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彩越积越厚,越积越浓,然后就是隆隆的雷声,接着便是密集的雨点。狭窄泥泞的山路上走着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他们是宁海和丙丁火。

  在一个小时前,他俩被叫到鲁桥住的屋子里。鲁桥和周致强两位区队长坐在炕沿上,非常严肃地下达了侦察任务;早于部队一天行动,到长胜甸子河渡口侦察那里日伪军的兵力部署,尤其是火力点的情况。鲁桥要宁海和丙丁火还扮做一对父子,至于啥职业身份,到地方相机而定。周致强最后说:“长枪就不要带了,宁海排长你把短枪带上。”丙丁火赶忙说:“那我带上飞镖行不?”周致强说:“带上吧。”

  拐过—个山头,山路稍宽绰一点儿了,雨也小点儿了。丙丁火紧跑两步和宁海走了个并排,他兴奋地说:“宁排长,我们……”话还没说完,宁海严肃地说了声:“别叫宁排长,叫爹!”丙丁火又紧走两步歪下头说:“嗤,你那年纪哪会有我这大的儿子。”宁海说:“这是两位队长的命令!”丙丁火一边低下头走路,一边小声嘀咕着说:“叫就叫呗,哧,反正你也不是我亲爹,回队里可不兴你说这事儿。”宁海“噗嗤”一下乐了,“行,行,就执行任务时你叫我爹,我就实足了。”

  这两个人说话搭理地走着,有半天多的时间就出了山区,展现在面前的是一片平川地。黑里河从山涧中冲撞出来,—路上又汇集了许许多多的山泉和小溪,来到山外终成一条波浪翻滚的大河,河水裹挟的泥沙扫平了川中的沟沟坎坎。

  长胜甸子村有三十几户人家,在河的北岸。日本鬼子把据点修在南岸的渡口边上,两侧分别修了营房,左侧是日本兵,前面是一个高高的岗楼,右侧是伪满国兵。

  宁海和丙丁火出山后先来到了北岸的村子里,并直接去了村北头的一处有三间正房和两间西厢房的院子。临出发时,周致强告诉他俩,这家的主人叫张开诚,明面上是日本人那头的,暗地里是共产党员,还是共产党地下交通站的负责人。

  宁海和丙丁火打开院门,朝里喊了—声:“有人吗?看狗呀!”正房东侧的狗窝中立刻蹿出一条大黑狗,“汪汪”地叫着,扑了过来。丙丁火没有后退而是把身子猛地向下一蹲,大黑狗立刻向后闪去,但依旧凶狠地叫着。

  这时,正房的门“吱嘎”一声推开了,走出一位中年男人。他先是高声地喝住狂吠的大黑狗,然后才问了声:“谁呀?”宁海马上说:“我是云城他八舅。”张开诚边往前走边说:“早就听说他八舅要过来串门儿,咋今天才过来?”宁海立刻说:“头段时间出了趟门,就没过来。”张开诚见暗号全对,就小声说:“同志,可把你们给盼来了,快进屋。”

  宁海和丙丁火进了屋,顾不上多说话,一边喝着水,狼吞虎咽地吃着张开诚老伴儿拿出来的剩玉米面饼子,一边把八路军三区队、五区队要过来端掉鬼子据点的事儿说了个大概齐。

  张开诚听完了情况介绍,沉思了一会儿说:“河南的日本鬼子有一个小队,小队长叫犬养,国兵那边有一个连,连长姓赵,正好下午我们要给据点送新磨的面粉和一口猪去,你俩就跟着我们的人过去吧。”听到这儿,丙丁火突然仄楞着脑瓜问:“大叔,这口猪是送活的还是送死的?”张开诚说:“嗐,国兵那边的赵连长是东北人,非要吃杀猪菜和猪血肠,让去那边杀猪,这还得带个杀猪匠。”丙丁火坏笑了一下说:“大叔,捆猪时的绳子扣我去系。”宁海会意地点了下头说:“老张,我就能杀猪,还找啥杀猪匠。”张开诚说:“那赶兴好了,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就走。”

  当黑里河流到长胜甸子时,河道得有一里来地宽,七老图山区的山泉和雨水都汇集在这一条河道里,水流湍急。每逢汛期得扎木筏子来回地摆渡。

  宁海、丙丁火跟着张开诚带的几个人用车子推着米面菜蔬和一口被绑住四蹄的猪来到河边渡口,张开诚把手拢成喇叭状向南岸高喊道:“南岸的老总听着,我是张开诚,告诉犬养队长和赵连长,我们过河送米面和猪去啦!”对面站岗的伪满国兵立即回声道:“噢,是张甲长啊,你们过来几个人?”张开诚说:“连杀猪匠都算上—共六个人。”就见一个岗哨跑去打电话。没一会儿工夫就见他跑回来喊道:“我们赵连长让你领着人过来呀!”

  张开诚招呼着大家把米面蔬菜和那口活猪抬到木筏子上,那猪发出埀死挣扎的哀嚎声,引得对岸的鬼子和伪满国兵哈哈大笑起来。

  由一位小伙子拿起一根长长的木杆撑着筏子缓缓地向对岸划过去,丙丁火紧紧地挨着那口猪站着,眼睛盯着河对岸的鬼子和伪满国兵。当木筏子稳稳地靠在了河岸边时,撑筏子的小伙子先跳上岸,用一根绳子把木筏子拴在渡口边的一棵柳树上,大家动手往岸上搬运着运来的东西。有几个伪满国兵扛着一根木杠子跑过来准备抬猪,张开诚说:“刘班长,不用老总们费力。”刘班长一推帽子说:“你们也挺辛苦的,赵连长让我们过来抬猪。”大家七手八脚地搬着扛着米面菜蔬,有两个伪国兵在绑着的猪腿上穿上杠子抬着,往据点走去。那口猪不停地嚎叫着,引得两个站岗的日本兵也不住地呲牙咧嘴地笑,就连岗楼顶上的日本兵也端着枪低下头瞅着这些人笑。丙丁火抱着几棵白菜,走在抬猪的两个伪国兵的旁边。

  在这个据点,伪满国兵住的屋子跟对面日本鬼子的房子大致相仿,都是一溜平房,旁边用麻袋盛土面河垒起工事,道路间横着带铁丝网的木栅栏。站岗的伪满国兵敞开木栅栏让这一行人进去,又随手把木栅栏关上。宁海向张开诚使了个眼色,张开诚说:“刘班长,你看这猪在哪儿杀呀?”刘班长大巴掌一挥说:“米面菜蔬的直接送伙房去,猪就撂在这儿杀吧。”两个伪满国兵立刻把肩上的杠子撂下说:“刚刚到地方了,这猪死沉死沉的。”就这工夫,谁也没注意,丙丁火猫了下腰把捆猪腿的绳子头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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