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良挂了电话坐在写字台旁。真有点后怕,他们竟然是这样悄悄摸进来了。敏捷的行动,敏捷的人。难道他真以为能吓住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吗?这的确是一种耻辱。但他最终赢了。现实是明天,或是明天之后的不久,他们都得被抓住,而他不会有事的。

  他从写字台后面站起来。在压力之下他一直很勇敢,很冷静。幸存总是令人陶醉的,谢家良关灯的时候想。他躺下了,但又猛地跳起来,他想给马孝礼打个电话,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不能的,吃个哑叭亏算了,不然,他听了你说被人劫持,他会讽刺你,公安局的副局长让人劫持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或者骂你个狗血喷头的。谢家良颓然地瘫在了床上。他感到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恐慌,他想,我究竞在保卫谁呢?我命运的结果是凶是吉呢?这样想着,一身冷汗却渗了出来。

  午夜时分,谢家良醒来了,发觉自己右手里面还紧紧攥着那把决定生命的铁器,乌黑发亮的手枪。由于北方刮来的风仍然轻轻地吹到他的房间里,他趿着拖鞋,披着睡衣,胆颤心惊地蹑手蹑脚地走动。他穿过这个可爱的宫殿似的暗暗的客厅,经过一个偌大的沙发,这里有生锈的铁器味儿,有秘密聚会时的烟草味儿,那些名贵的挂毯,那个在玻璃水箱里游泳的巨大的巴西乌龟,以及许多非常豪华的物品,包括一只立在楠木底座上失去光泽的金色帆船,这是用来纪念他提升副局长时,马市长送给他的,他骄傲自满,傲视群雄,结果这条船遇险了。

  海滨城市的空气只要不污染就永远是清新的,令人心醉的。繁华的街头人来人往。谢家良怀着特殊的目的,自由自在地摆动着他的公文包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儿,他觉得自己还行,还能对老婆的要求给予满意的答复。在许多方面他都很成功。美中不足的是他没有找到马孝礼和梅利锋。

  昨晚两个人的世界美妙无比。他的夫人对他动物般的激情感谢不已。那女人今天却早早地起床了,为他做了早点,还为他穿上一套纯灰色的紧身套装。这种情况已有多年未出现过了。他觉得有点奇怪。他幻想了一下,她没有背叛我吧。

  在会议室走廊的尽头。谢家良嘲弄地想。甜蜜而又慢吞吞的声音把你哄睡,然后再猛扑过来把你撕成了碎片。他可以坐在他那不舒服的、政府发热的座椅上以热切的目光和言简意赅的话语化解毫无防备的敌手。

  有关的一切都使谢家良的心情受到了痛苦的打击。但今天早上他是有备而来的。他要滔滔不绝地谈论敢死队和修订计划,还要借用他最喜欢的一伙人马,他在今天下班离开前所获得的消息不会比这一天开始的时候多。

  进入会议室前,谢家良有力地吸了一口气。他想象着自己要面对的场面,和他的同伴们坐在他们的小桌后面,头头一手翻动着文件,肥胖的脸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在他可怜的王国里不会漏掉任何东西。谢家良进去时,入会折人们看着他,对他点头、微笑,向他致以虚伪的问候,以消除他的防范,似乎这也是一种可能性。但他也得装装样子。不能让他起疑心,一旦他起疑心,甚至接着就会起杀心。

  谢家良拉开门,信心十足、警觉地沿着会议室的通道走下去。刚走到一半,他便意识到会议室的人比以往多。不大的空间确实挤满了人。他四下看了看,注意到很多他不认识的面孔。他们教育局的在搞演讲比赛。哦,也许在别处吧,他走到另一间小型会议室时,心里经受了另一次震惊。会议室里没有人。他坐下了,等待的无聊就掏出香烟来点上,直到一支烟抽完也没有人来。

  他抬头看看空旷的会议室,瞪大了双眼,没有笑容,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踏了一下,然后毅然走了出去。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马孝礼打给他的,让他赶到天鹅湖,他在那儿等他。谢家良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于是他把手枪拿出来,并把子弹顶上了膛,锁上保险就去见马孝礼。

  谢家良走进地下俱乐部,找到了马孝礼的房间,在门口他就犹豫了,心里没底,空落落的像有什么事儿似的。

  “谢家良,进来吧?”

