天我上码头找你俩去。”

  “码头上不是以前那会儿了,洋人打下天津来,脚夫的油让他们都榨干了。青皮(把持码头的混混儿)让洋人都撵跑了,找来一些给他们干事的二把头,日他娘,这二把头比青皮还孬,卸了货,洋人也绐不了几个钱,二把头还得克扣,扛大个儿累不死人也把人气死!”

  青皮在的时候,他们为了自个的“生意”, 还讲究点黑道上的规矩,为了让苦力能干下去,他们就能长期的盘剥钱。武统府把天津的码头重新清理了,换上了洋人统一管理,具体的事他们还得找当地人干,就出现了二把头。

  “振声哪?”

  霍元甲问。

  “就是他戳得事,我和云山的工钱也让二把头给扣了。日他奶奶,这几天累死累活地白干了。”

  边云山说:

  “振声刘嗷嗷不吃二把头那一套,他绐人家嗷嗷,不管三七二十一,要揍二把头,二把头领来洋人抓他,他跑了。”

  霍元甲他们一行去打擂走到东门里,前头堵满了人,消春屋大门前,混混儿与消春屋的公老鸨范大头正在争夺妓院。消春屋是天津的头等妓院,日进千金,有人眼馋了,想夺。

  范大头因头大得了此诨号,他是妓院的老板,人家又给他加了一个诨号——公老鸨。

  范大头从前是消春屋老鸨春妮儿的保护人,他是东门里的大混混儿,后来他就把消春屋侵吞了。春妮儿的侄子王三黑子咽不下这口气,总想把姑姑的消春屋要回来,这不,一场混混儿玩酷大“戏”上演了。

  消春屋大门外摆着十个烧得通红的铁鏊子,范大头光着脚丫子呲呲啦啦从鏊子上走了一趟,范大头被烙糊的脚底板子一触地疼得差点摔倒,他却坦然自若,笑对大家。

  鏊子上烙掉下范大头脚底板上的皮肉,烧焦飘起丝丝青烟,焦糊的肉味四散飘开。

  范大头向对手拱一拱手,笑笑说:

  “我夜里做了个梦,漫天红霞一片,变成了一个大幕,罩住了我的消春屋,吉照头儿!吉照头儿!天明了,朋友来了。我这儿不光有中国娘们,洋娘们也不缺,白天黑夜银子哗哗哩进。谁从鏊子上走两趟,再打我消春屋的谱吧。”

  一个混混儿脱下鞋要上鏊子,霍元甲一把拽住他。

  “是霍掌柜!别拉我。”

  霍元甲说:

  “你是个习武的料,一上鏊子脚就废了。”

  “王掌柜养我好几年,我不上谁上?”

  混混儿甩开霍元甲的手又上鏊子,霍元甲一拉摔倒他,爬不起来了。一边的王三黑子使个眼色,众混混儿扑向霍元甲,霍元甲一脚一个把他们踢出了人群。

  范大头看见霍元甲帮他,他走一步脸上抽搐一下,来到霍元甲面前,给霍元甲作了个揖。

  “天降贵人啊!请!里面请!”

  “我路过这里,不是来帮谁,我也不认得二位掌柜。”

  范大头一怔,霍元甲的话让他丟了面子。

  “我范大头在东门里也算个露脸儿的人,要从我门前过,今儿也得从鏊子上走两趟!”

  范大头听霍元甲说是路过,有意刁难。霍元甲急愈去打擂,不从这里走就得拐回去,从北门或南门再转出去。

  霍元甲没多想,脱鞋提气,使轻功上了鏊子,他脚贴着鏊子面左右晃着从鏊子上飘着走了个来回。霍元甲动作飞快地两个脚在鏊子的两边交替点着地,从鏊子上飘了两趟,动作极快,旁人只看到他摇晃着在鏊子上走过,实际上霍元甲的脚没沾到鏊子面,他不会飞,只是他两只脚倒替地快,常人看不清。卖膏药的人呆了,他头一回见到武功这么高强的人。

  张文达赶紧拿鞋给霍元甲穿上。农劲荪说:

  “借道了!洋人在东天仙那边摆擂台侮辱我们中国人,有能耐都去冲洋人使使……”

  跟霍元甲在一起,农劲荪一怒,说话牙根也硬起来,说完又后悔了,要是激怒了混混儿,可就脱不了身,咋去打擂。

  “洋人来了。洋人来了。”

  一队洋人巡捕来了。

  “啪啪啪!”

  洋人鸣枪示警。人群轰一声散了,洋人看到地上摆着一片烧红的鏊子,不解。翻译冲着站在那里的范大头说:

  “清理了,谁闹事就地枪毙!”

  霍元甲他们趁乱走出了东门。

  张文达说:

  “听说以前范大头弄消春屋时费老鼻子劲了,他能轻易让人抢去吗?二叔你不插手今天有好戏看了。”

  边云山说:

  “师父!你得罪那个王掌柜了,往后他能给你算完了?那个混混儿上鏊子是抽了死签的,你倒是救了他了。”

  霍元甲说:

  “那个小混混儿的诨号叫直筒子,性子直的不知道拐弯,他不欺负穷人,也是个学武的材料,还能眼看着他把脚毁了。”

  “师父!你得罪人了,管这种熊事儿干嘛?”

