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高高的天上，翱翔着一只“海东青”。
山林，一棵碗口粗细的树干，树杈间生长一个“猴头”。流浪在外的小鹞子盘着树干，正要伸手去采摘，只听得山下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循声望去，一支押镖车队正从山下经过。
镖车的头车上面插着一面三角旗，一个骑着黑马的人走在镖车的前面。骑在马背上的人身着长袍马裤披着斗篷，一派男子汉的彪悍。他正是威风凛凛的海兆龙。金垛爷和几个背着火铳的随从也跟随在车的两侧。
小鹞子看到上下有镖车队经过，不由扭着身子下探，只见走在镖车前面的骑马人正是自己多日苦苦追寻的海兆龙，于是不顾一切地高喊：“等等我，等等我……”
由于距离太远，走在镖车前的海兆龙，隐约听到山上的喊声，却没有在意，镖车继续向前行进。
小鹞子一见不由心急：我绝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了。他迅速下了树，向山下跑去。刚往前跑了几步，马上又停下了。自语道：“我这样跑下去，镖车还不走远了？”
他望了一眼随山蜿蜒的道路，他不由自语：“我得从山后下去，在前面截住他们？”
于是他几步爬到了山顶，顺山后的路向下走去，山后的路远比山前的路陡峭。
小鹞子几乎是连奔带颠。一个不小心，脚下突然踩空，尖叫一声向山下滚去……
天上的“海东青”拍打着双翅从天而降，发现山角下躺着小鹞子，立在旁边的石头旁不断鸣叫。
车队走向山后转去，走在海兆龙前面的一个镖客看见忙叫着：“海壮士，前边好像有个人躺在了路边。”
其实，海兆龙也已发现躺在路边的人。于是他命令车队停下：“停下，停下！你们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两个镖客跑过去。
镖客喊着：“老海，是一个刚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孩子，他好像还有点气呢。”
海兆龙：“把他抬到车上来吧，给他喝点水再给他点吃的。”
两个镖客把奄奄一息的小鹞子抬到马车上：“在他身上找到的这把刀。”
海兆龙上前拿过刀一看，恰巧正是自己的那一把刀。他想起两年前赠刀给小山鹞的情景，随即也走到马车边：“快看看，孩子怎样了？他伤的重不重？”。
金垛爷：“孩子像是从山间滚落，伤得不轻。”
“他能吃东西吗？”
“他正处于昏迷中，不能吃也不能喝，你看怎么办？”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先带着他走吧。”
“那可不行，孩子正处于昏迷当中。不及时救治，会死掉的”
“那怎么办？”海兆龙问。
“出山谷向北绕个二20里，有个王太医。到他那儿兴许这孩子还有救。”，
海兆龙：“王太医？”
金垛爷：“我的一个朋友，他过去曾在京城当过太医。”
海兆龙：“好，我们就绕一下，去找那个王太医。”
车队走在通往山村的路上。路两边，一边是湍流的小溪，一边是长有林木的悬崖峭壁。远处，村子里已有炊烟袅袅飘起。
“吁——”随着金垛爷的吆喝，大车在山村的一幢土屋的院前停下。他正要往车下抱小鹞子， 海兆龙赶了过来：“你快去叫门，我来抱孩子。”
院内，一个小姑娘正往屋里抱烧柴。她听见了院外的响动，忙朝屋里喊了一声：“舅爷，外面来有人了。”
“谁呀？”随着一声问话，王太医从屋里走了出来。
“王太医，是我，老金！”
“是金垛爷呀，你怎么有工夫到这里来了？”
“前半晌，我们路过西岗，看见一个小孩子从岗后掉下来了，他胳膊、腿都被摔伤了，可还有口气，所以就把他带到您这儿来了。准备让您给瞧瞧。”
“那——还不赶紧把他抱进屋。”
海兆龙遂把孩子抱进了屋。
“把他的衣服快脱下来，让我给他看看！”王太医命令着。
海兆龙遂把孩子的衣服轻轻扒下。
王太医检查了孩子的伤势，接着又给孩子把脉。