  “哦,进来?” 听到马孝礼的声音他一激愣,四处看看什么也没有,抬头一看,他发现了一个小型的摄相镜头。他明白了。于是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后,才发现里面装饰的富丽堂皇,还有一个精巧的吧台,吧台里有一位如花似玉的美腿少女站起来向她微笑。当时他精神为之一震,可以说他见过不少的美女,但没见过如此与众不同的美人儿。就像一颗精神炸弹,立马把你炸的魂飞魄散,不知所云。

  “哦,先生,请您跟我来。”

  “对不起,你说什么?”谢家良看来头真的晕眩了。

  他只好木木地跟着她走,拐弯抹角走了三道门,这才到了一个房间,美腿少女敲了三下门,然后转过脸来说:“你可以进去了。”

  “哦,我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呀?”他竟然说了这么一句。

  “你有资格吗?做人不要太贪心。”说完美腿少女就走了。她好像笑了一下。

  谢家良觉得那种笑是充满鄙视意味的,他咬咬牙,心想,我要是掏出手枪来,一定把她吓个半死。不,她一定是马孝礼的人。

  “坐吧,”马孝礼正躺在一张床上,身子斜倚着被子,他并不看他,而且眼皮也不抬。

  “好的好的。”

  “再次见到你真好。”马孝礼小声说道。“家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请你到这里来吗?”

  谢家良看看手表。“老马市长你说……”

  谢家良一直看着马孝礼。他步履缓慢地侧着身子走向前去,来到一把椅子跟前。有点儿心虚地坐在那儿。他朝着马孝礼瞟了一眼,发现自己盯着的竟是他的手,好像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就叫我大哥。”说着他瞪了一下眼睛,然后下了床:“坐,坐下说。你是奇怪我把会议怎么取消了是不?告诉你吧,问题严重了。”

  “大哥,出什么事儿?”谢家良立刻抬起屁股,两眼恐慌地望着他。

  “我取消了书记与你的谈话。他在执行省里的指示。你知道吗?关于公安局的问题。马孝礼以平静、肯定的语调说着。多年来,你为之提供的案件比梁玉市的人口还要多。你处于自己熟悉的环境中。为什么接二边连三地发生谋杀命案?”

  “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

  马孝礼双手得体地放在前面,倾身对着谢家良说道:“对于公安局刑警队的失职我这个市长也有责任。我以为你非常熟悉公安工作。工作这么多年了,我就对你们放松了督促。我想让你帮助我完成一个非常特殊的任务,结果我没想到。”

  “没人告诉你有其他什么重要的事情吧。”谢家良瞟了一眼马孝礼。“或许我们应该重新安排时间了吧。”

  马孝礼的目光扫过了谢家良。后来转过身随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家良你告诉我,我对你怎么样?”

  谢家良回头看着。“大哥你怎么了,为什么说这个?是你提拨了我,没有大哥就没有我。”

  “我是说如果你漏掉了呢,噢,比如我们什么事儿做的还不彻底?留下后患的事儿?”

  “大哥,你就直说,你让我怎么办?我不喜欢绕来绕去的。”

  “这么说吧,如果我遇到什么麻烦你怎么办?”

  “我会毫不犹豫地为你解除麻烦。”

  “我们还真的遇到了麻烦?”

  “什么麻烦?”谢家良问。

  “黄化愚是你找的吧?”

  “有什么不对吗?我是按照你的意思做的。”

  “你想想,他被异地关押。我想他要出卖了你怎么办?你想过吗?”

  “啊,他会吗?我想他不会吧?”

  “你呀千万别抱幻想,记住,千千万万不要抱幻想。因为幻想会使你死无葬身之地。记住,大意不得。关键时刻你得冲上去。”

  “你是说让他闭嘴?”

  “你说呢?据我所知,省里的调查组就要下来了。我怕你的局面不好收拾呀。书记之所以同意我的建议,他也感到了压力。他让我们好自为之。”

  “请你告诉我,黄化愚现在关在那里?”

  “绿城看守所。”

  “那好,我走了大哥。”

  “你干什么去?”

  “我得把事儿做利落了。”

  “用什么方法?你想好了吗?”

  “现在我还是梁玉市公安局副局长吧?我有权提审他。”

  “火烧眉毛了。”

  “我明白。”说完,他就匆匆忙忙告辞了。

  路上,他犹豫不决了,他甚至想去庙里烧上三柱香,祈祷平安,菩萨保佑。甚至想起一个犯人自嘲的话。拿着手枪搞暗杀的人,最后要给自己留下一粒子弹。

  为什么?

  为什么?!

  解决无助之难!也许是因果报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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