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焦红军先生相识于2022年一个夏日的午后,在网络的海洋里不期而遇。那日阳光炽烈,透过书房的窗户,在斑驳的书桌上投下交错的光影。我正翻阅着几篇自己写的散文稿件,偶然通过一个文学论坛进入了“黄海散文”的世界——一个当时我还不太了解,却即将改变我写作轨迹的文学园地,也就此走进了焦红军先生的文学天地。

  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对文学怀着虔诚之心的业余作者。我简短地介绍了自己的经历和写作情况,语气里不免带着业余作者特有的怯懦与不安。我在微信消息中写道:“我是一个普通的文学爱好者,平时喜欢写些散文随笔,总是觉得缺乏方向和指导。”网络那端的焦红军先生很快回复了我,没有客套的寒暄,却有一语中的的指点。“写吧,写吧,写到理想发芽,写到梦想开花。”这是他给我的第一句话,也是我此后从他那里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在当时,我只当这是对一个业余作者的勉励与鞭策;多年后才恍然,这句话里,实则蕴含着一位文学编辑、一位散文作家、一位理论研究者对我最真挚的期望和最实用的指导。

  焦红军先生是山东散文学会副会长、胶东散文年选主编,黄海数字出版社特约编审,更是“胶东散文”概念的提出者和实践者。他出生于烟台市牟平区,这片胶东土地赋予了他深厚的文化底蕴和文学灵性。他的创作与研究始终扎根于胶东这片热土,却又超越了地域的限制,达到了更高的文学与理论高度。多年来,他不仅在《文艺报》《中国艺术报》《散文选刊》《海外文摘》等报刊发表散文与理论作品,还出版了多部个人专著,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学风格和理论体系。

  在我的散文陆续在《胶东散文》微刊发表后,与焦红军先生的交流也逐渐增多。每每谈及创作,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强调“回到生活本身”的重要性。他说胶东散文之所以能够形成独特的气质,正是因为写作者们都没有离开脚下的土地,都没有脱离自己的生活。他告诫我:“写作不是逃离生活,而是更深地进入生活。胶东的作者要写出胶东的味道,这种味道不是表面上的海鲜味、海风味,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的生存状态和精神气质。”

  这种理念也体现在他的编辑工作中。作为《胶东散文年选》的主编,他对待每一篇来稿都极其认真。他不会刻意修改作者的语言风格,而是尽可能地保留每个人独特的表达方式。他说:“地域散文的魅力就在于这些带着泥土气息的语言。我们不能为了迎合大众而抹杀了个性。就像老舍在《茶馆》中运用地道的北京话,莫言在高密东北乡的故事中使用方言土语,这些不仅没有妨碍读者的理解,反而增添了作品的艺术魅力。”

  此后,我对焦红军的认识不断加深。他不只是一个编辑,更是一位有着自己文学理想与理论追求的实践者。2022年底,他的理论著作《跃动的半岛——胶东地域散文论稿》出版,这在胶东文学界乃至整个山东散文界都是一件大事。这部著作系统地梳理了胶东散文的发展脉络,从历史渊源、地域特色、代表作家、艺术风格等多个维度进行了深入探讨,提出了许多独到的见解,为地域文学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与方法。

  这部著作的独特之处在于,它既是一部理论著作,又蕴含着作者的深厚情感。焦红军先生不仅以学者的严谨态度分析胶东散文的艺术特色,更以写作者的敏感体会每一篇作品背后的生命体验。他在书中特别分析了杨朔《雪浪花》中那个被称作“老泰山”的人物形象,指出这个形象之所以动人,正是因为他既是胶东特有的老渔民形象,又体现了中国劳动人民的普遍品质。同样,他在分析峻青《秋色赋》时,着重探讨了作家如何通过胶东秋景的描写,展现新中国成立后农村的新面貌,实现了地域特色与时代精神的完美结合。

  我不顾自己作为无名之辈和才疏学浅,怀着对这部著作的敬意,写出了《两山排闳送青来》的书评。我在书评中写道:“焦红军先生以其深厚的理论素养和丰富的创作经验,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理解胶东散文的窗户。这部著作不仅是对胶东散文的总结,更是对地域文学发展道路的有益探索。作者通过细致的文本分析和深入的理论思考,揭示了胶东散文独特的艺术魅力和发展规律。”让我意外的是,这篇书评得到了焦红军先生的认可,他说我读懂了他在书中试图表达的一些核心观点。

  时隔三年,我再次拜读这部理论大著,有了更深的体会。这次重读,我特别注意到了焦红军先生提出的“地域性与普遍性的辩证关系”这一观点。他在书中以《海滨的孩子》为例,深入分析了这部作品如何通过胶东沿海儿童的生活细节,展现了人类共通的童年体验和成长历程。他又引用张炜《古船》中对于胶东地域文化的深刻挖掘,说明真正的地域文学总是能够超越地域限制,触及人类共同的精神困境。

  焦红军在书中写道:“地域文学之所以有价值,不是因为它拘泥于一地一物的描写,而是因为它通过具体的地域经验,表达了人类共同的情感和思考。越是地域的,越是世界的——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在于,只有深入地挖掘特定地域的生活经验,才能触及人类共通的生存困境和精神追求。”这一观点让我恍然大悟——原来我之所以被胶东散文吸引,正是因为它既有着胶东特有的海腥味和方言韵味,又有着能够引起任何一个读者共鸣的普遍人性描写。