金垛爷看着御医给他把脉：“怎么样，还有救吗？”
“这孩子不仅有根肋骨断了，小腿也折了，正昏迷不醒。”
金垛爷：“能保住他的命吗？”
“那可说不准，就看他有没有这个造化了。门外有几块板条，你拿进来。我先给他固定上，然后，我给他灌些中药。”随后又吩咐跟进来的女孩：“姑娘，你去烧些热水来！”
金垛爷：“你可要想办法让这孩子活过来！我再来时，给你带烧酒。”
“别在这儿说嘴了，快去门外拿板条去吧。”
金垛爷转身出去了。王太医一眼看到身后的海兆龙，不由愣住了。”
王太医：“你不是肃王府的海护……”
听到老人的声音，海兆龙猛然认出眼前的这个御医曾给善耆王爷看过病。他抢过老人的话头：“老先生，几年不见您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认识？”这时，出外取板条的金垛爷回来了。
海兆龙：“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还是让老先生给孩子看病，孩子还昏迷着呢。”
王太医：“敢情！不过屋里小容不了这么多人？”
金垛爷：“王太医，既然您和老‘海’认识，那我就放心了！你忙！我出去安顿我们前来的人。”说完他向外去了。
土屋内，老人小心地将找来的板条绑在了孩子的小腿上，算是固定好了。
海兆龙关切地问：“老人家，这孩子到底怎样？”
“孩子是摔伤，伤并不打紧无大碍！关键是他在发烧，烧不退既是好了也会变
傻的。“
“那怎么办？”
“得赶快给他用药，让他醒来。好在我这儿还存有几服配药，处理完他的摔伤，我马上
给他服下，明天会醒来的。不过这孩子得需要静养！“说完，老人打开炕上的柜子，从中取出一个药丸说：“海兆龙，你先把孩子扶起来，水来了咱们俩给他灌药。”
不一会，小姑娘惠子端来了一碗水， 海兆龙抱起了小鹞子，老人掰开他的嘴巴将掰开的药丸放进嘴中灌下。紧接着王太医有开始用烧酒擦拭小鹞子身上的伤口，并为他敷药。惠子在一旁帮忙。
王太医一边上药一边悄声问：“ 海护卫，听说你被通缉了，什么时候跑到这来了，还和老金头扯到一块了？你们俩可真是鱼找鱼虾找虾，臭味相投呀！”
“我随王爷逃离了京城，后被通缉。我无处可去，只能四处漂泊！说到此，海兆龙压低了嗓门：“我现在已改名‘海老鹞’，人们都称我为老海或海叔。”
王太医惊喜地：“莫非你就是人们传说中的‘海东青’”？
海兆龙点点头：“差不多吧！还望你先不要给我外泄，有时间我慢慢给你解释。说到此， 海兆龙压低了嗓门，继续说：“实不相瞒，以前我叫什么，也没几个人知道我的真实姓名，可现在呀，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呀！”
王太医惊喜地：“你这个老海呀，还没吃够官府的苦头呀！都这么长时间了，官府和老百姓都快把你给忘了，怎么又在世间露面了……
“你还别说呀，有时候人们一提起我的绰号，还真让一些土匪恶霸不寒而栗…… ”
“你还是小孩子气！”
海兆龙点点头：“所以，我的一些往事，还望老先生守口如瓶，要给我保密呀。”
“这个我知道，怨不得刚才他们都叫你海叔，以后我就叫你老海好了。”
海兆龙：“那就谢谢先生了！不过，我不明白您不在京城，怎么也到了这儿？”
“王爷出逃后，我也出来自行谋事！有个显贵人家非要我去给他医治，我见难以医好就避到了这里。”
“哦，原来是这样。”
屋里的惠子，将御医不用的东西连同小鹞子的脏衣服一同收拾出去了。海兆龙看了一眼惠子：“她是……”
王太医：“她是我表亲的一个孩子，待我却像亲爷爷。”
海兆龙：“对了，方才听您老讲这受伤的孩子，须静养。我们明天能带他上路吗？”
王太医：“悬！路上一颠腾，这孩子不被颠零碎了？弄不好，他的脑袋也会落下毛病的。”
“老人家，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在村里找户人家，照顾他些时日，到时我们多付些钱。”