  边云山这一说,霍元甲咯噔一下,孩子他娘的眼色闪了出来,他想,闲事不能管了。

  农劲荪不知说啥好,闷头跟着走。卖膏药的人开眼界了,这里还有沿铁鏊子的事儿,大地方和乡下真不一样,有好武艺的人,也有稀罕事儿。

  霍元甲他们快走到东天仙戏园子,李井首从戏园子出来了,后头跟着张铁锤、温江。张铁锤还想回去,李井首催他:

  “走!没看见前头坐着的那些洋人军官,你打不羸还好,打赢了他们能放过你?”

  温江说:

  “狗操地,天津是洋人的天下了,狗操地他娘,衙门的人都跑他娘哩逼了,出了事咱找谁去?狗操地!狗操地他娘……要是以前,我刺猬豁出去把刺儿折净也得扎他个狗操地。”

  “我看这会儿衙门的老爷在这里也管不了个屁用,以前护着咱那是看在钱上,碰上洋人的事,谁敢管?”

  俄国拳师在东天仙戏园子摆擂台还真想大赚一把,这个戏园子别说在晚清那时候,就是搁在现在也不算小。戏园子上下两层,楼上包厢有40多个,一个包厢能坐10来个人,楼下是长条木连椅坐位,上下两层能盛下1000多人,在津门首屈一指。东天仙戏园子建于光绪十六年(1890年) ,可见天津大商埠的气派。

  东天仙戏园子在海河东边,出天津东门不远就是海河,海河上的金汤桥正冲着东门,过桥就是奥、意租界,东天仙坐落在奥租界內,邻着金汤马路,天津落入洋人之手后,奥、意两租界联手重修了金汤大马路,平整又宽敞,交通便利。

  打擂现场,阿克谢耶夫与各国司令官坐在楼下前排连椅上,一溜排开,洋人看格斗讲究近前观赏,刺激,他们不坐楼上包厢,降阶坐在下头。沃加克、布鲁斯基、瓦西里坐在阿克谢耶夫身后,青木宣纯坐在日本司令官山口一郎的后排。

  卖膏药的人一看打擂现场那气氛,他逞强的劲头上来了,他跳上台去朝瓦洛夫猛击猛打。

  卖膏药的人看到了霍元甲高强的武艺,张文达叫他师父,武艺准孬不了。山东人讲义气,他想他打洋人吃了亏,和他一块来的这几个人不会不管,他们功夫那么厉害,自个要不上台,恐怕挣不到先了。

  瓦洛夫迎着卖膏药的人嘭嘭击他的拳头,挺着胸脯推他,卖膏药的人被逼到台边上,瓦洛夫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提溜起来,瓦洛夫的大手如一把铁钳,死死地卡住卖膏药人的脖子舞在空中,像甩布袋一样在空中扭转翻摆。瓦洛夫在台上转圈,向人召示他的功力。

  “OK!OK!OK!”

  各国司令官与洋人拍手称快,为瓦洛夫助威。日本司令官与日本人除外。

  霍元甲飞身上台,瓦洛夫一惊,卖膏药的人从他手中飞出,瓦洛夫扑向霍元甲,霍元甲双手接住卖膏药的人,旋身一转,用脚尖点了一下扑来的瓦洛夫,霍元甲伸脚收脚迅疾,台下的人没看清楚咋回事,瓦洛夫肋处受击,趔趔趄趄差点摔倒,他手捂侧肋,身子向受击一边弯曲,直不起来。霍元甲这一脚蜻蜓点水似地使了点劲,他觉得比武不该致对手于死地。瓦洛夫感到了霍元甲的功力,如推山铲岭一般的力量嘎然而止了,如果对手不是手下留情,他可能站不在台上了。

  霍元甲把卖膏药的人放在台上,招乎台下的人把他扶下去。霍元甲转向瓦洛夫,瓦洛夫与霍元甲的目光一碰,他高傲自大的神气一扫而尽,顿觉一股寒气袭向他。

  翻译给瓦洛夫介绍霍元甲,他是中国的武术家,他的迷踪拳法从未遇到过对手。瓦洛夫对翻译的几句介绍并不在意,只是霍元甲伸脚那一点,让他切身感受到这个矮个子东方人竟有那么大的力,他也明白了西方的拳击术和块头大、肌肉发达所具有的优势还无法与眼前这个对手抗衡。

  瓦洛夫想直起身,侧肋处一阵疼痛,他的身子像个香蕉一样侧弯着。

  翻译去扶他,说道:

  “先休息下吧!”

  瓦洛夫点点头走向后台。

  “打啊!打啊!”

  “打啊!打死老毛子……”

  台下的中国人起哄喊打。

  沃加克看看身旁的布鲁斯基,他坐着没动。霍元甲的身手布鲁斯基看的一清二楚,他更不是对手。

  几名记者跑到后台,催促瓦洛夫:

  “打不打?不能打就声明认输!”

  翻译给瓦洛夫翻译后,瓦洛夫受到刺激,乎地站起来要去比武,一阵疼痛,他身子又弯成了香蕉状。瓦洛夫给翻译说:

  “中国拳师那是偷袭,我正在与对手较量,他突袭我,无耻!真无耻!”

  说完他示意翻译给记者翻译。

  台下中国人的喊打声一阵高过一阵。

  瓦洛夫又给翻译说:

  “我今天调整一下身体,明天再正式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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