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难唱的法制戏


  春天,缕缕阳气在慢慢地升腾,麦苗在微风中轻轻摇着头,小鸟在刚刚发芽的树上唱着动听的歌,绿色的原野一望无际,到处都充满着阳光和无限的生机。真可谓:

  春风春雨春气盎,春游春旅春景芳。

  春蕾春花春色美,春播春锄春耕忙。

  我原是天河镇司法所长,法律服务所主任兼镇综治办副主任,这说明我是司法部门的人,党委书记觉得用人的路子有问题。为了争得用我的主动权亲自写报告找县里批准,让我调入天河镇,任综治办主任兼司法所长、法律服务所主任,并主持天河镇综治办的日常工作。

  调令一下,司法局局长不干了,他亲自找到县里,必须要回田土这个人,双方为争夺使用我而闹得翻脸了,县政法委的主要领导笑着说:“田土,仍然是你基层司法所的所长吗?人才共享。”

  我对双方的领导都特别感谢并表示:“两边工作都敬业,一定不辜负双方领导的重托,尽责尽能地干好两块的本职工作。”

  那时候的综治工作范围其大无边,司法所有的工作都包括在综治工作之内,干好司法工作就等于五分之四的综治工作,所以,我的司法与综冶工作相得益彰,连年在全省夺魁。以连续七年两项工作创佳绩,深得领导的信赖。

  李会下海的生涯结束了,她又回到工作岗位,仍任文化站长之职,我利用她所掌握的工作平台,创作了大批普法快板,数来宝,三句半,小品、小戏等剧本,让她组织人排练,然后,以走上街头,登上舞台,进行宣传,收效很好,辖区居民都觉得很新鲜,使群众喜闻乐见,等老百姓看得有点厌了,我用其他方式,把各种各样宣传手法都用出来,大力开展基层普法宣传工作,普法成效特别显著。领导也进行了大力表彰。浑身上下都是光环,荣誉证书装二蛇皮袋子,于是我有些飘飘然。

  一天晚上老师来了,我忙上前和老师打招呼,老师很冷淡,我特别纳闷;我留他在我家吃晚饭,他首先拒绝,我知道老师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肯定听别人说我什么了,不然他不会这样冷漠的,我拐着弯终于给他留下了。我扶老师上座坐定,妻子很快地弄一桌好菜,其中还有几个硬菜、

  老师端杯在手,“田土啊!你的工作干的怎么样?”

  “老师,有你的教诲工作怎能差的呢?!”老师把酒杯一放:“你太自负了,我今天就为这个来的,领导在大会上表扬你了是不是?荣誉证书领多了麻得了是不是?我听到你被表彰打心眼里高兴,可这是双刃剑啊!”

  我被老师这没头没脑的一顿训斥不知所措,再问他不说了,只说:“喝酒!喝酒!”然后端着闷酒一杯接一杯地喝。我怕他喝醉了,故意让妻子上饭。老师会意,他喝完最后一杯酒,很严肃地说:“田土,你是我的学生,我只是恨铁不成钢啊!普法演出你深入实地了吗?你应该亲临演出现埸看一看!我走了,明天上午我亲自来看你的普法宣传节目!”

  老师嘴一抺,起身走了。

  我送走了老师,心里忐忑不安,不知哪个环节出问题了,老师为什么要看戏?难道……?

  为了演好这场戏,我连夜通知李会催她立即通知演员,准备明天上午演出。李会莫名奇妙地说;“你脑子进水了?这半夜三更地通知谁呀!神精病!”

  “明天有特殊情况你必须现在通知人,否则会误我大事的!”

  “你怎么像火烧的一样,明天的太阳就爆炸了?多大的领导把你弄得如此地慌神慌到错乱的地步,总不是你初恋情人逼着要看你的戏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火烧屁股了你还在开玩笑。”

  “刚挂个边你就觉到疼了。好了!好了!我来运作行了吧?我李会今生注定就是你的棋子。”

  “别说怨言,不管你怎么运作,反正明天领导要看戏!”