“这何须在再找人家？把他交给我就是了。”
“那就太谢谢你了，老哥，到时候我给你带好酒来。
“我可不喝你那好酒，我自己泡的药酒强筋壮骨，好着嘞，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哥们了，这还用的着你谢么？”
“把他留在你这儿我放心。明天我们一早就上路了，在这儿我就先谢谢您老人家了。”
“谢什么？就这样。”
四
土屋上的木窗敞开着，从窗口斜射进去的晚霞，把土屋装点的很干净！惠子姑娘在又一次给小鹞子擦了脸，昏迷中的鹞子终于醒过来了，他睁开双眼，看见了屋里的姑娘。
关万青：“你是谁？我这是在哪儿？”
女孩：“我叫惠子，你在我家呀！自从你被送到这儿，已昏迷整整一夜了。你叫什么？你怎么还和走镖的人整到了一起？”
关万青：“我叫关万青，人称小鹞子。我没有家。”
惠子：“原来你是个流浪儿，怨不得，你的衣服那么破，好像好几天没吃东西吧？我去给你端碗熬好的小米粥吧。”
关万青：“哦！你还没告诉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惠子：“不忙，你先喝一碗小米粥。我慢慢告诉你。”说着，她从灶台上端过一碗还冒着热气的一碗小米粥。
关万青一见，就要起来。惠子见状忙说：“别动！”
关万青还是稍稍动了一下。谁知这一动，就觉得身上如同针扎办的疼痛。“唉……呦……”关万青痛得叫出声来。
惠子一见：“叫你别动！你偏动。痛了吧？快躺下！”
关万青：“那我怎么喝粥呀？”
惠子：“我来喂你呀”
炕边，善良的惠子一勺一勺将小米粥喂进关万青的嘴里。
一碗粥喝进去了，惠子端碗又去盛了一碗：“你再喝一碗？”
关万青把眼一瞥，没有理她。
惠子：“怎么不喝了？
“你先告诉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为这呀？你一边喝着粥，我一边告诉你。”听到惠子这样说，关万青才又张了张嘴。
“告诉你，救你回来的是海叔叔，他们行镖时，看到你从山上滚落，就把你抱回来，送到了这里。”
关万青惊喜地：“你说的是那个叫海兆龙的吗？”
“可能是吧？人们都叫他海叔。”
“他在哪儿？”
“他们一早就走了呀！”
关万青：“啊！怎么又让他溜了。我得去追他！说罢欲起身，谁知胳膊刚一使劲，就疼得惨叫哎呦一声，又瘫在了炕上。”
“追？往哪儿追呀？瞧你这个样子？人家早就走远了。”
关万青不惋惜地：“我怎么又错过机会了。”
惠子一愣：“错过什么机会了？”
“很长时间了，我一直在追寻他！你知道吗。海叔就是人们常说的‘海冬青’”。
“你怎么知道的？”
“这我不能告诉你。” 关万青一脸神秘。
“不告诉我，为什么？”惠子有点好奇。
“这是秘密！我想和他学真本事，当绿林好汉，包打天下。”
“你的烧没退吧？怎么又说胡话呀？”
关万青：“怎么是胡话呢！只可惜，我又错过了这次机会。咳，看样子，我与老海又无缘了？”
惠子：“谁说无缘，来我家就是缘分。”
关万青：“在你家就能跟他学艺？”
惠子也神秘地：“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爷爷和那个‘海叔’是好朋友，只要你养好伤，他一句话，就能让老海叔收你为徒。”
关万青：“真的？”
惠子：“当然是真的了，骗你是小狗。”
关万青：“你爷爷哪儿去了？”
惠子：“他上山给你采药去了。”
关万青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的‘小花翅’呢？”
“老海叔走时带走了一只‘小花翅’，原来是你的？”
“他怎么能这样呢？”
“小气鬼，你的命还是人家救的呢，你还在乎什么‘小花翅’。再说他还会给你带回来呢？”
“只要将来他收我当徒弟，‘小花翅’就是送给他也值得。”听惠子说海兆龙还会回来，关万青十分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