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讨论这么复杂的问题,但思维的流水流到这里,就这样盘旋不前,还激起了漩涡,那么索性就等它安静下来,看看静止的水流能沉淀下什么吧。
中国古代儒家几千年前就常讨论人的“本性”,就是人“本能的”、“本质中的”,“天然自带”的“性”是什么。“性”被大致分两种,一种是人的天然欲望;一种是人的社会属性。前者如孔夫子说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以及告子说的:“食、色,性也。”意思是人的基础欲望,无非就是觅食和交配,基本上等于动物性。而区分我们和野兽的,便是后者——人的社会属性。由于社会属性不完全是后天形成的,有些是先天的本性所具备的。于是对后者的讨论很激烈,出现了“性本善论”、“性本恶论”、“性无善无恶论”、“性有善有恶论”等等。
引申一下,中国古代以儒、道、墨、法为首的诸子百家,以及儒学在后世宋、明时期所延伸的理学、心学等学派,也有比较明晰的哲学“三观”结构。关于“天”、“道”、“气”、“阴阳”这类的概念,讲的多是宇宙自然、规则原理、抽象原初的世界观(宇宙观)方面的事;而“仁、义、礼、智、信、善、恶、爱、勇”等等在此类,则是围绕价值观(社会观)来讨论;而关于自我观(人生观)方面的,则相对较少,一般是讨论“欲”、“性”的。
其中儒家是影响最深远的,他的特点是重视社会性,讲求集体和整体,而对个人和天道的关注,是相对较少的。开山祖师孔子,就不是一个神秘学的拥趸,他感兴趣的是历史和伦理,在他的言语(论语是他的弟子整理的,不是他写的)里,“道”都是做个形而上的概念放在那里的,基本不做解释,也很少提及。只是偶尔说一句“敬鬼神,而远之”,侧面的表达一下,那些行而上的东西、大道理、神秘主义,暂时搞不明白,我们恭恭敬敬的尊重,还是把精力放在眼前的事物上吧。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含着敬畏之心,行仁义良善之道,这样对自己好、对家庭好、对国家也好,和谐社会;而对个人来说,无非就那点欲望,良性的就引导,不良的就遏制。关键是个人对集体能产生什么样的作用,以及集体在人的欲望上起到什么样的反作用。以至于后来作为继承者的程朱(程颢、程颐、朱熹),甚至提出了“存天理,灭人欲”。虽然并不像有些人解释的那样变态,但大致还是说天理——天的道理和宇宙规则——这个东西,形而上的,好东西,就算研究不明白,也得“存”。而人欲嘛,无非欲望而已,能不要就别要了,为集体服务,一起追求光荣伟大正确的“道”、“理”。
儒家的学说,轻个人重集体,敬天理但远离,刚好迎合了小家庭和国家社会化的管理。因为他们务实,讲求友善和团结,并且对家长——皇帝——当天一样“敬”着,即便离得很远也打心理尊重和服从,所以能一直延续至今,并且依然影响着中国人。
道家则是相对“出世”一些,动不动搞隐居、避世去了,不太参与社会活动。他们对“天”和“人”确实更感兴趣一些,但却更多的寻找“天”和“人”之间的关联。而且似乎目的更趋向于“养生”,通过对天地规则的解读,试图解开人本身的秘密,以期“长生”。对人的意识世界的本性,仿佛不太介意。他们只想改变人,使人顺应天道,至于人本来如何,并不那么重要,最多研究研究身体构造,剩下的多靠想象了。
至于其他的墨家、法家之类,也大多同儒家一样,关注集体和社会比较多。
我在这里并不是讨论中国哲学史,本身历史就是伪命题,圣贤们文章、语言的解释也因人而异、千差万别。也许人家压根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的误读而已。我只是在思考和解释“人性”这个概念时,要借用到一些理解。上面说的都是我的看法,或者是我认为的“孔子”、“告子”们的看法,和说那些话的“孔子、”“告子”们无关。我不想先圣们从棺材里爬出来跟我辩论,更不想打什么文墨的官司。
我毕竟是喝黄河水、说中国话长大的,所以颇受传统文化的影响,这是必然的。中国历来的人性观,对我影响也很大,一直以来也深陷其中。再后来,接触到近现代的西方哲学,读罗素、康德、黑格尔、叔本华、尼采之类,老实说,也可能是翻译的原因,也可能本身理解能力有限,对概念纷飞的这类哲学观并不感冒,总觉得他们好好话不好好说,简单的东西非要加太多的“辅助”概念。例如休谟的《人性论》,开篇就讲人的知觉分为“观念”和“印象”,其中“印象是具有较多的力量和猛烈性的知觉……”,然后又“一切单纯观念都有一个单纯印象,和它相似;而一切单纯的印象都有一个相应的观念……”诸如此类。老实说,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把“我”的知觉非要分成“观念”和“印象”,这样做好像有些道理,但却又好像全无用处。