  在这次重读后,我又写出了读后心得《探索文学的地域脉搏》,从更深入的角度分析了该书的学术价值和理论贡献。这篇文章在几个文学论坛发表后,收到了不少好评。有些读者表示,通过我的介绍,他们对胶东散文产生了兴趣;有些研究者则认为,我对焦红军理论观点的阐释很有见地,这些反馈让我感到欣慰。

  焦红军先生不仅是一位理论家,更是一位创作实践者。他的散文作品《冰心与烟台》《站在院子里的鲁迅》《初光之城》《沿着王小波走过的道路》《北大三老的旷世爱情》等,都是将个人体验与地域特色完美结合的典范。在这些作品中,我们既能看到胶东的山海风光、风土人情,又能读到作者对生命、对历史、对文化的深刻思考。他的文字朴实无华却意味深长,就像胶东的土地一样,看似平淡却蕴含着丰富的养分。

  我记得在《冰心与烟台》中,他通过一个小小的橘灯,串联起了对童年生活的回忆、对母亲的思念、对文学前辈冰心的追慕,以及对胶东民俗文化的思考。文章看似随意写来,实则匠心独运,从小物件入手,最终展现的是一个大世界。这种写法体现了他一贯的文学理念:从具体入手,从细节着眼,通过微观看宏观,通过个人看时代。这让人不禁想起汪曾祺在《端午的鸭蛋》中对高邮鸭蛋的描写,从小小的鸭蛋写出了乡愁的味道;也让人联想到贾平凹在《秦腔》中通过地方戏曲展现的西北文化精神。

  与焦红军先生交往的这些年来,我最大的收获不是发表了多少篇文章,而是学会了一种看待文学、看待生活的方式。他让我明白,一个好的写作者,首先是一个好的生活者,只有扎根于自己的生活土壤,才能写出有生命力的作品。他也让我理解,地域性不是局限,而是一种深入人类共同经验的途径。

  他曾经对我说过:“不要担心自己写的东西太‘地方’,没有人看得懂。真正的好作品,总是能够超越地域的限制,打动每一个有相似体验的读者。你要做的不是抹去地方特色,而是如何让这种特色成为通往普遍人性的桥梁。”这段话对我影响至深,让我在创作中不再畏手畏脚,敢于书写自己最熟悉的生活和经验。这让我想起莫言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说过的:“我的文学是中国乡土文学,但我相信人类的情感是相通的。”

  如今,“黄海散文”已经更名为“胶东散文”,影响越来越大,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写作者加入。每当我看到新的《胶东散文年选》出版,都会想起那个夏季的午后,想起焦红军先生那句“写吧,写吧,写到理想发芽,写到梦想开花。”的鼓励。

  这些年来,焦红军先生不仅培养了一批胶东散文作家,还通过举办讲座、研讨会、采风活动等多种形式,推动胶东散文的创作与研究。他经常说:“我不是在培养作家,而是在发现和鼓励那些有生活、有故事、有感情的人,把他们内心的东西表达出来。”这种开放和包容的态度,使得胶东散文作者群越来越壮大,作品质量也在不断提高。在他的努力下,胶东散文已经成为当代地域文学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与湖南的楚文学、陕西的西北风、江苏的江南韵等地域文学流派交相辉映。

  焦红军先生常说自己只是一个“文学的守夜人”,守着胶东散文这盏灯,让它不至于在喧嚣的时代中被吹灭。在我看来,他不仅是守夜人,更是点灯人,为许多像我一样的文学爱好者点亮了前行的路。他所倡导的“回归生活、扎根土地”的创作理念,已经成为了胶东散文作者群的共同追求,也为地域文学的发展提供了可借鉴的路径。

  在这篇文章的结尾,我想再次引用焦红军先生的话:“好的散文就像胶东的老酒,越是本土的,越是有味道;越是地方的,越是世界的。”这句话不仅道出了胶东散文的魅力所在,也概括了焦红军先生的文学理念与追求。正如费孝通先生所说:“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真正的地域文学就是要立足本地,放眼世界。

  认识焦红军先生这些年来,我不仅在学习如何写作,更在学习如何观察生活、理解世界。他让我明白,文学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圣殿堂,而是融入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热爱生活、善于思考的人,都可以通过文字表达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这种平民化的文学观,让很多人摆脱了对文学的畏惧心理,敢于拿起笔来书写自己的故事。这使我想起俄国文学大师契诃夫的话:“大狗要叫,小狗也要叫。”每个写作者都有权利发出自己的声音。

  受焦红军先生的影响,我一次次暗暗告诫自己:“不要急于求成,不要眼高手低,就从你最熟悉的生活写起,写出真感情、真体验。”这些话,几乎就是当年焦红军先生对我说过的话的翻版。我想,这就是文学的传承,一种精神与理念的相传。正如叶圣陶先生所说:“教育是农业,不是工业。”文学的培养也需要耐心和匠心。

  回过头来看,那个夏日的偶然相遇,竟成了我文学生涯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我很庆幸遇到了焦红军先生这样一位良师益友,他不仅帮我发表了不少作品(包括网络和纸刊),更重要的是指引了我写作的方向,教会了我如何通过文字表达对生活的热爱与思考。我深信,在焦红军先生的引领下,胶东散文这朵地域文学之花,一定会绽放得更加绚丽多彩。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胶东散文会出现自己的孙犁、自己的沈从文,用自己的笔描绘这片热土上的人民和生活,为中国当代文学增添独特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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