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情在书中


  原广仼组长的第一天,下乡没有车,我两坐公共汽车,他把钱装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小偷见钱用刀片划破了原广的屁股,原广一摸屁股满手鲜血,他大叫一声,公共汽车把门一开,大摇大摆地走下几个头形各异,毛发各色的痞子,我和原广要下去追,开车的把车门关了,并劝解道:“这些都是痞子,你能惹的起吗?”

  我们也只有把原广送进了医院。

  我当个不管亊的组员,特别轻松,下村我提个包,带着纸笔,田间地头,茶余饭后,抓住这个机会,动手写书。我把清朝乾隆年间的三省巡抚宫兆麟的资料收集起来,经过二个月的梳理,分十二个章节,括出了各章的梗概,仅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清官故事》一书打出了清样。当时有几位老师说:“这已达到了出版的水平。”

  他们热心地帮我介绍出版社,鼓励我出版。当时我家庭状况不好,几个孩子读书,有在大学里的,最小的还在读高中,我上哪搞这些钱呀!最后朋友联系在国家级出版社申请一个书号,我通过朋友的鼎力相助,筹集了五万元资金,头尾一年的时间《清官故事》在时代文艺出版社正式出版了。

  我拿到当时的心情难以言表,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快慰。比十九岁那年在省报刊发表处女作的感觉还要好。朋友们争相请客表示祝贺,我很理智地想:这么大事不能冷落领导啊!必须把书先赠给天河镇书记、镇长。

  这天是没有太阳的阴天,我捧着新出版的《清官故事》兴高采烈地来到镇长办公窒,只见他的右腿搭在左腿上,双腿翘在桌子上,悠闲地在剔牙。我站在他面前,他好像连个蚊子都没看见。不管他态度怎样,毕竟他是我的领导呀!我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新书递给他。万没想到,他两眼直直地看我有五分钟,也不接书,也不说话,剔牙棒在嘴里也不拿掉,我的手也缩不回来,那一刻,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凝固了。最后他摔掉剔牙捧,接过书,举过头往后面一扔,书不偏不移地落在一个废纸篓里。我当时眼一黑差点栽倒。

  这是我自找没趣,后来我觉得镇长没有文化,文凭虽是研究生学历,毕境是买的,他看不懂书,不予计较。这也算是放屁拉椅子——给自已遮羞吧!我觉得书记每天铁青着脸,像个有字墨地人,因此,规规矩矩在扉页顶端写上:

  “请牛书记指教。

  田土敬赠。”

   年、月、曰

  哪知,书记气急败坏地说:“叫你去蹲点是让你去写书的?!没有羞愧感,你是干啥的?推屎壳螂扒到烟扁里一一想冒充黑火石!就你这一酒钟的淡醋还想冒充作家呢?一个破职员,冒痞什么?明天回来,你不适应在基层蹲点!”

  我重重地看了书记一眼,想顶撞他,转心一想这完全是自己没有骨气,说出去丢人现眼。我出了他的办公窒,意识到,他的破文凭一准也是买的?读书人不和他们计较。

  书自费出版了,可是仅是一堆书呀!为拉书还搭上不小一笔车费,借了一屁股债,看着书实在犯愁啊!妻子怨,孩子笑,邻居也不咸不淡地说几向悄皮话:“这村头厕所没有纸了。”

  不管怎样,出书欠债不算事呀!便抽工作之余去卖书,拉出去多少本拉回来多少本,有人劝慰说:“这世道有谁还看书呀?这涂山的石头租车夜里去偷一铲子,够吃喝嫖赌玩半年,三铲子就能弄个政协委员,别写了,写得再好真得没有人看。”

  妻子说:“这书又卖不掉,干脆当废品给卖掉吧!要不就睬瞟着环卫工人不在时填到垃圾桶里去!”

  我疑为妻子是讲气话,我下班回来,见妻子举着自来水龙头在对着一堆书喷水,我丢掉包上去就夺掉水龙头狠狠责骂妻子问她:“你为什么这样做,你这是在伤我的自尊戮我的心啊!”

