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日本客轮在上海十六铺码头靠岸,码头上清兵与洋人巡捕盘查、巡逻,农劲荪手提皮箱下船登岸,三位青帮帮徒上前殷勤迎接。为首的一个二十来岁,个头挺拔,格外精神,此人名叫蒋介石。

  农劲荪看着三人一身青帮徒穿戴。蒋介石会意,看看清兵与洋人巡捕给农劲荪使了个眼色,以示为何他们这身打扮。说道:

  “先生,大哥已备下宴席为你接风!让我们几个兄弟来接你。”

  农劲荪警觉的问:“你们大哥……”

  蒋介石环视一下码头:

  “先生别误会!”

  蒋介石带农劲荪来到布道街。这是沪上著名的文化街,被誉为中国的喉舌之地,报业新闻的发源处。农劲荪跟着蒋介石从几家报馆门前穿过,走到路西段,拐进普乐里弄堂,农劲荪觉察不对头。

  这条街还有个更为响亮的名字,叫四马路,它是上海开埠时修的四条通往黄埔江的大马路之一。四马路独具特色,路东段是文化路段,路西段在众人眼里更为亮艳,花柳莺燕之地,如同北京的八大胡同。在上海滩,这里妓业的繁荣程度压过其他任何地方,其缘故是,早年太平天国占据东吴之地后,洪秀全下令禁娼业封妓院,苏州、扬州、宁波的妓女纷纷奔往上海,大都落脚在四马路。一条街,一端挑着文墨春秋,一端挑着胭脂红粉,香氛异常,夺人魂魄!犹为出人意料的是,此处潜藏着民国革命的萌芽,不在东端竟在西头。

  普乐里是四马路西头的一个普通弄堂,这个不到二百步长的小巷,两边共聚落着近百家妓院。农劲荪跟蒋介石走到普乐里靠近尽头,在名为“开春” 的一家妓院门前停下。农劲荪惊诧:

  “你们是什么人?”

  蒋介石压低声音:

  “陈其美先生在这儿等着你哩!”

  对于历史人物,小说里不能乱写,陈其美为了避险,把办公室设在妓院里,这是事实。有的同盟会员曾撰文登报纸批他:“在妓院里姑娘的床上与人议事……”。蒋介石是陈其美的拜把子兄弟,二人都先后加入了青帮帮会,这对他们早期的反清活动,确实起到了帮助。

  两个青帮徒留在大门外警戒,农劲荪疑惑的跟着蒋介石进了妓院,立时,几个浓妆艳抹的妓女围上来拉扯他俩:

  “哥哥跟我来!”

  “哥哥跟我!”

  “去去去!”

  蒋介石推开妓女。

  “哥哥!求你……”

  一个神情悲乞的妓女抓住农劲荪的胳膊往屋里拽,扭脸泪下。

  一位认识蒋介石的妓女上去拉开抓农劲荪的妓女,知趣的说:

  “别这样,他们是妈妈的贵客,没事了才行。”

  “这个生人可不是个没钱的主!看哪个姐妹先缠上他?”

  一位高条细腰的妓女挺挺胸,左右晃晃臀,摇摇高耸的奶子,自有鹤立鸡群的优越感。嗲气地说:

  “我的拿手活可不吃素!瞧吧!我让他天天围着老娘转!”

  一堆婊子的“表演”,正人君子会鄙视人家,没啥,干什么得说什么不是?这是窑姐必须得有的上手活儿。

  “一说就是弄那,还有新花样不?”

  “得翻翻新了!不嫌老套?啊?哈哈哈!”

  高挑妓女立刻受到另外两个妓女的“攻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妓女们望着英俊挺拔的蒋介石与气质儒雅外盈的农劲荪拾梯上楼,爆起一片放荡地笑声。他俩的到来,如一股春风从野花上头抚过,弄得一阵伏颤。一张张浓妆艳抺的脸,被笑意催得愈是姹紫嫣红,她们笑完,望着二人消失的身影,竟浮露出些许狰狞。唯那个拽农劲荪的妓女略显不入流。妓女作为社会百态的晴雨表,那情势生动的不能再生动了。

  在这里,将孕育出革命的萌芽?

  妓院二层楼一个房间,与其他妓女接客的客房没啥两样,进门是一张大床,床上有个小桌,上面放着烟枪与烟灯,吸鸦片的工具摆上头,这是道具,让人看的。这个房间不同的是还有一个套间,农劲荪一进门,陈其美寒暄着把他拉到套间里,陈其美知道农劲荪要说什么,先来了一番解释:

  “谁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是找姑娘才来这里,我们的事,清廷死盯着呢!几次我差点被他们给抓了,这里鱼龙混杂,倒是个……”

  妓女淫荡的笑声、夸张地呻吟声,楼下妓女肉麻挑逗地拉客声一并涌来,在这里办公不听也得听,时不时的碾压、淹没革命党人的谈话。

  陈其美摇摇头,冲农劲荪笑笑:

  “你看,这里是最掩人耳目的地方,不安全吗?”

  “你还入帮会了?”

  农劲荪看看陈其美的一身打扮,又提出另一个问题。

  陈其美一脸不悦,心想,推翻清王朝是闹着玩地事吗?整天把脑袋挂在腰带上,提心吊胆,快把人的神经给崩了,自己的人再不理解你,还得费口舌解释。

  “革命!革命!这是我们的目的是掀翻皇帝的龙椅,咋得干,还要规定死吗?谁能给我们一个更好的办法,你说?”

