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4秋雨伴雪花
天气变化，小雨夹雪淅淅沥沥。莲花泡垂钓活动成了大鼻涕泡，正好。李步客有意无意的对苏民说。“有事快说吧，我那边又送过来200‘浮浪’关着呢。有天津的，奉天的。得我回去安排、安排。”
苏民：“雪莲同志指示，调陈大神到佳木斯北市场。老本行，一边算卦养家糊口一边地下党交通员。太平川工作有功，处分撤销。”
李步客：“天津老交通员到汤原还是。受不少委屈，也挺好。混上了一个好媳妇，有道是‘丑妻近地家中宝’。”
苏民：“丑俊不能光看脸蛋，心灵美是主要的。我那最敬佩的女人还是罗锅子呢。”
陈大神瞪了他一眼，便下来神了一般。温玉轩见状拿来一瓶白酒，在他眼前摇晃。他夺过来咕嘟咕嘟两口，侜张为幻而语：“为什么不能钓鱼？因为天气？不是时候。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李步客：“一听你这话，是高兴了、还是舍不得离开太平川呢？咋还下来神了呢？我得走，你们研究吧。”
陈大神像胡言乱语，神叨的：“走什么走？忙去进笆篱子？你面带消息，三年之内必有牢狱之灾。”
曹其青、李步客愣眉愣眼。苏民抿嘴似笑。
温玉轩看出了门道，把他摁倒在里屋床上。悄悄地说：“消停一会儿。”转身出来。
李步客：“他跳大神挺好玩的，让他整一会呗。想当年为我家那个人治病，和李大神轮班跳。把病人都逗笑了，给我出了个好主意。在牡丹江、松花江汇合地龙王庙边。修建庵房，送去修真养性。解了我心头块垒。”
温玉轩：“大神就是大神。你们俩的关系，他敢对你说你不能走么？连苏民在内，谁能公开挡住你？”大家恍然大悟。
温玉轩：“吃饭吧，这里没有好玩意。鱼也没钓成，炖大鹅、土豆。老白干。”
苏民郑重的说：“‘诵’【2】的指示。根据共产国际‘七大’会议精神，中共满洲省委即将撤销。在此地建立‘中共北满临时省委’统管下江地区各县党的工作。对共产国际远东支部负责，保卫苏联。提名临时省委书记人选：曹其青。此事我已向雪莲同志报告。她决定先如此规模会议通光，研究下步工作开展。不许出错，经费由李步客保证。”
李步客：“这么大的事儿，明白了。”
没关严门，隔墙而卧的陈明义，啥都听清楚了。炖大鹅的香气扑鼻，也没等人来叫。款款走出来上了餐桌，夹起一只鹅翅。边嚼便说：“大掌柜不够意思，吃饭也不叫我一声。”大家笑摹姿儿的，苏民递过来酒碗：“大点口”。
李步客把鹅头献给了曹奇青碗里说：“这玩意有讲究。”接着说：“心思你下来神了，还不得等一会儿过劲儿。”
温玉轩：“我这党外人士，听二弟的传达这个消息。思考一个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曹其青：“温兄留学东洋，受过高等教育。追寻过孙中山，必有高见。咱俩不是一般的认识，与我的上级段宝坤都是一等一的高人。他矿山大掌柜，你‘宏达兴’大掌柜。国家发展经济的栋梁，特别是在日本人眼皮底下。与其周旋，使民族企业走到今日。”
陈大神：“谁把你当过外人了。做买卖，我给你提鞋都够不上。这宏达兴，钱叫你挣海了。二哥领我在莲江口转一圈，知道你把沙子、石头变钱。把散养的马匹变钱，倒卖胶皮轱辘大车赚钱。一个贷款，资本家大利，穷人着急。建筑公司，走私石油。关键是吸引来大量民众，建立起了工人阶级气场。你咋不自己干呢……”
苏民：“别打岔，听人家说。”
温玉轩吞吞吐吐的说：“据我所知，朝鲜共产党，内部因四派争权夺利。已经被共产国际解散大批流亡这里；日本也有共产党，不成气候。不知对不对，马列主义能到多久。日本子没到这儿呢，江南江北高丽营上百了。他们的会所挺可恶，裴高丽12烈士之死就是他们干的。”
李步客：“你吃饱了撑的？咱闲唠嗑行。你不心思心思这三位都是什么人物，干啥的。什么时候，是咱们能讨论的问题么。省委书记在坐。”
温玉轩想说的话没说完，没电了。
陈明义：“我就佩服温兄。谁一撅尾巴，他就知道拉啥屎，几个粪蛋。有时间我和你掰扯掰扯。”
