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透过高塔的窗子可以看到塔外的一点光芒,这是我记录时间的唯一依据。我拿起那个小石头,把塔壁上的“正”字写到了第二十二个。
我只记得我是被恶龙抓入这个高塔里的,从此,我开始日复一日地等待传说中勇敢的骑士,前来把我营救回到我自己的王宫。据说,在这高塔之外,是无数的荆棘,充满怪物的沼泽,与一片吃人恶魔统治下的森林——而公主,就应该在高塔里,等待骑士去救。于是我每天唱着儿时母后唱给我听的歌谣:“小公主,莫害怕,歌声在,开百花……”
可是,已经是一百一十个白天与黑夜过去了:我的骑士,他为何还不到来?
我不禁开始担忧起来:是不是吃人的恶魔把我的骑士吃掉,还是说沼泽的怪物把我的骑士抓走,或是无数的荆棘把他的盔甲刺穿——更或者,骑士忙于拯救其他公主?我望着高塔的微光,我萌生了自己逃走的想法。
在那个深夜,当恶龙出去觅食。我把手伸出了高塔的窗子——是风,如呼唤自由的引子,呼唤着我离开。于是我慢慢地顺着塔上的藤蔓离开了高塔,我见到了塔外的世界。我穿过了一片草地,淌过了一个小小的水洼,走过了几棵小树组成的苗圃,就那么来到了国道边。
我拦了一辆小汽车,把手腕上的镯子给了司机,就那么顺利回到了我的王宫。
母后笑容满面,迎接我回到了我的屋子;父王却满是愁容:“成何体统——”他和骑士的合同还没有签好,出差费和拯救费谁来承担的问题还没有算得清,没想到公主就那么跑了回来。母后看着父王,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从那以后的每天晚上,母后都为我歌唱:“小公主,莫害怕,歌声在,开百花……”
而之后的事情超出了我和母后的想象——大街小巷开始流传公主是屠龙女巫的谣言。我也无法明白,为何骑士屠龙便是勇士,而公主便成为了女巫。我问母后这个问题,母后叹气,想说什么,又看了看父王,没有说话;而我的父王直接摇了摇头,表示他不能回答我的问题。父王用了本就不富裕的国库里的一些钱,用来打点各大媒体,希望它们可以去说公主不是女巫,可是只是碰巧路过高塔救下母后而成为国王的他,又怎么知道如何才能救得了公主?关于公主的谣言越描越黑,我成为了那个真正的女巫。
十月的一个晚上,烈火焚烧了一部分宫苑——是不能接受公主是个女巫的人们攻入了王宫。父王献上了他的头颅,希望可以保住我的生命,可是,一旦暴力发生,那么死亡之后就不是悲剧,而是这些无法理智的人们的兴奋剂。
“杀了女巫——杀了女巫——”愤怒的人们闯入了宫殿,无数刀剑就那么朝着我——皇家骑士团被三两个人击溃;母后则是一个人拦下来五六个人,最后体力不支倒下。这位王国曾经的玫瑰,用她所有的花瓣,生长出了一句“我的女儿不是女巫——”
“我们从来不需要骑士拯救——”我被架到那火刑架前;有人询问我的遗言,我说,“如果不需要骑士拯救的女性都会被称为女巫,那我们都是女巫——如果对于女性的应该怎么做都是关押女性的高塔,那么请大胆走出,去染粉发,去学理工科,去做别人认为你不能做的事,去拯救一个个与女性有关的美好词语——我们都是女巫——以及,高塔真的很容易逃出,比起骑士,请相信自己——”
烈火烧过了我的肌肤,疼痛中我开始高歌了一首我在高塔中经常唱的歌谣,有许多句都是走调的,但人们隐隐约约听到:“小公主,莫害怕,歌声在,开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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