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雨民听完老李头和老张头的诉说后,早已是义愤填膺了。他一边让人安置来报告的老百姓,一边立即与周致强和鲁桥商量对策,也就是商量商量如何攻打喀喇沁协和会的事。三个人一致同意,分别从鲁桥的三区队和周致强的五区队各抽两个中队,由鲁桥统一指挥奔袭喀喇沁旗协和会,端掉这个日伪据点,解救正在那里遭受日本鬼子酷刑的老百姓。

  为了更有效地打击日伪,鲁桥还向老李头和老张头详细地询问了喀喇沁协和会的情况。原来,在盘道梁子山的山脚下有一家地主姓吴,当家人因为反满抗日被日本鬼子给杀了,剩下的人只好背景离乡逃命去了,只留下一座空空的大院套,也被日本人给占用了,建立了喀喇沁协和会。这座大院分为前后两院,前院的正房和西厢房驻扎着一个伪警察中队和两个排的伪满州国兵;东厢房是仓库,堆着满满的正准备运走的大烟干、谷子、麦子。后院正房住的是老鬼子仁科和宪兵队长夏古以及宪兵队的人,东厢房住着龟田少佐的一个小队日军。后院的东边是马棚,马棚的马槽上拴着三十几匹马,被抓的十几个老百姓就吊在马棚的檩子上。

  鲁桥一边了解着情况一边拿支铅笔在纸上勾画着,还不时地和周致强与胡雨民商量着。当老李头、老张头介绍完情况,一张喀喇沁旗协和会作战平面图也勾画完成了。鲁桥用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瞅了瞅胡雨民,又和周致强的目光一碰,说:“我看这样,咱们让老百姓带路,半夜的时候到地方。老周你带你的两个中队从前门进攻,我带我的两个中队去后门,等你们打响后我们再开始进攻。”周致强听完心里一热,当然明白鲁桥的意思。虽说前院的敌人守军多一些,但全是伪军和伪警察,一堆屎克螂螂架不住一泡尿,他们不禁打;后院全是日本兵,虽然人少但战斗力却比前院强多了。每次作战,鲁桥都是把最艰巨最危险的任务留给自己。周致强知道争也争不过鲁桥,就说了声:“就按照你说的,那咱们准备出发吧。”

  仲夏的七老图山,岭上岭下一片深绿,黑里河水在山涧中穿来穿去发出哗哗的声响。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绚丽的晚霞将西边的山峦染上了一抹橘红。三区队、五区队的战士们精神抖擞地出发了,他们都有必胜的信心和奋勇向前的勇气。但队伍里既没有说话声也没有歌声,只有急行军“嚓嚓”的脚步声。丙丁火紧跟在朱洪武队长的身后,走几步再跑几步,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圆乎乎的脸蛋闪着微黑的光泽。

  队伍出发后不久,朱洪武队长就扭过身去把丙丁火背上的马三八撸过去挎在自己的肩上。丙丁火跳着脚往回抢,朱洪武推他一把佯装生气地说:“操,你还守点儿纪律不?到地方我把枪还你还不行嘛!”丙丁火这才住手。在几个当地百姓的引导之下,战士们在山岭间的小路上迂回,在密林的缝隙中穿行,还要跨过淙淙流淌的溪水,走的都是最近的路了。老李头和老张头跟在胡雨民等人旁边,又说了些村里的事儿。半夜时,部队悄无声息地运动到盘道梁子山下那座大院的外边。

  胡雨民、周致强和鲁桥指挥着战士们匍匐在地上,就着夜色观察着院子里面的动静。正如老李头、老张头介绍的那样,大院的墙根是大石条沏成的,石头墙基之上用柴泥垛成三丈多高、五尺厚的墙,围墙顶上又用秫秸苫上墙头帽子。围墙的四角都修着炮楼,还修有前、后门楼。大门是用巴掌厚的松木板做成的,门板上中下砸上铁腰子。老李头说整个大院犹如铁筒似的,也并不夸张。

  鲁桥跟周致强又合计了一下,这样的深宅大院,如果强攻肯定会有大的伤亡,而且时间久了敌人会调来援兵,得想点儿别的法子。微风吹过,传来一阵轻轻的飒飒声响。两人循声望去,发现在大院的前面是一棵蓊郁的大柳树,硕大的树冠遮盖了周围好大的一块地盘,树枝的梢头搭在围墙的墙头上。鲁桥小声说:“找人爬上树,顺着树枝上墙从院里把大门打开。”周致强扭头看着鲁桥的脸小声说:“好主意,派谁去?”然后两个人几乎同声说道:“丙丁火!”

