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朋友语重心长地说,“栾蓓儿,你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呀。检察院不能随便指控谁。即使章秀尊站在你一边,我敢说律师们也决不会附和你的。如果他们想压一下所有这些有权势的人的气焰,让他们陷入其中的人做交易,他们就会倒霉,然后失去工作,这就是梁玉市,幕后交易接连不断,到头来,我们都不会有个好下场。相信我,我已经干了十多年了。这就是马孝礼其人,我比你更了解他,我希望你好好珍视自己。”

  栾蓓儿无语瞅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忧郁地转向别处。她不是不想自己的未来,她不敢想象,她有点随波逐流,混吃等死的无助感。她的内心的苦向谁倾诉?向表哥吗?不,那样只能加速对他的伤害。他太固执,太死板,一根筋,一条道跑到黑的人。

  栾蓓儿挪了挪身子,然后盯着天空。她想象着马孝礼掉入了黑暗绝望的呐喊。她决不会让它发生。她要同章秀尊谈谈,让他们明白不要追究马孝礼。那是惟一可行的办法。可是刘朋友这么自信。他刚才说的一番话确实有道理。这里是梁玉市。她搞不清楚现在的谜一样的局势?不过,刘朋友是非常爱她的,他一直在默默地关心她,希望她早日逃离虎口。

  “栾蓓儿,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想你应该立即离开他。”

  “离开谁呀?莫名其妙。”

  “我手里有他大量的犯罪证据,我知道你们并不是感情很好,但是,我们不能感情用事。必要时他会牺牲你的,我有一种预感。真的,你不应该和他来往,你不知道他们的一些内情,一旦你知道了,你的生活就安静不了啊。”

  “他被提拔后就有人分外眼红,嫉妒他也是正常的事情。”

  “不,他向我行贿,说明他真的有问题。”

  “那你拒绝了?”

  “你说呢?不过他会改变手法的。”

  “你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学会绕道上山,明哲保身。”

  “可能吗?要不我一无所知,要不我就不放手。你知道我这个人就这性格。我不会做交易,尤其像他那样的人。不清除掉,对党对人民都是犯罪。”

  栾蓓儿也不示弱,“事实会改变你的。你千万别认死理。认死理吃亏的是自己。你向其他人学习学习,你怎么拿着鸡蛋撞石头?”

  刘朋友回答说,“我怎么认死理了?放过他,和他同流合污?让人天天在背后干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做不到。”

  “那倒不是,做正经事!”

  刘朋友没有吭声,看来他很失望。车子向左行驶,他们很快来到了灯火通明的一个加油站,尽管周围环境偏僻,但紧靠一条高速公路,停车场到处停着大卡车。收费站是为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准备的,车辆多得排起了长龙。司机们有的喝着饮料,有人擦着脸上的油渍,冷气缓缓飘过他们疲惫而粗糙的脸庞。没有人注意这辆小轿车停在了一边。

  栾蓓儿去了厕所,她需要的是考虑的时间,控制四处袭来的恐慌。她环顾四周,眼睛不在意地看着刷在墙上碎裂的黄色涂料上的涂鸦。有些淫秽的话语几乎让她脸红,赤裸裸的色情句子。虽然多数男性从不承认干过这种低级趣味的事儿。男人总是低估了女人的直觉判断能力。

  栾蓓儿站起来,用凉水洗了把脸,然后用纸巾揩干。她知道马孝礼给了她长期的关怀,十多年来他一直是她的良师益友和慈父,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潜力,在她迫切需要的时候他给了她一个机会。她当初来到梁玉市,踌躇满志,一腔热情,但毫无目标,对前途一无所知。她父亲是一个老实但缺乏主见的人,带着他的妻子和女儿从一个发财梦,走向了另一个彩票梦,喜欢幻想但缺乏实现幻想的超人本事。他每天都在盘算着如何使生意红火,日进斗金。他们在极度紧张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他的幻想不切实际,总出差错,他赔掉了朋友的投资,还欠了债,于是就带着老婆孩子逃之夭夭。他们有时无家可归,忍饥挨饿,而她父亲无论多么艰难,总得挺住。直到死,贫穷对她来说是种持久而强烈的记忆。栾蓓儿理解了父亲,贫穷对于每个人都是很可怕的事儿。可以说,栾蓓儿是为了尽快脱贫,她不想平凡地过一生,她想抓住马孝礼这棵命运的稻草,但是,马孝礼像一条泥鳅,一抓一出溜,很滑,怎么也抓不住。

