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井首在北京源顺镖局当镖师那会儿,已娶了老婆,那时候,他刚有了个落脚的地方,觉得能娶上个媳妇就不孬了,也没法挑丑俊。他老婆是北京人,人长的除了个头高与李井首般配,模样一般,还有点粗拉的男人样儿,不过她是个烈女子,李井首能看上她,就是她的那股子烈味,老婆跟李井首来天津前已有了身孕。天津不同于北京,这里是商埠加洋人带来了开放思想的花花世界,李井首的天性一下就被唤醒了。老婆的肚子越来越大,李井首哪还有心思顾及她,李丼首白天打理镖局的事,黑天里四处寻花问柳,哪里还有归家的空。老婆挺着大肚子找到镖局,她的烈性子上来了,哭闹着问李井首整天死哪里去了,要他回家。李井首当即就乖乖地跟老婆回家了,到家后,李井首无视老婆肚子里的孩子,把她暴揍一顿,警告她敢再去镖局,就弄死她。老婆肚子里他的亲骨肉都不顾,这就是匪气之人干的事。老婆伤心透顶,她的烈性一上来,拖着下身流血的身子,上吊了。

  这事让李井首感到家室是个大拖累,从此他就断了再娶妻成家的打算。

  李井首掌柜天津镖局分号,自个说了算,他有意接了一趟去东北的镖,他去寻仇人。果然,李井首碰上了他第二任后爹劫镖,他看见李井首吓得屁滚尿流,拚命逃命。李井首一个脱手飞刀,直背刀刺穿了他第二任后爹的腿,李井首拔出刀,戳着他第二任后爹的脸:

  “我要杀你,直背刀早穿透你心了。你想咋着死,说吧。”

  “要砍要剁由你,我先把话说给你,我对你娘比你亲爹对她都好。我死了你还得有第三个后爹出来,反正你上不了山,你娘也下不了山。”

  李井首犹豫了,他想是这个理。又想,那回喝酒他也没害他的命。李井首转身走了。远处的土匪大骂他是婊子养哩,李井首催着镖车急走,他最怕让人听到他是婊子养哩那句话。从那以后,李井首再没走过东北的镖。

  李井首哪里知道他娘早就死了。李井首的爹活着那会儿,山上的土匪瞅着寨主的美妻,谗得口水只能咽回肚里,武举人寨主谁都降不了他,他死了,新寨主武艺平常,有点功夫的土匪开始偷偷摸摸地沾李井首他娘的便宜,那种偷偷摸摸地弄李井首的娘,他娘也就忍了。李井首把他第一任后爹杀死,也给他娘带来了厄运,他第二任后爹心眼子不少,没武艺。土匪服他的精明,但没谁怕他。土匪敢明目张胆地对李井首他娘施暴,匪气上来哪还有好,土匪们把他们的寨主捆起来扔一边,对李井首他娘轮奸。嘻嘻呵呵地说,压寨夫人压了大伙那么多年,也该大伙压压寨夫人了。压寨夫人是武举人弄来的,他死了,压寨夫人就是大伙的了,谁也不能独占她。山上的土匪在李井首他娘身上轮了一遍后,他娘爬起来跳下了悬崖。

  正月的夜里,很冷,冯世武不想钻出被窝小解,他侧过身,面对六姨太:

  “用嘴衔着我下边的那个。”

  一股鸦片口臭从他嘴里飘出,六姨太正想避避,她出溜下去照办了。

  “我想尿尿,你当茶喝了吧?”

  六姨太摇头:

  “哞哞。”

  冯世武憋不住了,呲呲尿了出来。

  “噗——吐吐!”

  六姨太吐出嘴里尿,喷了冯世武一肚子。

  “滚你娘哩个逼!”