所以今天我在思考和概念“人性”时,难免面对纷杂的干扰,于是索性重新界定。我为什么思考“人性”这个问题?出发点是回答“我要如何幸福”。这里的我是个人的我,是我的个人。但同样的,我作为个人,思考“思考”的哲学反思的时候,不可能脱开我个人的从属,那就是——“我”这个抽象的意识的主体,以及作为人类这个群体。
换句话说,作为我个人,我的“上级菜单”是必然要涉及的,那就是精神世界的“我识”和“人类”这个种群。而这两者还是密切相关的,甚至可以说,人类共同的本质的“性”的部分,就是“我识”这个精神共同体的本性。所以,我得研究和认识人的本性,人性到底是什么。
在这样的前提下,人性的概念就慢慢具体了。它不应该是人区别于其他生命的特性,而应该是人具有的所有特性的本源性。
“人”是什么?这问题看起来显而易见,但其实颇难界定。比如人是动物吗?人是进化的产物吗?有很多研究并不支持这两种结论。有些说进化有断层的,有些说智人的过渡缺乏明显证据的,有些说人脑容量过大,不符合进化规律的,甚至有些说人是外星人或者神投放在地球上培育的,这使得人和动物的关联产生了动摇。毕竟“我识”的能力是不包括时间的,有人类的几千年,有记载的历史都是任人打扮的,更何况亿万年的进化史,很难说支持这方或者支持那方。
又比如人和动物在思维/思考上的差距是什么呢?仅仅是智能吗?情感是人独有的吗?猴子和海豚都能有几岁孩子的智能,他们和几岁的孩子相比,差异的人性是什么?忠诚的狗能够为主人赴死,这是情感还是本能?人工智能的计算能力、学习能力、逻辑能力都不比人差,那他们算生命吗?他们和人的差异是动物本能还是抽象思维?我们说聪明的猴子、海豚、狗,或者会学习的人工智能,不是人这种“智能生物”的界限是什么?
虽然很难,但在缺乏证据和推演的情况下,我还要继续思考和研究,就只能借助两个东西。一个是“感知”,一个是“度”。
上一问我分别提到了这两个概念,这也是我认定对错的重要手段。先说感知,感知就是“我识”最直观感受到的那些东西。西方哲学喜欢在这上面大做文章,把它们分得很细,有说“知觉”的,有说“观念”的,有说“印象”的,大概念套小概念。在我看来,这种细分并非没有道理,意识本身就是个复杂的东西,包含着理性的、感性的、情感的、本能的、思考的、思维的、意识的、精神的、回忆的、感觉的、下意识的等等。研究大脑的科学,在中文翻译偏偏叫“心理学”。而且哺乳动物都有大脑,甚至黑猩猩和人脑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偏偏人产生了复杂的精神世界(也许黑猩猩也有精神世界,只是“我识”感受不到,外界的观察也缺乏证据),所以无论怎么细分都不为过,也都有细分研究的意义。
但从一个大的哲学内容上看,分得太细并无益处。就好像如果课题是哺乳动物的共性问题,无论只研究和观察灵长目——猴科——猕猴属里23种猕猴的一种,还是把所有4000多种哺乳动物挨个罗列,都是错误的方式。而是应该看它们作为哺乳动物的共性和共项。
回到“感知”的概念,我用感知这词代指“我识”接收的、加工的那个虚拟的结果,偏直观的感受。在概念里,我们把它和“证据”——偏客观的证明,以及“推演”——偏逻辑的思维加工,进行对立。但其实三者是互相融合的,“我”的感知或感受,势必会有根据“证据”进行过“推演”的部分。根据简单深刻、直指人心的原则,我们即不扩大,也不复杂它,它就是那个东西,是“我识”的感知。
再说“度”,上一问已经说过,度是一个量的指标,但在“我识”的精神世界,它看不见也摸不着,是个虚拟的概念,只能通过结果来看。我认为他对了,就是“度”过了量。在人是“智能动物”这件事上,我不能推演和有证据证对,但我同时也不能证错,于是我基于我的直观“感受”,我感觉人和动物有强相似性,感觉基因生命科学的正确性,这使得我意念中的“度”足够,使得我相信这是正确的。
我花了一些篇幅,阐述我为什么认为我认定的观念是对的。并不是害怕哪天发现它是错的从而被打脸——很多时候我甚至希望我秉承的某些观念被打脸,因为有些观念实在有些无情和冷漠——而是因为这就是我认识世界和自我,以及我解释世界和自我的方式。我希望原生态的展现它,它才能算一段旅程。
是的,我希望它本身是一段旅程,而非一个结果。也许我最终并不能到达那个结果,只是单纯的踏上了一段旅程而已。
再一次,我不想当什么圣人或者导师,我不必告诉谁,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甚至不愿预设的说服自己。正如前文所讲,在这段精神之旅上,我希望自己是“自由”的,至少是“更自由”的。
先思考到这里,我的思维之水又流动了起来,我且等等,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