  栾蓓儿也想过一种安定的日子,她想自己独立生活,不依赖任何人。在这个世俗的世界上,有些事情真让人气愤,因为长得漂亮,麻烦就挺多,所谓红颜薄命,栾蓓儿有点儿相信,她不能单身匹马的打拼,她要享受生活。生活就是这样,只要寻找,机会就会到来。马孝礼给了她独立生活的一个机会,给了她实现梦想的欲望,而且还不止这些。马孝礼不仅有能力,而且还有强大的实力。她也表示决不会背叛他,她对他所做的而且正在竭力做的事情非常钦服。在人生的这个关键阶段,他是她的一个安全而实惠的靠山、是一个温暖而浪漫的港湾。然而,在过去的时间里,他们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很孤寂,不再跟她无话不谈,好像心事重重似的。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善于变化。

  这对于栾蓓儿是个不祥的预兆,男人对于女人的冷淡与疏远,说明爱已远去,心气发生了极大变化。做夫妻的要离婚,做情人的要分道扬镳。

  栾蓓儿从来没有很好地想过自己的未来。今天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失落,心底发空。她要向他说明,将来怎么办?这样下去能走多远?每当她问起他时,马孝礼就相当的不耐烦,用种种理由搪塞她,拖一时是一时。

  栾蓓儿怀念起刘朋友来,她感觉他才是个真正的男人。对于她的体贴入微与真诚相待,让她无话可说。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让她心绪不宁。

  马孝礼生气了,他这个人真的是喜怒无常。当她强迫他说出烦恼时,他甚至退缩了。他们的关系过去太密切了,她很难接受这种变化。他偷偷摸摸,不再邀请她一起到国外旅行,他们不再长时间地在一起消磨时光了。接着,他做了件伤人的事,他对她撒了谎。那件事本身算不了什么,但它的影响却是严重的。如果他在小事上撒了谎,有了重要的事情他会告诉她吗?他们最后有过一次面对面地交谈,马孝礼告诉她,分担他的烦恼没有什么用处,然后他就丢下她走了。如果她想离开他的工作,她可以这样做,也许她不能这样做,他已强烈地暗示过了。他真正的含义,对她来说更像是父亲告诉他早慧的女儿应该早出家门一样,以免给复杂的家庭关系带来压抑、心灵的忧郁与痛苦。

  他为什么要她走开?最后她终于明白了。她当时怎么那么迷糊?他们在找马孝礼的茬儿。有人成心跟他作对,他不想让她跟着倒霉。对此她直截了当跟他争论过,而他断然拒绝,然后坚持要她走开。甚至调离梁玉市,出国也行,总之,只要你离开,他什么条件都答应。可是,她舍不得走呀。她想终身依靠他,看来他没有这个意思。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刘朋友。

  栾蓓儿对于刘朋友是恨不起来的,他忠于职守,为人正直,爱岗敬业,有时对于她表示的是爱莫能助。

  倘若他不愿跟她说实话,她就会为他们筹划一条不同的路,思量再三,她去了梁玉市检察院。她知道梁玉市检察院有可能发现了马孝礼的秘密,但栾蓓儿曾以为这样会使事情更简单,现在有一个疑点阻止决定她接近梁玉市检察院。她真的相信梁玉市检察院会急于把马孝礼推向被告席吗?虽然他是无法回避的焦点,她还是咒骂自己把马孝礼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尤其章秀尊,梁玉市检察院不会不这样联系起来的。他们想让马孝礼坐牢。让她揭发马孝礼。那就是她的惟一选择吗?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孤独。她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得不出让她满意的答案。她的眼窝深深地塌陷下去,人也瘦了许多。她那解救他俩的宏伟计划突然成了令人眩晕的一场游戏。章秀尊红杏出墙的丈夫突然遭遇不幸,她作为妻子应该怎么办呢?栾蓓儿不知道。她想,凡是闹分居的夫妻总有一方是有过错的,超越传统道德的小三现象,有的是故意制造紧张空气,为了达到离婚的目的。然而,这一次有人阴谋制造了车祸。多阴险啊。

  其实,栾蓓儿并不知道车祸的制造者是谁,章秀尊的丈夫红杏出墙,并不是突然遭遇不幸的主要原因,而是有人煞费苦心地制造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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