  第二天早晨,杨絮漫漫,升腾如烟。街上搭好了戏台,并用大广播造了很大的宣传声势,我从心底佩服李会的工作能力和效率。八点钟,老师准时来看戏了,时间到了,下面的观众稀稀拉拉,老师说:“按预定时间开演。”

  演出开始了,第一个节目下来只剩下老师和我。戏台的东北拐上,还有两个翻纸牌的老人。二十多人文武场的一众演员在台上仍然不遗余力地在拼命地演。过了一会,李会走到我跟前:“节目还往下演吗?”

  我看看老师,老师掏出一根香烟,用火柴点燃后猛吸几口:“演!继续演戏。”演员们见沒有观众,越演越松劲,最后,两个翻牌的老人也走掉了,观众席上仍然是我和老师两个人。戏演完了老师开腔了:

  “田土啊!今天你看到了吧?演戏的二十多人,看戏的只有你和我,这其中的奥妙难道你看不出来?你要踏实工作,认真俢炼,具体怎么做,你是聪明人,一点就破,自已悟去吧!”

  我回家后思考再三,觉得老师用心良苦,他毕竟是艺术上的特殊人才,他是在无声地激励我。我把所有的问题总结一下,第一,本子不生动,不能引人入胜,原来看戏的人只是看新鲜,爽热闹,演员的舞台艺术不能从心眼里打动观众,所以一开始有人看,因为人们不了解,演员的技艺根本沒把观众带到剧情中去。

  李会来了,她主动检讨自已演得不好,我很直率地说:“剧本,剧本,一剧之本,主要是我的剧本不生动不怪你们。”

  最后,我决定从自身做起,首先把所有的剧本拿出来,找差距,下苦功,重新修改剧本,把法律条文巧妙地融入剧倩之中,一直修改到能打动我自已了才罢手。然后,找李会根据改后的本子重新排炼,效果真的不一样,彩排时,首先把老师请来,老师看罢节目高兴地笑了,他仍尖刻地说:“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不要沾沾自喜,你们仍需努力!”

  省司法厅要基层搞普法戏剧调演,我连夜把所有搬上舞台的剧本再进行创作深加工,创作的法制剧本其中有:《杨白劳选镇长》宣传新出台的《选举法》并选择了天河湖畔群众喜闻乐见的地方剧种“泗洲戏” 进行再排练。市里决定:三天后来观摩,把好戏剧拿到省厅进行参赛。上面要的必须是法制节目。

  我紧张而又高兴,赶紧让李会织组演员提前来彩排,万没料到:扮演杨白劳的演员,突然提出“四不演”的刻簿条件,

  “笫一,没有钱不演。第二、给钱没有领导说话不演。第三、不按照他要求的数额兑现不演,第四、钱不装到口袋里不演。”上述四条,缺一不可,否则坚决不演!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闪,几呼闪断了腰。我急得当时就说不出话来。

  李会安慰我说:“别急,天无灭人之路,咱再想想办法。”

  我焦急地说:救戏如救火啊!我上哪去找这么合适的演员,况且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呀!我急得在屋里老转圈。李会猛地站起来:“我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谁?“我焦急地问。

  李会不慌不忙地说:“这个人我经常听他哼泗洲调,剧本中杨白劳的戏虽然多,大段唱腔没有多少,他是个特别合适的角色,用起来又贴心,又实惠,还翻不了套,我保证他能完成使命。”

  我问:“他到底是谁?你快说呀!火烧眉毛你还在卖关字。“

  “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一跺脚:“你说的可是姚功?!”

  李会笑着说:“你猜的真准,恭喜你答对了!”他这一提醒,我猛地想起了一桩和姚功等一帮文学青年在天河文学社里发生的往事。

  我们在成立天河文学社的前期,姚功提议:搞几个小节目活跃活跃文学社成立大会的气氛,我们把京剧《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的几个片断改成“泗洲戏”。其中几个唱段:我演少剑波,田化演杨子荣,田欣演阿庆嫂,田番演胡传魁、姚功演刁德一。在演《智斗》那埸戏的时候,胡传魁挺着个大肚子,正用劲地在舞台上唱戏。

  “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讲!”这“讲”字刚出口,裤带断了,哗啦裤子掉到腿弯子;台上台下的观众哄堂大笑,姚功真不含糊,一人顶两角,一点不慌地演完了,《智斗》。

  我想到这里,一拍大腿:传姚劝!快,把姚功找来!