  冯世武一脚把六姨太踹下床。

  六姨太从地上爬起来,端起尿盆子伺候冯世武小解,冯世武边尿边骂:

  “要你有个屌用,你还不如人家潘金莲。说书的人说哩,西门庆的小老婆潘金莲,冬天怕她男人夜里起来尿尿冻着,把他的尿当香汤喝了。潘金莲是嘛人?那是谁见谁抢地大美人!你算个屌屁!当小妾还差的远哩。”

  六姨太光着身子伺候完夫君小解,冻的手忙脚乱地钻进被窝。

  “离我远点,浑身冰凉。”

  冯世武又转想,潘金莲能真喝西门庆的尿?说书唱戏呗,这种事儿能是真的?他想试试,第二天起床后,冯世武就去了“红烛馆”,妓女听了他的要求,一脸苦相,没拒绝他,妓女说喝尿行,得给十两银子。冯世武答应了,妓女答应的更爽快。使了银子,冯世武尿到妓女嘴里,妓女都咽下去了。

  冯世武想这事儿看来不是说书人瞎诌哩。潘金莲喝西门庆的尿,那是人家媳妇好,妓女喝我的尿,她是图钱,小六对我还差得远哩,好孬也是我媳妇,跟了我就是图钱,为了你爹吃药。当媳妇你比不上西门庆的媳妇,图钱你还不如妓女,她娘哩,你算个嘛玩意?

  打那以后,冯世武知道六姨太心里没有他,尤其是干夫妻那种事儿,她也是应付他,咋着她也沒有那些太太们对他的那个心。不就是她奶奶个逼哩看上了我的钱,为了给她爹抓药,没法子才跟了我。

  说《金瓶梅》是《红楼梦》的老祖宗,前者俗后者雅,看来是不假,雅俗之人都能从里面找到借鉴的东西。冯世武要不是在三不管书场里听了《金瓶梅》,他也想不到照着那样试六姨太。有了那天夜里的事儿,冯世武让六姨太找霍元甲,就把话挑明了。你心里没我不要紧,你得给我有用处。

  啥样的人享啥样的福,啥样的人受啥样的罪,全在自个所为了。潘金莲喝夫君西门庆的尿,也不会真的当香汤喝。西门庆初时想方设法把潘金莲弄到手,宠了一阵子,慢慢地在她身上的兴趣也就淡了。西门庆的妾一大帮,又各有各的心计、手段,上头还有正房妻子的权势。西门庆在外头眠花宿柳又从不闲着。看看当下的宫斗剧就明白了,争宠。不被夫君晾在一边,那得看谁有绝活了。你有的我有,你没有的我得有。潘金莲不让夫君离开热被窝,给他当尿壶,也就不算稀罕事儿了。

  六姨太在冯家,只要是妻妾成群的地方,就不会有两样。

  六姨太不知道讨好夫君,对其过分的要求不是抵触就是应付。人家要你干嘛?你爹吃药让人家破费了钱,那人家的要求哪?冯世武能把窑子的美人弄来当老婆,他就不能把老婆卖到窑子里。把六姨太卖到窑子里,她爹吃药的钱也能找回来。冯世武不是没有这个念头,不好弄的是小妾进了门也是太太,把六姨太卖到窑子里倒是能解他的气,也能换回钱来,要真那样办,会让他有失脸面。要是把六姨太给朋友,或送给能给他地带来利益的人,那是再好不过的办法了。这就是他强势一方的冯大掌柜为什么能容忍李井首与六姨太有染,又让她去勾引霍元甲。

  冯世武有的是银子,弄女人还不是小菜一碟。那时候在商界,到手的女人送出去,也是家常便饭。与冯世武同时代的红顶商人胡雪岩,就曾几次忍痛割爱把自己美如天仙的小妾送人,换取更大的利益。他也因之被誉为“情场不忘商场”的巨富。

  晚饭后,冯世武早早来到六姨太屋里,斜拉着躺在床上,鞋也没脱。六姨太赶紧给他端上茶。冯世武忽地站起来。

  “啊!”

