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路军的引诱之下,日伪军一边开着枪,一边向前推进。夏古嫌慢,一直在喊:“快快的,快快的,快快地穿过这个山沟,不要让八路军打埋伏!”听到夏古的叫喊,前面的伪满洲国兵们撒开腿,端着枪,可着劲儿地跑,个个都跑得气喘吁吁的,惟恐让八路军包了饺子。当跑在最前面的伪满国军距离朱洪武小队连一里地都不到的时候,朱洪武告诉后面的战士说:“再回头打他两枪!”战士们扭回身去,趴在土坎后,照准跑在前面的那几个伪满洲国兵就是一阵排子枪。随着枪声响过,又有几个伪满洲国兵栽倒在了地上。丙丁火在心里暗暗地算计着:“又打了两枪,还剩两颗子弹。这回可不能再放枪了,得留两颗,要不打夏古打仁科都没子弹了。”

  鲁桥的指挥所隐蔽在沟南侧一个最高的山包上,山包顶上裸露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的石头,正是传说中的那个虎头。这块黑色的虎头石下有两棵挺拔的老松树,像是两个身材高大的巨人在傲视苍穹。在虎头石的另一侧就是猎人赵大奎说的那处几十丈深的悬崖。鲁桥举着望远镜,看到朱洪武小队已经跑出沟的西口,伪警察大队也已进入到沟的东侧。

  “是时候了!”鲁桥想到这里,他喊了一声“开火!”

  随着这样的一声令下,前面山坡上灌木丛中的机枪首先打响,“哒哒……”枪声就是命令!立刻,在北侧高土坎上和南侧山包上的机枪、步枪如爆豆子似的响了起来。那三具掷弹筒也按照先前的作战方案瞄准了仁科、夏古等日军军官,“嗵嗵嗵…”地打了起来。

  在这如同暴风骤雨的突然袭击之下,训练有素的日军起先还能迅速地趴在一些土包、土坎的后面反击,但苍天并不眷顾他们,八路军的手榴弹像一只只觅食的鹞鹰从沟两侧直插下来,在沟底爆响。仁科的迫击炮排最惨了,有几个日本兵一开始就找不到架炮的位置,像是没头的苍蝇乱蹿一气。当他们总算确定了位置,刚架上炮,鲁桥指挥的掷弹筒又打过来了。几股烟尘腾起,把这个迫击炮排炸得人仰炮翻。但日军士兵还是靠着良好的作战素养,马上组织起对八路军伏击的反击。夏古沙哑着嗓子,挥着指挥刀,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进击!进击!”

  然而,这些已经被装进了口袋里的日伪军却再也摆脱不了挨打的处境了,八路军只用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战斗,让黑瞎子沟底的这支日伪清剿大军溃不成军了。那些伪满国兵早已失去了战斗力,而那些平时养尊处优的伪警察们竟然躲到鬼子兵的后面,颤抖着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了。

  为了节省子弹,丙丁火自打撤到沟口就没再开过枪。他趴在一棵小柞树下,把仅有的两颗子弹压在枪膛里,眼睛瞪得大大的,四处撒眸起了夏古和仁科。在他的心目中,夏古是他第一大仇人,是夏古带着鬼子兵去隔山营子烧了他家的房子,杀了他的亲人们,真是血海深仇啊!仁科是他的第二大仇人,这老鬼子浄在后面使坏,夏古杀人放火都是他指使干的。丙丁火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一句话,就是这回再不能让他俩跑了。

  实际上,丙丁火不能开枪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朱洪武上了沟口就像老母鸡护小鸡那样把他看起来了,这样激烈的战斗,这孩子又没深落浅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要了他的小命。所以,朱洪武只让丙丁火跟在他的身后。

  面对惨败,老鬼子仁科站在沟底的一棵老榆树下,瞪着充血的眼睛,双手将指挥刀杵在地上。他的坐骑和所有日本军官的坐骑一样,在八路军的第一波攻击中就都被放倒了,还有两匹战马各拖着半个人体在发疯似的奔跑着。

  仁科是在他的马躺倒的那一刹那跳在地上,在一颗子弹从他的钢盔左边穿过,险些也丢了性命。因此,他还算是幸运的,有的日本军官连人带马倒在地上就再也没起来。此情此景,他愤恨了,他恐惧了,他绝望了,他用电报和无线电往云城往平泉往承德呼叫求援,但他的心里清楚,今天谁也指望不上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可笑,老鬼子仁科原本以为自己金戈铁马地来到中国,就是要耀武扬威地去杀人,结果自己却成了被杀者。他用仇视的目光向着两侧的山峰望去,“天照大神啊,你来评评这个理吧!”

  夏古狼狈不堪地跑过来,哭丧着脸,一只手扲着支勃朗宁,另一只手用绷带挎在肩上。他叹了口气,对仁科说:“我们突围吧。”然后又说:“这里离沟的西头近些,我们从西边冲出去再做打算。”

  在夏古的指挥下,两名日军士兵跑上来架着仁科,在一群日本兵的掩护下向着黑瞎子沟的西出口冲去。

  这时,鲁桥见日伪军已无法组织起进攻了,便回头命令道:“吹冲锋号!”随即,“嘀嘀嘀哒嘀嘀……”嘹亮的激动人心的冲锋号声响了,小小的黑瞎子沟像是钱塘涌潮般地一片“冲啊!杀啊!”的喊杀声。八路军战士们如下山的猛虎更似搅海的蛟龙,冲下山包,冲下土坎,冲向敌群。丙丁火端着心爱的马三八步枪,如同一头捕食的小豹子,也在高喊着“冲啊!杀啊!”从山上冲下去。

  仁科、夏古在一群日军的护卫下左冲右突杀开一条血路,总算跑了出黑瞎子沟的西出口。老鬼子仁科向旁边一瞅,这才发现他和夏古的身边只剩下十来个日军了。“两个中队的大日本皇军哪,就这么都没啦?”老鬼子仁科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旁边的夏古还在催促道:“快快地跑,八路军的追上来啦!”

  这时,胡雨民带着五区队的一个中队从北侧冲过来,战士们边开枪奔跑着边喊道:“冲啊!杀啊!活捉老鬼子仁科!”朱洪武带着他的小队也从一处高土坎子后面转过来,向着老鬼子仁科这边射击着。丙丁火用上牙咬住嘴唇,趴在一个雨水冲击的小水沟里,正在瞄着夏古,他只有一颗子弹了。刚才打得最激烈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又朝鬼子堆里打了一枪。“就剩一颗子弹了,千万别打瞎了!”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嘀咕着。终于,他的手指扣动了马三八步枪的扳机,枪体和身体都震动了一下,远处的夏古一头栽到地上,像饿狗扑屎。

  “打中啦,我打中夏古啦!”

  丙丁火高兴得跳了起来,大喊着。可他的喊声还没有落地,远处的夏古却又爬了起来。原来,丙丁火这一枪打在了夏古的屁股上。夏古从地上爬起来后,便顾头不顾腚地一瘸一点地向沟外跑去。出了黑瞎子沟西边的沟口不远就是一个叫杨家店的村子,老鬼子仁科觉得身上的黄呢大佐军服和长统皮靴现在都成了累赘,便把上衣的扣子扯开,手中只提着一把指挥刀,烟尘和着汗水把他的脸装扮得像他践踏的这片土地一样七沟八岔。他真想躺下不走了,可架着他的那两名日本兵还在踉踉跄跄地往前奔。身后的夏古也拖着腿,叫驴似的不住地喊着:“快快地,快快地跑!”老鬼子只有大口地喘着粗气,跑着,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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