  丙丁火得到命令后,从队伍的后面爬到两位首长跟前,听完任务,他差点儿笑出声来。好久没得着机会上树爬墙了,先前在家里的时候哪天不领着他小侄子上树爬墙的?有一次,因为小侄子从墙头上掉下来,他的屁股上还挨了老爹巩志山的两脚啊。这打鬼子的战斗任务里竟也有上树爬墙的活儿,他真有些乐不可支了。黑夜里,他连连点头,连连叨念着:“保证完成任务,保证完成任务!”然后把马三八摘下来不情愿地交给周致强,口里还小声嘟嚷着:“我的枪,别给别人啊。”周致强也强忍住笑,不得不压低声音命令道:“你小点儿声!”

  黑黑的夜色中,丙丁火像是一只机灵的黄鼬在地上闪动一下,很快就不见了。鲁桥和胡雨民、周致强拉了拉手,带着自己的队伍向后门快速运动过去,一场激烈的战斗就要打响了,而打赢这场仗的一个关键环节就是丙丁火能否顺利地打开大门。

  但说丙丁火手脚并用地一通紧蹬紧爬,不一会儿就来到大柳树下。这棵大柳树可是真有年头儿了,整个黑里河川也无人知晓这棵老柳树的年岁,打有人来这里居住就见有这么棵老柳树了。民国十八年,“咔嚓”一个劈雷将老柳树西南角的一根树膀劈断了,让附近庙里化缘的和尚给庙里化去做了梁柁。原来那家地主之所以在这里修房盖屋,也是看中了这棵老柳树的风水。“房前不栽杨屋后不种柳”,这家吴姓地主选择把院子座在老柳树的后边。

  丙丁火来到老柳树下,歇也没歇一会儿,麻利地准备爬到树顶上去。他在心里小声地嘟囔着周致强刚才说的话:“部队就等你开门啦!”把鞋一脱往腰后一掖,轻轻往手心里唾了两口唾沬,然后光着脚像只捕鸟的猫向树顶上蹿去。到了树顶,他顺着一根伸向院子的大树杈子爬过去。当丙丁火爬到离墙头还有二尺来远的时候,双手攥着一把细柳树条,双脚一蹬就悠到了墙头上。他稳住自己的身子,趴在墙头上仔细听了听,又向四外看了看,见没什么动静,大院中就连炮楼上都死一般地寂静。他这才背过身子,手把着墙头伸下腿脚,然后再一撒手顺墙出溜了下去。

  落到地上后,丙丁火穿上鞋,贴着墙根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大门前。他抱着门栓用力地抽掉一根又抽掉一根,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扳开了大门。他太兴奋了,一门心思想快点儿打开大门,门开了,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随着炮楼上一声惊恐的喊声:“谁?什么人!”接着是两声“叭叭”的报警枪响,随后机枪也就“哒哒……”地响起来,东、西两个墙角的炮楼一响枪,正房屋的伪警察和西厢房的伪满洲国兵也都开起枪来,子弹像一条条火舌打在石头根基和大门的铁腰子上,迸射着火星。结果,先冲进院子里的几位战士被打倒在地。丙丁火赶忙将身子躲在门楼的墙垛旁,搓着手干着急。他的马三八交给周致强了,无法向敌人射击啊。

  周致强见状,立刻命令战士们集中火力先打掉炮楼上的敌人。几挺机枪集中火力一阵猛烈地射击后,前院的两个炮楼冒起浓烟,发出了爆炸声,敌人的机枪哑了。周致强又指挥部队向院里冲锋,叫两个中队分别向正房和西厢房的敌人开火。丙丁火见周致强一手提着驳壳枪一手提着他的马三八,就急忙跑过去先把枪抢过来抱在自己怀里,然后又跑到朱洪武旁边拉开枪栓推上子弹向正房的敌人射击。朱洪武一把手把他拽住低声吼了一句:“操,猫着点儿腰,别愣目怵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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