  妻子很轻松地说:“这书又卖不掉,给喷湿了卖废品能增加分量。”我心疼地哭了,我又把书一本本地给晒干,给打好捆,妻子看我爱书如命,再也不毁坏我的书了。   

  虽然是自费,但它是权威出版社出的书,最后还被卖空了,人们对这本书的评价我很满意。

  我被书记重新调回来,开展综治工作,书记很严肃地告诫我:“工作可以,花钱不行!因为镇里穷,你要像写书卖书一样,无条件创造条件工作。”

  我理解,也就是说让你坐班干事,干事就要涉及经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工作无法开展。只有坐在办公室里,玩文字游戏,写假材料,报假数字。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省厅通知我去开会。两天的表彰会议很快结束了,我在返回的路途中,接到一个电话。这是我的同学打来的:“老同学,先祝贺你荣获省司法厅授予们二等功,我们在蓬莱酒店备宴祝贺!现在同学们正在热盼你凯旋归来!”这声一听就知他是田化,因此,高兴地说:“谢谢同学们,我在车上,尽快赶到!“

  我急急忙忙地来到蓬莱酒店,一进门傻了,怎么成霞母女也坐在同学之中?我当时的大脑是一片空白,她母子出现在这种场合是福是祸,难以预料呀!他们来干什么,我知道:她们绝对不是来贺喜。姚功、田化、田欣等几个同学坐在那儿,为何单单少一个李会呢?多想也累,不如从命入席,听天由命吧。

  席间,朋友催促我拿出二等功的勋章给同学们看看,我从精制的盒子里拿出勋章,田欣忙把勋章戴在我的胸前,田化拿着照相机就摄照,原来—切都是安排好的。此刻,姚功一招手,几个文学社的社员们,鸣放鞭炮,紧接着,他们又手忙脚乱地拿出碟片打开录音机,音乐舒缓而起,成霞清脆的声音随之唱起来:“清粼粼地水来,兰格莹莹的天,小青我洗衣衫来到那河边……”

  我倾听着这动人的歌声,给人们的情感都带到那小二黑的剧目中去,同时自己也成了影视剧中的小二黑角色了。姚功还没等我说话,便把做好的金黄色喜带套到我身上,把成霞当小青推到了我的身边,顷刻间,屋里沸腾了,悠扬的歌声,优美的旋律,热闹非凡,我真的沉浸在从未有过的幸福之中。

  姚功安排座位了,他把成霞母亲安排到中间上岗坐定,我和成霞分之两边坐定,然后依次而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成母说话了:“田土,你现在喜事多多,这大银块(二等功勋章)也领回去了,功也有了,官也当了,可坑苦他娘俩了。”

  “伯母,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我敬老人家酒。”我端着酒走到跟前说。

  “我当着你的同学面给你申明,成霞现在因你离婚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当时慌了:“伯母,你说什么呢?我请成霞演戏从来没有过问她的私事和她家庭的事情,我何时让她离婚的,我根本没谈过这话题呀!”

  “你这孩子聪明人说混话,当年成霞在你家多长时间,你们同床共枕多长时间?”

  “我的老伯母呀!这都十年前的事情了,怎么今天在这种场合说这话合适吗?你老人家老糊涂了,时过境迁还说这些干什么呀!”

  “不说这段历史,怎么能说转呢?当年成霞被迫在宿州剧团,找个男孩草率结婚,孩子出世后,看不像他家人,坚决要弄死这孩子,成霞为了保住孩子的性命,和那个男人拼死拼活地打闹。整整吵闹了三、四年呀!为保住孩子性命,她吃尽了人间的苦,为了不让孩子独留人间,娘俩去跳河,被好心人救下,这事你不在跟前,祸根还是出在你的身上啊!”

  说到这里成霞已经泣不成声,成母也哭得很凄惨,她又流着泪说:“孩子没有办法,只有寄养在她三姨家,孩子四岁成霞就和那个男人进法院离婚,男方表叔在法院当副院长,成霞一连两年都没离掉婚,她一咬牙才常年带着学生在江浙一带打拼的,上次回来给你们唱戏,她的学生们都各自回家了,如果不给你演什么戏,这摊子能散吗?现在找不到可走的路,你就不能装孬熊,况且你们的事你们心里都知道,纸糊的灯笼——心里明。现在有你了,她上次回家给婚离了!”

  我说:“伯母,她们离婚,我真不知情!您老人家错了,我现在有家庭,有妻小,并且还在工作岗位上,她这离了婚,我又不能收留她,她这不是糊涂吗?你让我怎么办呀!”

  “天底下没见过你这样的孬熊。成霞给我说:有你她死也不再嫁人,肚里揣去的孩子,人家都不会放过,把孩子带到哪家能过得安?她要守着这个孩子过一辈子,她巴望着你能体恤她的苦,照顾照顾她娘俩。看来我看错人了,原来你是个孬种!”