  陈其美一副实战派的姿态,流露着他在上海出生入死地斗争的经验,暗示农劲荪,你在日本远离祖国那是逃避,革命在国内可不是说着玩的,真刀真枪地干,命先丟了,咋干事业。不先保住自己的命,咋去革命?

  “孙先生知道了,他会......”

  农劲荪没说完,陈其美打断了他:

  “你知道不?孙先生早年就加入过洪门,要说入帮会他可是在前!”

  “听说过,不会是传言吧?”

  农劲荪的言语让陈其美觉得他太书生气,再说下去,他就有点师长的教导口味了。

  “劲荪,眼下是我们的革命行动太无助了,清廷的刀又吊在头顶上!”

  陈其美指指自己的脑袋,摊摊手:

  “一切都得从零开始,理论有了,那是纸上的事儿,从何开始?从何做起?”

  陈其美挥一下胳膊,来了个硬硬地手势。

  “帮会是一种现成的组织,又有铁一般的纪律,为什么不能拿来为我们所用?尤其是在这个时候,省大事了!”

  “啊!啊!啊——”

  妓女的叫床声又从外面钻进来,农劲荪为了掩饰自己的不适,移开视线,望望窗外,像被针刺着似的。那个拽他胳膊落泪的妓女又映在他眼前,窑子里的事儿也不能一概唾弃?

  陈其美若无其事,一脸的淡定,又忍不住笑了笑,像个老嫖客一样沉浸其中。面对农劲荪世外之人一样的革命者,陈其美想,他慢慢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干革命的艰险和磨难,会让人身不由己的去选择该怎么干。

  “我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混在帮会里,你也得给我保密,入帮会为了干别的事,要是露了馅儿,你知道怎么惩罚吗?规矩是抽筋扒皮!”

  农劲荪触动了。

  只是开场白的一席谈,农劲荪由排斥、吃惊,变为了钦佩,不禁说了句:

  “敬佩!敬佩!”

  陈其美摆摆手:

  “咱说正事吧。”

  下面是农劲荪在天津经营药栈前与陈其美的一番对话。

  农劲荪:“孙先生要你我一南一北扎住!”

  陈其美:“你从日本回来,又要走?”

  农劲荪:“这是先生的考虑,他说北方还没有动作,不能丢下。”

  陈其美:“你打算……”

  农劲荪:“在日本时先生和我研究了,北京,天津两地我们不能空下。天津有家父早年留下的一处买卖,我以经商之名正好在那里落脚。天津租界多,了解列强的动向也方便。

  陈其美:“噢——天津离京城近,也好打探那个帝王老巢的意图。”

  农劲荪:“正是处于这样的考虑。”

  蒋介石敲敲套间的门进来:

  “大哥!饭早准备好了,都过午了。”

  “好!吃饭!吃饭!要说让人忘了吃饭的事,除了革命还能有啥?”

  陈其美瞧瞧农劲荪。

  “在革命前沿阵地就是不一样!”

  农劲荪接话,似有感触了。

  后来成了中国统治者的蒋介石,此时他的名字还叫蒋志清,为了历史人物的身份,这里就先叫他蒋介石了,一个人的名字叫什么都好说,反正他人本身变不了。

  蒋介石后来的人生崛起,如果他碰不上陈其美,那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当时他仅是一个小陈其美10岁的小弟。

  甲午战争后,大清下决心改变旧军队,在国內选拔人才,送出去学习世界先进军事,日本是中国的近临,又是击败自己的强手,学习之地就首选了东洋日本。通过严格选拔后,蒋介石有幸成了留学生一员。公费派去日本留学,清廷的目的很明确,让他们学到本领,回来保卫大清的江山。

  蒋介石在日本碰到了先于他自费留学的陈其美,陈其美正在替孙中山聚集革命力量,得知蒋介石是他的浙江同乡,便与另一位早在日本留学的同乡黄郛三人结义了。陈其美屈自己10岁长龄,与蒋介石结拜为兄弟。陈其美年长为大哥,黄郛小陈其美7岁,为二哥,蒋介石是三弟。三人立下誓言:“安危他日终须仗,甘苦来时要共尝” 。随后,蒋介石为表达小弟心意,他买了三把精致的宝剑,把誓言亲手刻在剑柄上,落上自个的名字,恭敬地送给大哥、二哥一人一把。从此之后,在陈其美的重塑下,蒋介石改变了自己的政治取向。由陈其美介绍加入了同盟会,他开始了倒戈大清的征途。再后来陈其美把蒋介石引见给孙中山,又得到了孙中山的赏识与重用。

  蒋介石一生都把陈其美尊为自己的恩人和引路人。

  他们三人拜把子兄弟,看起来颇像三国演义中的刘备、关羽和张飞。不过,刘关张的桃园三结义是小说演绎的,其实,历史中没有此事,更找不到文字记载。刘关张因为闯荡江湖打天下,三人走在一起,生死相依,罗贯中顺势就让他们在书中结拜了。陈其美、黄郛、蒋介石三人在日本东京的三结义,却是实实在在的中国革命历史中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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