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头天夜里袭击宋杖子鸦片组合和今天用掷弹筒、轻机枪打日军和伪警察的都是宁海的二排,是周致强下的诱饵。周致强给他们下达的命令是把鬼子打疼了,但不许恋战,打了就跑,跑要跑得不让敌人知道虚实,并给他们规定把敌人引向西北方向的榆树林子。

  这一天的日伪军清剿行动就这么过去了,没有打死或活捉到一个八路军,自己反倒伤了两、三个,只捡到一支丢在路旁撞针坏了的汉阳造步枪和一个八路军的背包。第二天、第三天,仁科指挥着日伪军跟着宁海的二排一会儿往北,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南地这么转悠,宋杖子、青山、平房、茅荆坝、塔子沟、长胜沟,最有意思的是这个长胜沟离黑里河伪警备队只差三十里路,仁科等于将黑里河川圈了一个大圈子,只差几步就回到了出发地。共产党八路军没抓住一个,仁科的日伪军倒也有所收获。有十几户人家在集家并村时藏下了,仁科下令房子一律烧掉,不愿走的人一律杀掉,其他的人一律让伪警察押到集家并村的围子里去。日伪军的清剿行动到了第四天,不要说下面的日伪军就是仁科都有些倦意了。这时,一丝撤兵的念头袭上他的心头。但虚荣心极强的仁科立刻在心中纠正道:“不,不,这样无功而返,怎么向上级交待?尤其是怎么向承德那位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偏见的安藤忠一司令官交待?”他咬了咬牙,自言自语说:“明天再追剿一天!”

  这已是清剿的第五天了,昨天还是满天的乌云,但一夜的秋风像是一把巨大的刷子将天空刷得蓝蓝的。有两只鸿雁“嘎嘎”地叫着,从头顶上向南飞去。这两天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围剿共产党八路军不顺利的缘故,仁科感到极其郁闷,夜间还思念起美智子和小太郎来。他骑在马上,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这时,夏古骑着马跑了过来。他看出了仁科的心思,就说;“共产党八路军大大地狡猾,要不咱们回警备队休整几天再围剿?”仁科同意了夏古的意见,夏古就指挥部队后队变前队向东走上回营的路。

  见敌人回营,站在前面山岗上一棵松树后面的鲁桥急了。他精心准备下的口袋阵眼瞅着要白费,这些天战士们所进行的诱敌深入的努力要白费!周致强“嘿嘿”一笑说:“别急嘛,更有诱惑力的诱饵还没用呐!”说着,周治強向远处一摆手,朱洪武带着他的小队一边沿着路跑着一边朝着撤退的日伪军大队开起枪来。丙丁火现在可比过去成熟多了,端着枪像只小老虎似的向前跑着。

  老鬼子仁科本来对撤兵就有些犹豫,听见枪声后马上举起了望远镜。突然,他兴奋地喊起来:“夏古队长,你快过来看!”夏古急忙策马跑到他跟前,仁科把望远镜摘下来递给夏古说:“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夏古看了一下有些迷惑地说:“还是小股八路,没什么变化啊。”仁科说:“你看看那个,小小的个子那个,他端的什么枪?”夏古抬眼瞅瞅仁科还是满脸的迷笀。仁科斩钉截铁地说:“那个小小的八路就是丁书童,他拿的枪是你宪兵队鸠山的马三八步枪。”夏古这才如大梦初醒,随后“噢”了一声道:“一个小八路,真的是他,真的是他!”仁科依旧兴奋地说:“有这个孩子的地方,就有八路军的大部队,将部队马上调转过来向八路进攻,把他们统统消灭,找回我大日本武士的尊严!”日伪军立刻展开作战队形向前推进。

  再说鲁桥布下口袋阵的这个地方还真有点儿讲究,叫黑瞎子沟,位于黑里河川的北段。承平云地区到处有山,有山就有沟。前天,周致强和鲁桥带着部队引着仁科的大队人马满山里转迷糊的时候,碰巧遇到一个码狐狸踪的猎人。那猎人自我介绍道:“我是沟门屯的,我姓赵,赵大奎,你们是八路军。我知道,你们这些天牵驴可把日本鬼子牵屁什了,昨儿个路过的警察队有两个警察进院找水喝,在咒骂说‘再这么下去,八路军打不死,也得让老鬼子拖拉死’。”