  老人家说罢猛地站起来:“你孬熊,有胆量做,就应该有胆量担,你让我怎么能看得起呢!成霞,咱们走!”

  成母拉着成霞就要离席,姚功和田化赶紧拦下成母,硬给他俩按到原座上,转身对我说:“这是人间的奇女子,她娘俩既然回来了,就应该想法怎么办,要想个万全之策。绝对不能推诿,我们大家都来想办法,看这事怎么解决,必须处理好。”

  “田土,你现在必须面对这个现实。”田化说。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有妻子,儿女,我就是不当干部但对家庭和社会无法交代呀!”

  “你别把话说得这么死,伯母讲得对,这是历史遗留问题,你当年做过的事情不敢面对,不愿担当,你就是孬种,你要真是这样的人,我们以后谁都不会再理你。”

  是的,我既然做了,不站起来承担这个责任就是孬熊,但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事情来的这么突然,这路该怎么走呀!成母站起来指着我的额头:“你个孬熊,孩子是你的,我又不让你离婚,又不让你离家,这是你的责任!我只要你照看她娘俩,第一不能露宿街头,第二孩子读书你要承担一切,这是你的骨肉,你必须无条件的让她娘俩吃饱穿暖,别人要欺负她们就是欺负你。”

  姚功很干脆地说:“伯母如此大度,识大体,仅让你多操一份心,难道你的心是土坯砌的吗?你必须有所担当!”

  我这心里十分矛盾,一听到她娘俩如此苦楚不由得心里肝肠寸断,一想起家庭和社会又手足无措,怎么办?怎么办?我真的无计可施。最后,成霞终于讲话了:“田土,你不要作难,我们娘俩不是非要你怎样,但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给你儿子带回来就是苍天对你们家积善行德的回报,我没让你离婚,我这一身就做好独身一人把孩子带大的准备,只需你协助,让我心里有个支撑,头上有面天!你别有其他想法。”

  “成霞呀!就算我离婚,十年都离不到头绪。”

  “好吧!就这样说,十年为限,我再等你十年。”

  我无意中说了半句混话让成霞给抓住了。她并且还说就从今天算起。我心里虽然不承认,但转念一想:十年多么遥远啊!谁能算定十年后的突变吗?谁知十年后社会是什么样子的?说不定十年后我能不能活在人间也未可知。她这么年青,真能等我十年吗?当时鬼差神使地答应了一句:“好吧!那就等十年后再说吧!”

  “伯母啊!十年内,成霞娘俩的所有事情和用度都是我自己扛可行?”

  成母这才露出微笑:“这才像个男人,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就是要敢于担当。不装孬熊。”

  我说:“成霞目前就要安排,否则怎么办?”

  成母说:“我们共同想办法。”

  我们草草地吃罢这顿中饭,让姚功开车把她和成母拉到张公山公园山脚下一个码头旁,通过关系租了两间平房,开了个小卖部,然后给她进满货物,让她做起了生意,她也很乐意,乐意是乐意,可她不是做生意的料,每个小货售价一元、两元、五元、十元不等,拿给一件小货绝对不能有零头,否则算不好账,一开始她有成母陪着,就这样使成霞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她住在张公山脚下,码头岸边,开始了她的小商贩的生涯。

  没多久,书记听说我立二等功很惊诧,让我把勋章拿去要看一看,我很高兴,心想大概书记要借机表彰自己,再者是提拔重用自己,于是,心花怒花地捧着勋章盒子和相关文件走进单位,喜滋滋地迈进书记办公室,双手捧着勋章给书记过目,书记很认真地看了文件,嘴里叨咕着:“我没鉴字呀!怎么……”

  然后把勋章提出来看了看,又把勋章往盒子里一填,一用劲,把勋章盒子给捏扁了,我当时不解其意,书记冷笑两声:“好了,我知道了,拿回去吧!”