苏民：“言归正传，讨论讨论这两件事吧。”
李步客：“看来我想走也走不了了。吃饭像吃饭的，开会像开会的。酝酿酝酿，明天早上清醒了再议。现在都放开量，唠唠嗑，吃好喝好。大掌柜整点节目，乐呵乐呵。下一回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啥时候呢。叫这小日本子闹的。”
曹其青：“最好，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是得考虑好了才能发言。”
温玉轩：“莲江口街里有戏园子、窑子。你们能去么？自娱自乐吧。京剧、说口不论。南腔北调、打把势、武艺都行。”
苏民：“你别说，真是机会难得。这方面大概数我最熊。”
陈明义：“你唬弄谁呢，京胡、二胡、笛子你手拿把掐。样样精通。”
温玉轩：“那咱都有，唱也行，书法也行。消遣消遣。闻说书记书法比段保坤【3】都厉害，甘拜下风。你们咋不把他也领来呢？”
没人作答，沉默一会儿。李步客：“那就从你开始吧，你起个头，你来啥，都来啥。好赖不拘，打赖的学狗叫。怎么样。”一致拥护。
温玉轩压抑多年，精打细算，累得谢顶不说。难得放松一回，略加思索。选了一段京剧，字正腔圆，有板有眼开了腔：
“山神庙困英雄痛哭肝胆唉 ， 但不知何日里得见青天。（一段道白接下来）
【内二黄导板】大英雄不能够出头露面，
【二黄摇板】何日里拨云雾才见青天。
【二黄导板】山神庙困英雄含泪悲忍，
【二黄散板】何日里见青天拨开浮云。
叹薛礼因家贫来投大营，一路上结拜了弟兄八人。
抢雄关夺营寨一人拼命，在阵前遇敌将九死一生。
圣天子登龙舟波浪滚滚，设下了满天计穏渡海程。
凤凰山盖苏文威风凛凛，穿云箭和飞刀令人胆惊。
一段流行的露兰春《薛礼叹月》唱片，引起共鸣。三位河北籍同乡轮唱，互相喝彩。李步客、陈明义也不甘示弱。很快顺过架来了。有跑调的，温玉轩一一纠正、指点。直到三支蜡烛燃尽，几个大老爷们，横躺竖卧炕上。鼾声四起，且不说。
醒来最早的是李步客，扒拉起陈大神。踏着赶下赶化，没盖住地皮的小雪散步，溜达到那年钓鱼亭。
“你昨天的话是真的假的？”
“哪句？是真假不了，是假真不了。”非问非所答，“我今天早上得了一个美梦，没做够。被你扒拉醒了。”
“是不是梦着相好的了，都明媒正娶的有媳妇了。不可胡扯了。”
“比那还好。”
“能不能分享？”
“我梦到，驾云一般。落到这块儿，钓鱼亭没有了。莲花泡剩不点了，变成了四通八达的转盘道。又修起来了一尊巨大的鼎。金赤金粼，天下第一，国道之中。”
“异想天开。”
24·75 题字“苍生”留墨宝
早餐很简单。
因地处山东屯、竹板屯、码头沿。一江之隔呈三角区。跑腿子工人们聚居，吃苍生家的油条、豆浆、豆腐脑可以记账。还有馒头、窝窝头、咸菜疙瘩，腐乳、臭豆腐。柜上统一结算，工资里扣，很方便。
这小嘎子聪明伶俐，一家五口逃荒而来，也是河北老乡。温玉轩见其可怜，忠实。救了他一家之命，安排在此也是别有意图。也算江沿小屯第一户。按时送来大果子、豆腐脑、豆浆，咸菜。说话一个动静，老奤味儿。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苏民由于在此常来常往，认识这小孩。有交情。
苏民：“有了，这里有山东屯、竹板屯，再来一个河北庄多好。请北满书记留下墨宝，提写个村名挺有意义。顶饭钱，可好。了却大掌柜心愿，咱也难得风雅一回。他觉得这里叫温家堡子名不正言不顺，少了地域风情。干脆叫小苍生屯吧。”
温玉轩：“都准备好了，我还心思写啥呢。考虑可不可以写哪首我们都熟悉的诗？那咱就以立屯第一小伙的名，写‘苍生’二字。每人限三幅，送段宝坤处评鉴出一、二、三等，小红楼书社颁奖。”几人跃跃欲试。
于是一撂筷就是书法比赛。宣纸，文房四宝都预备好了。各位都是书法爱好者。闲饥难饮一般，高兴参与。限时一上午。氛围不必细表。
封卷时，温玉轩高兴地说：“谢谢诸位为我住所留墨，希望世代流芳。那我献给各位一件小礼物，权当笔资。不成敬意，自己选吧。案上抖出几块晶亮的松花江滩头石子，五颜六色。其来历：寻常捡不到，偶尔在春天。步客规矩水，留名永世传。”他懂我，我喜欢，没事了玩玩石头子。少了贤弟们的各种雅好。篆刻能静心，拙刀慢子时。
