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井首一跃上了大船,居高临下,他要把身上带的所有飞镖、暗器都甩向霍元甲,让你这个逞能的土老赶子从此消失到水下,喂虾鳖去。李井首激奋地两眼被热血顶地忽明忽黑,他摸出飞镖运足气力向下猛甩。

  船下,霍元甲看到李井首扬手,他侧身愈躲,突然大船猛地调头,扑通一声,李井首掉到了河里。大船船头转进河心,船尾靠岸,把霍元甲与李井首隔在船两侧。

  “用绳子拴住人!”

  一条粗绳垂到霍元甲眼前,船上的人喊:

  “拴结实,我们上拽。”

  那边。李井首在水中浮上浮下,只顾游水。这是哪路人?分明给自个作对。他恨得咬牙切齿,额上的血管要撑裂了。

  船上人影晃动,李井首摸出飞镖欲扔,在水中脚下借不上力,扒拉地慢了就往下沉,有劲使不上。

  李井首要致霍元甲死地的绝佳时机转眼消失,除掉霍元甲已无望,他无心恋战,要紧的是把劳工弄走。李井首爬上岸,见一人在地上爬,另一人躺着,他拽住两人的腿拖走了,向暗里撤摸一圈,没看见人。李井首把拖着的人扔上船,见其他人都被赶上船,暗暗松了口气。

  “开船!”

  李井首一声令下,运劳工的船消失在夜幕中。

  直背刀李井首无敌的刀法与刺猬温江扬手必取的飞镖,构成了近远必杀的组合,如他二人在场,一般人保不住命。摆脱了直背刀,想逃,飞镖追命就跟上。二人这种绝妙搭档尤其适合干贩卖劳工的事,赶一群人走,不论白天黑夜谁都逃不掉。要不是霍元甲横插一杠子,回回都是顺顺当当。

  后来,在津门江湖的沉浮中,李井首、肖仲,还有大混混儿冯世武,自相残杀或给洋人杠上,丧命或人间蒸发了。日本人把行侠仗义的黄面虎霍元甲也给除掉。刺猬温江仗着一身扎人的刺,慢慢地混大了。他由南皮出道儿,领着弟弟三锅丸子到沧州,后落脚在天津卫。弟弟不知江湖深浅,在袁世凯面前逞能,受蛇刑先他哥哥而去了。温江在津门兴风作浪直至1950年,欠下了一堆血债,被新政府镇压了。

  霍元甲与李井首海河边夜战,他落水脱险如天助,老天真的开眼了?非也,救他的是正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老天的恩赐与惩罚,人心向善是衡定的。

  农劲荪雇了一条大船从南方进中药材,走海路由渤海湾拐进天津海河,刚靠码头,正好碰上这一幕。

  贩卖劳工的事农劲荪之前碰上过,他的药栈在竹竿巷内,离海河不远。

  农劲荪自上次一别陈其美之后,一直蛰伏在天津,他的革命事业没啥起色,农劲荪更像一个爱国文人,对国难与革命只是深明大义,个人的善良之心更多的表现在对一物一事上,在残酷的革命行动中他无法施展自己的能力,也可说他不具备那种才能,他远远比不上陈其美职业革命家的天赋。社会中三教九流,污泥浊水,混迹在里头能用则用,不能用融在其中,逃避统治者的穷追剿杀,自个不死才能造反。农劲荪对其非常排斥,他洁身自好,把革命的过程与结果混淆不清,革命中对人对事他往往表现的幼稚,与陈其美无法相比,农劲荪虽然亲领孙中山的重托,他尤其对社会底层人深深同情,似是遮迷了他的远大抱负,百姓的实际苦难往往让他心神难安,也许这正是日后让他与一向替穷人打抱不平的霍元甲成为莫逆之交的缘故。这次去南方进货他又绕道上海去见陈其美,所见所闻让他甚是心冷,找陈其美还是得进妓院。推开房门农劲荪竞然看到陈其美一手搂着一个妓女在嘻戏调情。

  陈其美有推翻清廷的大志,为革命手段却不忌。再说了,大清对造反者的施刑可不是砍头让其死的那么便宜。造反就是掀翻人家的老窝,历史上的改朝换代,抓到皇帝皇族没有不处死的。人家手握生杀大权时,对他们的掘墓人能轻饶了?尤其是危机四伏,垂死挣扎的晚清王朝,为了威慑人心,对造反者动辄就是千刀万剐的凌迟。革命者也是普通之人,隐蔽好自己是第一要紧的事,办公场所哪里安全放在哪里,哪还顾忌了那么多?