  我拿着被书记捏扁了的精制勋章盒,一时不知所措,反正觉得这不是正常的事情。具体会带来什么恶果,有谁能算得准呢?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我出了牛书记办公窒,抬头一看,院内一群乌鸦在空中怪叫,我不禁地打了一个寒颤,这才真正地感觉到绝不是好兆头,顷刻间,所有的美梦通通破灭,冷汗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我回到家里,虽然感到情况不妙,怎么也理不出头绪,百思不得其解,我把见书记看勋章,盒子被捏扁的事情向妻子详细说一遍。妻子大惊失色:“这么多年你不请不送,所以你原地不动;那是你遇到了好领导,现在天上起云了,你还不知道备雨伞,今天书记的举动,就明确地告诉:你大难临头了,这扁盒子就是你的见证。下一步,你必须被领导给你治扁了。伴君如伴虎,领导治你不显山不显水,你赶紧设法自保吧!”

  我很不服气地看着妻子:“危言耸听,我什么错误都没有,我想贪公款没有权力,摸不到天风贪不到,我想以权谋私,灰星大的官谋不成,我想拿,别人不给,不送,他怎么治我?”

  妻子说:“你还记得岳飞死在风波亭吗?天下大小事都是一样的理,岳飞抗金保民有错吗?什么叫莫须有?”

  “屁话,岳飞是谁?我是谁?岳飞是浩月,我连个萤火虫都算不上。”

  “好!不信你等着,时间不会多长,你非被弄扁不可。”

  我到底招谁惹谁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来到空旷的原野,对天大喊:“苍天,我错在哪里?”

  我累了,我趴在地上泪水湿透了泥土,泪干了,有一个昆虫印入我的眼帘,它从老远的地方爬到我的面前,好像来安慰我,它在离我不远处爬到一棵草上,爬在草苗的半腰上停住了,头对着我直直地对我看,我触景生情,这昆虫大幸福了,它自由自在地玩耍,不遭任何人的白眼和嫉妒,是一个天下最快乐的主。我正在看着昆虫想人间曲折是非,突然蹦来一只青蛙,一口把昆虫给吃了。我被这一幕惊醒了,快乐的昆虫又没有惹青蛙,倾刻间昆虫—命归天了。

  大千世界,万物都相生相克,就像昆虫和青蛙。社会上官小官大,亊大事小都是一个理,没有为什么 !

  我回家刚坐到饭桌上妻子说:“今天,我看一则童话,狼站在河的上游,大骂下游的小羊给河水弄脏了……”

  我听着妻子的深刻比喻,心里象倒进一盆冰水,我真的慌了,怎样才能躲过劫数,是我每天思考的主题,我一边小心翼翼地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一边在暗瞅着书记的脸色,说不定哪天自己就被捏扁了。我这才真正理解什么叫心惊胆颤,刘备为什么要到后园种菜的。

  摇摇者易折,骄骄者易污。我虽不能称有才,但我的做派在这个弹丸之地,已遭人嫉妒了,为了避其锋芒,我开始选择自己的路,我在北影楼下的誓言铭刻于怀,不做对不起天,故想做一点儿自己想干的事情:让人们扛着靴子都找不到我,不显山,不露水,不让人们再嫉妒我。

  由于天河县长期没有文联和作协,爱好文学的人士没有归宿,我决定成立文学联谊会,形成文学沙龙。当时我们请示了市文联、作协。天河市文联领导,表示大力支持。一位市文联的领导说:“这是一个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一个地方没有文联和作协就等于没有文化,你回去可以把文学爱好者先组织起来,等条件成熟了可以申报組建天河县作家协会,首先成立沙龙式的文学联谊会,这是路子。”

  我遵照市文联领导的指示,把天河县几十个文学爱好者召集在一起,首先阐明我的观点,这些文学爱好者长期没有人关心,得不到温暖,一听说要成立文学联谊会,都纷纷响应。成立那天,为了迎接市领导的到来,我买了一盘大鞭炮。让炮手在门口等着。早上九点钟,我看大街上走来一位高挑个子、瓜子脸、分头,长得特别英俊的年轻人。既像学者,又像书生,一看就能觉得他像个文人的领导。

  “嗨!弟兄们快看,他就是市文联那位给我下指示的领导。”我大声说。

  弟兄们齐喊:“领导来了,开始放炮!”

  市文联的领导迎着礼炮缓缓地走过来。他这一来,我们好像有了主心骨,有了前进的航标。我把领导接到主席台正中坐定,然后宣布:“成立大会现在开始!”

  三十八名会员在一起,按程序开会,然后投票选举,全票通过,一致选举我为天河文学联谊会会长。

  从此,我钻进不碍别人路的偏行里,总算安全了吧?自认为躲过了劫数,好在自我解压,不管怎样,庆幸自己重新找到了人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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