不选不知道，个个瞠目结舌。原来五颜六色，姿态各异的石头子都是石刻印章。找到了自己，如获至宝。
异口同声：“了不起。”
温玉轩：“奉送，不成敬意。请启用。”
压印，封卷，装箱毕。温玉轩写上：“请转交张雪莲、段宝坤、刘俅。评判。”
温玉轩：“我任务完成，告退。你们开会。”
陈明义：又像下来神了：“你不行走。”
温玉轩：“你算老几？”
大神没嗑莫了，但大掌柜也没走。
苏民：“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李步客：“看来我也不敢走呗。书记没发话。”静默半天，故而思议。
曹其青：“这是拿鸭子上架呀。”
接着说：“讨论、讨论吧。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有人说：“歃血同盟可好。”
“老一套在我党不适合。”
“三人行必有吾师，明义同志先谈谈汤原的事情。”
“那我先说，没有搞。汤原的革命形势可以说一派大好，不是小好。既定目标基本实现。县委转入县城有了一定基础，满洲省委派来许多干部。带来南方、南满工作经验。不能局限于农民运动，游击队。据我所知汤原县还没有我们的死对头，国民党反动势力。或者说还没形成，也不能容他空。不能让他们得把，他们正以主力围追堵截红军北上。大言不惭先安内。
目前，小日本进到汤原县区区一个小队，现在不足五十四人。因为游击队已经干死他好几个了。事变时他们正规军一万多人，加上在乡军人武装警察。满打满算三万多人。‘塘沽协定’他没完没了。野心勃勃，进犯中原。主力关东军、冒牌皇军，沿海山东、上海奔南京。所以东北各县如此，松花江以北比江南，必然空虚。咱得天独厚，都这么整。我预测再有十年、八年，他就得投降。
他弹丸之地，总共五、六千万人口。太平洋浪涛拍岸，经济危机。没有地种，吃粮靠卖。能养多少兵？苍蝇落在铜盆上，看着是块宝，它叼不动。光咱东北三百多县，就打他都占了，他得多少守备队。他皇军敢出国么？右翼丧心病狂，关东军还妄想吞摈全中国。可恨的是蒋光头不抵抗，美其名曰‘攘外必先安内’。混蛋逻辑，张小六子上当。”
苏民：“喝口水，别激动。慢慢说，你挺明白呀。消息咋来的。”
陈明义喝了一杯水，来劲了：“我有幸见到省委书记，基层党员身份。民间陈大神斗胆放放阙词，昨天温兄刚一开口就被首长闭嘴。我那干老丈母娘，耿子秀的母亲都有洋戏匣子。《薛礼叹月》我就是在那儿听到的，跟着哼哼。昨天能开心嚎半宿，可见温兄用心良苦。他还是非党。你们在段宝坤、小红楼主人身旁，难道听不到国民政府放送局声音？”
发言稍事停顿，无人插嘴。感觉不是今日话题，补充一句“人民，只有人民。汤原偌大地盘八万口人，引来灾难深重的山东、河北劳苦大众是真格的。像莲江口一带一样我们就有了气场。”打住。
曹其青：“陈先生见解独到，希望你能写出文章，我可以推荐到党刊。以正视听，党内胡说八道人有之。”
会议下午开始，持续到深夜。打开了话匣子，分析透了局部形势任务。
最后关于省委书记，曹其青发表了意见：“首先很高兴，感谢‘诵’同志的通知，同志们的信任。一、这事我得设法联系到中央领导；二、我感觉此时离不开兴山煤矿工人，包括铁路、码头有重大意义；三形势千变万化，北满省委是必然了。到哪河脱哪鞋，根据我判断。北满省委若赵一曼、赵尚志得一人来领导，必能推动大潮。一位留学莫斯科政治家，一位黄埔四期军事家。能请动他俩到此的任务，必须由李福臣、赵华瑞出马。方能实现，明日我书信一封。”
各抒己见，黎明前休会。
北满江滨先奏曲 苍生雁过未留名
大神断命谁知晓 一现昙花上北京
注释：
【1】苍生：佳木斯郊区莲江口镇长胜村，最初是李苍生小屯演变而来。
【2】诵：于化南，曾是曹其青老战友。
【3】段宝坤：张作霖所派兴山煤矿大掌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