  鲁桥问:“老赵,这附近山里有没有大沟啥的?”赵大奎一笑说:“你们是要给日本鬼子下套吧?那有啊,过了这道梁那边有个黑瞎子沟,宽也就是半里来地吧,长八成有二里多地远。沟的左手有一个山头,打远处一看,像是一个黑瞎子的脑袋;山的右手也有一个山头,远处像只老虎的脑袋,那山另外有个名叫虎头崖。听老人说这里早先年发生了一场熊虎斗,最后不分上下,双双气死了,黑瞎子跟老虎就化做这么两座山峰。”鲁桥瞅了瞅胡雨民和周致强说:“老赵,你带我们过去看看。”

  在赵大奎的引领下,周致强、鲁桥和胡雨民来到了黑瞎子沟,只见这条山沟的北侧是几丈深的土坎子,有一条大道随着土坎子下边向东向西延伸着。在沟的南侧三、四百米远的地方,是一些并不险峻的山包,长满了荆棘等一些灌木,还有稀稀落落的松树。鲁桥双手一拍,对胡雨民和周致强说:“这里真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猎人赵大奎指着南侧的山包说:“你们在这边看不出虎头来,非得到山顶或山那边才能看到。这山头下可是立陡竖崖的有几十丈深啊!站在山顶上往下瞅都发晕,那面山下也有一条老牛槽沟。”鲁桥微微一笑说:“有这条黑瞎子沟就够用了,悬崖峭壁更用不着,小鬼子宁可剖腹也不敢去跳崖的。”

  胡雨民和周致强、鲁桥商量,战斗统一由鲁桥指挥。鲁桥让胡雨民带五区队一个中队待战斗打响后立即冲向沟的西头堵住日伪军出沟的去路,让周致强带五区队的另一个中队埋伏在高坎顶上居高临下攻击敌人。他自己带三区队埋伏在沟的南侧山包上的灌木丛中,待战斗打响后分出一个中队冲向沟的东头截断日伪军的退路。

  布下口袋阵后,胡雨民、周治强、鲁桥几个人又对机枪的火力点都做了检查。打喀喇沁协和会和长胜甸子渡口时缴获的迫击炮都相继送去冀东了,只有掷弹筒留下三具,这次都做了安排。鲁桥说:“日伪军大官都骑在马上,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打的时候先集中火力打他们骑在马上的,把马撂倒人也就跑不了啦。”

  老鬼子仁科和宪兵队长夏古不熟悉山区的地理环境,好不容易看到了八路军,如同猫闻到了鱼腥,紧紧地追赶着八路军而来。为了诱敌深入,前面的八路军在拼命地逃跑着,有时还要依靠着树丛或石块的掩护向后边打几枪。为了让仁科更有信心,有的战士还假装跑得很狼狈,把背包都扔了。终于,仁科、夏古率部队跟着八路军冲进了黑瞎子沟。夏古按照仁科的要求大喊大叫着:“共产党八路军就在前边,冲过去!不要打死那个孩子,要活捉,冲过去!”日军的迫击炮弹飞向黑瞎子沟,沟底腾起一股股黑色烟柱。

  朱洪武指挥战士们紧贴着土坎,一边开枪,一边往沟的西头跑着。丙丁火活像一只野羚羊,又紧张又兴奋地拼力向前奔跑着。让他参加战斗,参加打日本鬼子打仁科、夏古的战斗,他没有任何恐惧感。这可是给爹给娘给嫂子给小侄子们报仇的机会,丙丁火感觉怎么跑都不累,特痛快。但作战前只给了他六发子弹,他不能乱开枪。朱洪武队长发给他子弹时,他就想,这第一颗子弹是打夏古的,是夏古带着鬼子兵杀了他全家;这第二颗子弹是打老鬼子仁科的,他一肚子坏水,夏古干啥都听他的;剩下的子弹打别的鬼子,他家老老小小让鬼子杀了六口人,他至少也得消灭六个日本鬼子!可刚才在追鬼子的时候,丙丁火见朱洪武队长打枪,他也放了两枪,现在还剩四颗子弹了。“鬼子不到跟前可不能乱放枪了!”他在心里这样吿诫着自己。

  但跑了几步,丙丁火突然又想到:“没子弹跟周区队长要,他不给我,我就跟鲁区队长要,再不就跟胡书记要,反正我都认识他们了。朱胡子太抠了,我还不跟你要了呀,成天就知道训我。”想到这里,他还咧咧嘴,脸上浮现出些笑容。在背后,他一直管朱洪武叫朱胡子或朱大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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