  姚功不知其故,进门就问:”哪条板凳腿掉了需要我顶上呀!”

  我把闪戏的事一说。姚功没等我说了,打断我的话说:”要我演《杨伯劳选鎮长》是不是?”

  我和李会都会心地笑了。姚功假装生气地说:”还有三天了,你想让我像当年田番那样在台上丢人现眼,尽出其丑是不是?!亏你俩能想得出来。

       有人说:一个“朋“字二个月,一样颜色霜和雪;不知哪月能下霜;不知哪月能下雪。这不是吗?这用到我了吧!嗨!今天就下雪了。

  我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心里一凉。

  李会笑着说:”你姚功今天怎么了?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我正在愣愣地看着姚功,突然,他扑哧地笑出声:”我的田所长:放心吧,兴亏你那剧本上次有当无给我一份,回家后我看了几遍,戏词己熟记于心,不然三天的时间弄死我也演不好这场戏呵!”

  经过几天的精心打造,几折小戏演员们都烂熟于心,各种动作和唱、念、做、打都很到位。可谓:万事具备,专等领导来审查节目了。

  市里这天真来观摩节目了,我仍然捏着一把汗,担心姚功时间太短,怕不能完成使命,转念一想,自己和演员们都尽力了,全凭造化了。

  市领导刚在演出地点的前排坐定,县委宣传部的领导就宣布:“演出开始!”

  泗洲戏的音乐,早年全凭一个破琵琶。后期又出现了三弦。但指挥乐器还是以琵琵为主,台上的笛子和二胡一起奏起,八板头过门旋律刚到位,想不到,姚功那高吭的拉魂腔曲调在幕后唱出声,就这一嗓子,把人们都惊得一震,接着他机灵上台,几个动作引得台下掌声如雷。

  李会也把悠扬婉转的泗洲戏曲调演到极致,引得观众一致好评。

  姚功不但把杨白劳演得出神入化,还把和李会排的另两个法制小戏《严老二赶集》《大盖帽》也搬上了舞台;受到了县、市领导的大加赞赏,因此,来观摩的市领导当场决定:将三折小戏都报送省里,参加省厅的法制戏剧调演。

  我真的高兴啊!整台文武场的男女演员都沸腾了!

  第二天,我从家摸两瓶陈年窖藏,请了姚功、李会等几个演员。

  李会指着我提的二瓶酒,也学着姚功的口气:

  一个‘吕’字两个口,一样颜色水和酒,

  不知哪瓶是清水,不知哪瓶是烧酒。

  我笑着说:“都是酒,绝对没有清水!”

  亏是周六,由于心情好,我们都喝得醉入云雾之中。

  春花秋实,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我的工作在天河县天河镇党委书记及同志们的帮助下,一步一个台阶。综治工作全县七年第一名,是全省先进的一块牌子,普法工作我镇是全省的标兵,数年来,我个人所得的荣誉证书六十多个,外加其他先进证书和奖状,装满两蛇皮口袋。被授予省优秀法制副校长,省优秀人民陪审员,省优秀人民调解员的光荣称号。

  我看这一个个光环和一大堆荣誉证书,突然想起了我的老师。我提两箱好酒去看望老师,老师感动的老泪纵流,他很凄楚地说:“田土啊!你这时老看我说明你是一个诚厚的人。”

  我惊诧地问:“老师今天何出此言?学生恭敬老师是做人的本份,况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

  “田土啊:我一身清苦,自从三十年前我被打成右派,不久你师娘过世后我就孤身一人,无儿无女,直到改革开放我才被平反,为安后世,就认了一个干儿子,觉得养老送终有个依靠,他上次办石棉瓦厂需要钱,急得要死要活的,我为了心疼他便把单位的七千块钱挪给他用谁知他拿钱逃而不归,单位巳将我开除,这处房子巳抵给单位还公款了,现在我己是一无所有了,你现在来看我确为雪中送炭啊!”

