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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玉莲跟杨桂香学着老张的语气和表情,绘声绘色地把两口子吵架的一幕再现了一遍。杨桂香听着笑得都岔了气,直叫肚子疼。不为别的,只要想象一下老张那撅着猪嘴、苦着脸,气哼哼、酸溜溜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样子,就够滑稽可笑的了。至于老张所承受的痛苦,杨桂香压根就没往心里去。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老张这个人太沉闷无趣了,这个在杨桂香眼里是很一般的一个人,却颇有点傲气呢,他居然非常看不起杨桂香,真是让杨桂香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有啥资本这样傲气呀?他除了有过一个当官的爹之外,他还有啥呀?起初杨桂香走路碰见老张,都是主动上前跟他打招呼的,可老张却对她爱答不理的,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对杨桂香的厌恶,实在让她没法不讨厌他。后来再见到老张,杨桂香也一扭头装作不认识。她本来就对老张这个人就没啥好印象,到后来就发展成互相讨厌、敌视对方了。其实他们俩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压根就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可一个人要是想讨厌一个人,跟利害冲突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看一眼的情况下,就已经开始讨厌对方了,这也许和人的第六感有关吧?现在吴玉莲给老张戴了一顶结结实实的绿帽子,终于让杨桂香解了恨了,所以,杨桂香是吴玉莲寻欢作乐的坚决支持者。

  “要说,他也够可怜的,总是独来独往,连个朋友都没有。但是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那个德行别说你,我都看不上他。我要是找了这么个老公,我早在二十年前就给他戴上高帽了。你说你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人,那天下的任何一个男人得到了你,那还不含在嘴里怕化了一样的宝贝着呀?他倒好,哼!”

  “其实,他对我挺好的。”吴玉莲比谁都知道,自己在这段婚姻里,没受过啥委屈,所谓委屈,都是外人在看着他们俩夫妇外表不般配而已。

  “好?你知道真正的好是什么样的吗?”杨桂香又摆出一副要给吴玉莲上课的姿态。“你以为他对你百依百顺,低眉顺眼,你说啥,他就听啥就是好吗?要是那样的话,他最多只能算是个好佣人而已。你们压根就不在一个层次上,他根本不能和你并驾齐驱,那算什么好啊?”

  “要是这样都不算好,那还得咋样啊?”吴玉莲糊涂了。“老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已经尽他最大的能力来对我好了,工资都交给我,又不赌不嫖的,还想咋地呀?”

  “男人不赌不嫖,挣钱交家就是好了?你怎么对好男人的标准这么低呢?”杨桂香撇着嘴,一脸的轻蔑。“你凭心而论,在床上,你觉得陆一凡和老张比,谁更能让你开心快乐?”

  “瞧你呀,比这个干吗?”吴玉莲瞬间就红了脸。杨桂香居然能问这个问题,没羞没臊的东西。

  “你不说我也知道,老张肯定没法跟陆一凡比。别的不说,就光说花样吧,那陆一凡肯定有层出不穷的花样,而老张那样的闷葫芦,他能会个啥呀?别说我瞧不起他。”

  吴玉莲垂下眼帘,不说话了。确实如此,她和老张的性生活真是乏善可陈。年轻时,他体力壮的时候,充其量只会使点蛮力,从来不懂得女人有什么生理需求,更不懂怎样才能让女人高兴,每次做起来都是囫囵半片、顾头不顾尾的,让人上不上、下不下,没有一次尽兴的,整得吴玉莲从来不知其乐,难致奇境。现在老了,他还是不得要领,一辈子就是那么两把刷子,三脚猫功夫。如果吴玉莲没遇上陆一凡,也许就这么一直对付着跟老张过下去了,再将就过上几年,恐怕她连性欲都没有了,那也就无所谓什么性的快乐了。可老天爷眷顾她,不忍心让她连性高潮都没体会过,就把这一辈子交待完了,所以给她送来了陆一凡。她这才真真正正地体会了一把做女人的滋味,才不枉来人世一遭。