  六姨太吓得差点把茶杯摔了。

  冯世武盯视着六姨太半天不说话,六姨太不知自个又做错嘛了,吓得她倒退到桌子旁。

  “往后你把霍掌柜给我缠住。我看他是穷惯了,不想钱,还能不想女人?他又不是没血性的汉子。”

  六姨太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不知咋回答。

  "我……给他……"

  六姨太指了下霍元甲的屋说。

  "李井首你就别应付了,霍掌柜来了,他的武艺算不上个嘛了。"

  冯世武说着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毕竟她也是自个的女人,在冯世武那里理智一向是霸道的,但理智之外……。

  “啊?啊!噢——”

  冯世武瞪了一眼噢噢啊啊的六姨太,出去了。

  六姨太回过神来又惊又喜,霍掌柜是自个的恩人,一身硬气,他是个农民,又不像农村年轻人那样浅显粗鲁,还有一眼看不到底的深邃,这是武学深厚的积淀,她虽不懂,咋看也不像普通人。这些正是让女性一见不舍的情点儿。那次劫难中霍元甲救下了她,温江的飞镖将要刺中她时,霍元甲如神人一样挡住了利器,再次让她化险为夷。霍元甲施救的英武雄姿,刻进了她脑子里,会时不时的跳出来,让她心跳。慢慢地,她对霍元甲的感激之情节外生枝了,她认定为恩人的人那股英姿雄风,在她心里刮出了另一情,愈是鲜亮夺人。正如当下明星的粉丝们一样,不同的是,明星的粉丝只是千百万人中看到或听到偶象的音容相貌而己,而六姨太的崇拜者则是对她自个儿冒死施救的人。无怪乎一想到霍元甲,她就一股热血冲上头,激动不己。这种事儿粉丝都有同感。令六姨太不解的是,意念中的东西怎么能往往与生理现象绞在一起呢?六姨太觉得她一下子要从火坑里跳出去了。她是冯世武的女人,也算太太,霍元甲是她的救命恩人,脚行的二把手,都在一个院里,她想接近他却如隔鸿沟,没想到往后能和他同床共枕了。不管嘛样,夜里好歹不受那个魔鬼吸了大烟折磨她了。

  六姨太与李井首的事儿,冯世武没有给她挑明啥,他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的装看不见。六姨太一个从封闭的乡下乍进豪门的黄花姑娘,不知世事的深浅,她只知道爹吃药花钱,李井首给钱她就接着,李井首挑逗她,她半推半就。她可不知道她夫君为嘛能容忍她那样。

  冯世武试探了一下六姨太后,又试探一下妓女,他才下决心让这个自个的女人去伺候霍元甲,以换取更大化的利益。

  天慢慢黑透了,六姨太趴在门里把门错开一道缝,紧盯着霍元甲的门。霍掌柜还不回来?她听着前大厅有人说话。西屋的丫环和老妈子一天忙到黑,身子乏,进门倒头就睡,很少有声响。仔细听,没听到大厅里有霍掌柜的声音。实际上,霍元甲开东屋门的声响六姨太哪次都能听到,一个院子里没几步远,不用扒着门缝看,不拿耳朵听都知道他啥时候回来。今晚不一样,她要跟他了,六姨太激动地悬晕了。又过了一个时辰,大厅的前门响了,好像有人回来,大厅的后门又开了,有脚步声进院了,是霍掌柜,东屋的门响了。霍元甲开开门还没迈进脚去,一个身影扑进了屋里,霍元甲被撞了一下,他感到了不是个习武的人,绵弱的身体瞎碰瞎撞地。

  当六姨太听到大厅的门响时,她冲出自个的屋,顺着北屋客厅的前走廊跑到东头,躲在霍元甲住的东屋北山墙处,霍元甲一开门,她就扑进去了。

  "谁?”

  霍元甲问。

  只见人影又进了里间,呲啦划着洋火,点亮了油灯。霍元甲一看是六姨太。

  “你!干嘛这是?"

  六姨太嘛都没听见一样,两眼发直地望着霍元甲。

  "出去!给我出去!"

  六姨太反倒坐在他床上。不紧不慢地说:

  "大掌柜要我夜里伺候您!他说哩。"

  六姨太刚才激动地心都快跳出噪子眼了,灯光里一看见霍元甲又怕了,她本想上去搂住她的大恩人,此刻,霍元甲一脸的威严,让她一下子瘫坐在床上。

  "你、你……我走。"

  霍元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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