  我一听,心里像针刺的一般。伸手把身上仅有的伍佰无钱掏给了老师,才慢慢地退出去。

  回到家里久久不能入睡,决意把家里进货的钱再送伍佰块钱给他。妻子支持我的做法。

  第二天早晨,我冒着蒙蒙细雨来老师的门,门紧紧地锁着。我尊敬的老师没留任何信息而不知去向。

  这天河镇的党委书记太会来事了,他为了让天河镇的工作干得更加出彩,不惜余力地培养人才,他把镇里可用之人都送出去参观,学习和深造。我也是多亏领导给了我无数次机会,给我增添无穷无尽的力量,使我得了这么多光环。

  九七年夏天的一个早晨,火爆的太阳爬上了树梢,便热得人汗流浃背,我兴冲冲地骑着自行年奔驰在上班的路上,突然,一群喜鹊迎着我叫个不停,我抬头看着欢快的喜鹊,心说:这些喜鹊,不去树丛里乘凉在这炎热的空旷叫什么?转念一想:这是喜鸟啊!喜字当头,必有喜事连连。因此,我望着喜鹊,心里想入非非……

  我刚到办公室,公务员小李喊:”田主任,书记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此刻的心里,真得有些不安,这刚上班书记就召见,难道我做什么错事了?总不会给我调走吧?八成是上面有新的仼务吧!嗨!刚才喜鹊的叫声这么嘹亮,十有八九是大喜事……

  我紧走几步来到书记办公窒门口,他正在批阅文件,见我进门忙撂下钢笔,笑着说:“田土啊!你这几年为我镇争得不少省级荣誉,上次的法制节目在省里被选上了,你必须尽快地组织演员后天到省司法厅参加调演,我代表镇党委对你提出特别表扬!但这次的活动不仅代表天河镇还代表全市,你们一定要演好这台戏。”

  我一听书记说得是这桩事,心花怒放,当场向书记表态:“请书记放心,田土保证完成仼务!”

  那天我们迎着朝霞,和演员们奔赴省城,去接受新的挑战,

  经过大伙的共同努力,全省法制文艺调演结束,我们以优异的成绩,代表全市连续争得了三个大奖:创作一等奖、演出一等奖、导演一等奖。

  我把奖牌抱回办公室,书记高兴地为全体演员接风洗尘。

  第三天上班前,书记就提前在镇里等着我,我刚到镇里他就火急火燎地让我到他办公室,刚坐下书记就笑着说:“恭喜你,田土!你给全市争光了,同时也给天河镇上下争脸了!”

  我以为他在表扬省里法制文艺调演的事,哪知他说得不是这个题目。他喝口茶又接着说:

  “为了让你更好地服务于全镇,党委决定:让你带薪到北京政法大学去念书深造。”

  “我忙致谢,然后很诚恳地说:我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好意思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这个名额应该让给年青人。“

  ,他很严肃地说:“不允许你讨价还价!这不是你个人的事情,这是组织的决定。”

  “年青人去深造有大用,我还是觉得不合适。”

  书记笑容可掬地拍着我的肩膀:“不用你说我们心里都清楚,年青人是飞鸽牌的,只要膀子长点老毛就飞得远远的了,这是我们不想要的。可你是永久牌的。我不是出孬心,你去北京政法大学学到本领,我们全镇都沾光;在基层就需要你这样水里泥里都适应的基层干部啊!”

  他点支烟,又接着说:“飞鸽牌的本领越大我们越留不住,我们做领导的都有这点私心,但不是图利,实在是为咱全镇着想啊!昨晚的党委会,与会人员都是这样想的,因此你必须去。”

  真可谓:

  一个“出“字两个山,大褂长衫一样穿,

  不知哪天穿大褂,不知哪天穿长衫。

  穿着大褂会亲家,穿着长衫不一般。

  不上大学无闲话,上了大学遭事端。

  是的,走进大学门,迈上新征程,万事从头来,再做爬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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