  陈其美的这段历史在史料记载中,被今人翻出来作为笑柄调侃:陈其美嫖娼闹革命,办公桌支在妓女床前等等……其实这也无怪乎。想想年代相隔那么远?不亲历那个社会环境,不从事提着脑袋的工作,隔着时代的人,拿那会儿干惊天动地大事的人当笑话说,也是无可厚非。但道理绝不是笑话!别忘了,人家从事的又是资产阶级革命,在其后来的资产阶级施政中,妓院的营生又不是不合法的。即然允许妓院存在,还靠其纳税,至于有悖传统纲常的妓院里能出现嘛事儿,也应该是正常的了。

  农劲荪在妓院看到一个十几岁的闺女不愿意接客,被老鸨打得惨叫,陈其美和没听到一样,与他谈笑风声,纵论革命大业。农劲荪觉得革命是神圣的,是拯救百姓于水火的行动,革命者怎能如此对眼前的丑恶不闻不问?陈其美是民国革命的先驱,蒋介石的引路人,又是上海地区的领导人。这让农劲荪实在堵心,在他看来理想与现实成了两股道,甚至对革命产生了怀疑。

  刚才李井首赶着人正好从农劲荪的货船旁走过,农劲荪一听动静就知道这是被贩卖的劳工,他明白这些人从此将走上不归路,永远再不会回来。

  农劲荪一直盯着霍元甲与李井首打斗,霍元甲被打下海河,农劲荪指使船工施救。李井首上船后,农劲荪让船调头,李井首落水了。农劲荪让人把绳子扔给霍元甲,霍元甲用绳子拴好边云山,船上的人拉了上去,霍元甲跃上船。

  农劲荪只是让船调了一下头,对善恶的褒奖与惩罚立见分晓。

  “快去仓里换上干衣裳,”

  农劲荪招乎霍元甲,边云山被人架着进了船仓,边云山被李井首踢晕,河水一激清醒了过来。霍元甲抓住缆绳只湿了半截棉裤,边云山湿到了上衣。船上都是男人,霍元甲给边云山脱下湿透的棉裤棉祆,换上了农劲荪给的干衣裳,他自己也换上了干棉裤。

  灯光下农劲荪看到是两个庄稼人,他无法相信霍元甲有那么好的武艺,被踢进河里的边云山在落水前被他抓住了,霍元甲又拽住了船上的缆绳,两人都没有沉下水。农劲荪熟悉天津武界的代表人物,却不认识霍元甲,他俩不像过路人,听说话也是当地口音,。

  “壮士,真了不起!你能从虎口里把肉夺出来。我在竹竿巷开药铺,常见到贩卖的劳工从海河上蹬船,我手无束鸡力,碰到过几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同胞被运走。”

  “卖劳工是嘛生意?”

  霍元甲问农劲荪。农劲荪一怔,觉得这人真是个农民,啥都不知道。可能他在天津城里看不到庄稼,到处是做买卖的,听到个卖字就是做生意。农劲荪不知道咋解释,边云山抢着说:

  "嘛生意不是。狗日的骗人说上租界里给洋人栽树、种花,给他们干活给钱多。说先查身体生不生病,把人领到一个地方关起来,翻脸了。谁问打谁,净往死里打。

  “噢……这天津咋嘛事都有!”

  霍元甲心情愈是沉重,天津城这地方他觉得自个真是难以挤身了。

  霍元甲拉边云山一块跪下给农劲荪磕头。

  "多亏了你搭救!要不我俩没命了!"

  农劲荪慌忙拉起霍元甲、边云山。

  "别别!快起来壮士……听你口音不是外地人,不常来天津?"

  “我俩是乡下人。"

  "二叔是脚行的掌柜,他功夫可厉害了,游侠都败在他手下。"

  "走吧云山,下半夜了"

  霍元甲催边云山,他从来不愿意当着众人夸他的武艺。农劲荪听说霍元甲是脚行的掌柜,不说话了,他明白脚行的营生,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又不像是在脚行里混的。他欲言又止。

  霍元甲知道船上的人救了他俩是多大的事,李井首武艺虽然不如他,可在武界也是出类拔粹的,要不是大船及时调头让他和云山避开李井首,他霍元甲说不准今夜就命丧海河了。霍元甲又给农劲荪深鞠一躬。

  “今儿要不是你搭救,我俩都完了!你在竹竿巷里开药铺,我记住了。救命大恩一辈子不忘!”

  说完霍元甲拉着边云山下船了。农劲荪跟了几步:

  "壮士……"

  他本想给这个农民模样的武林高手攀谈攀谈,一听说他是脚行的掌柜就算了。同伙说他是脚行掌柜,他说自个是农民,不知这人啥来历。

  霍元甲、边云山下了船,在海河边上四下里看看,上哪去?

  "云山,咱一块回小南河吧,家里还不知道你上哪去了,不得急死?"

  "二叔你回脚行吧。我,我……"

  边云山想,霍元甲还不得带他去脚行,这都啥时辰了。霍元甲想的是脚行那鬼地方不能让自个村里人去,丢人!霍元甲与边云山的说话声好像惊动了谁,从远处黑影里爬起来两个人,试探着过来了。边云山吓得躲在霍元甲身后。

  "狗日地走了吗?"

  边云山一听是刚才一起逃跑的人。边云山问他们:

  "跑了几个人?”

  "这个大哥打那个狗日地时候,我俩趁乱跑了,趴在那边沟里。”

  扑腾扑腾两人跪下给霍元甲磕头。

  "要不是你,我们哪能跑了。那个狗杂种,求他放了我们,他就往死里打,这都快上船了,谁想到碰上了老天爷爷了!"

  "起来、起来,快走,得离开这里。"

  霍元甲拉起二人。他俩起来,站在原地不动。一人扑腾又跪下了:

  "你能送送我们吗?要是让那狗杂种碰上又完了!"

  另一个人说:

  "我们都在南门外住。"

  霍元甲一听二话没说。

  “走,我送你几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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