  所以此时,吴玉莲既同情老张,又觉得他罪有应得。她还隐隐地觉得,自己的寻欢作乐来得太晚了,自己开窍的太晚了,只将打将的赶上了个快乐的尾巴。心里还不由自主地觉得很委屈呢。

  “过日子也不能全看那方面呀。”吴玉莲犹豫着说。“会甜言蜜语,会调情的人是让人高兴、喜欢,可也得看看别的条件。就像人不能天天都吃大鱼大肉一样,有时候也得吃点粗茶淡饭。”

  “那是因为穷吃不起。要是吃得起,谁不想天天吃大鱼大肉啊?”杨桂香振振有词地说道。“真正的好男人既不是你家老张这样的,也不是陆一凡那样的。老张几乎是爱情的灾区,真不知道他这样的人,怎么居然还能没打上光棍呢?不仅如此,他还偏偏得了个别人做梦都得不到的美天仙。真是上哪儿说理去呢?而陆一凡却是爱情的毒药,他只有花心,没有真心。跟他这样的人只能玩玩,万万不可深陷进去。所以我支持你尽情的和他玩,最好玩到他精尽而亡为止。哈哈——”杨桂香说着话自己先笑弯了腰。吴玉莲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

  “你说你从啥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人了?我咋早没发现呢?听你说话,就好像你是个情场老手似的。我要不是从小就认识你,知道你是什么人的话,我非得以为你是干那个行当的不可。”吴玉莲斜着眼睛看着杨桂香。

  “我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我再不知道这些个事儿,我可真是白活了这么些年了。”杨桂香不以为然地说。“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当务之急是你怎么才能躲过你家老张的监控吧。他以后肯定会看你看得更紧的。你可得小心点,别让他堵上。”

  “我知道。我一个大活人还能让他把我锁住?他再闹腾又能怎么地?我还怕他不成?”吴玉莲胸有成竹地说。

  “你还是小心点好,都说蔫人出豹子。把他惹急了,他说不定会干出啥事来。”

  “他那两下子我知道,成不了啥气候。他要真想怎么样,昨天就能跟我摊牌,可他愣是忍回去了。我也算是看透他这个人了,没有一点男人气概。哪儿哪儿都让人看不上。唉。没办法,我要是再年轻个十岁,我非得跟他离婚不可。”

  “离婚倒不至于,有他挂个名也不错。起码月月给你往家里拿钱呢。没有他,你跟谁要钱去?说到要钱,我那个弟弟今天早上还给我打电话呢,让我给他微信里打二百块钱,我没搭理他。”

  “才二百块钱而已,你就给他得了,何必呢?”

  “二百块钱还能买几斤排骨吃呢?凭啥给他?”杨桂香的小眼睛翻个没完。“有时候我就想,他咋就不能找跟绳子把自己挂起来呢?你说他活着有啥用?老婆老婆不要他,孩子孩子不要他,一辈子干啥啥不行,连自己都不能养活自己。成天手心朝上跟人要钱,他咋就不知道难受吗?”

  “唉!”听着这话,吴玉莲也深深地叹着气。杨桂香的弟弟桂强,她也是打小看着他长大的。桂强小时候被父母娇惯得吃饭都恨不得用嘴嚼过了再喂给他,就怕他有半点闪失,好让他们老杨家断了后。这小子一说要什么东西,全家都得赶紧把这个东西火速送到他手里,晚一会儿都不行。桂强在家里整个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小皇帝。父母把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儿子,可最终还是把儿子养成了一个体质虚弱的豆芽菜,长的细胳膊细腿,细身板,个子还矮,刚刚一米六左右的身高,人称半残废。瘦骨伶仃、轻飘飘的,来阵风都能把他刮跑了。

  桂强在家里作威作福,宝贝得不得不了,可到了社会上就成了人人都讨厌的废物,在哪个单位都干不下去。父母那么宝贝儿子,也不懂得教育的重要性,从来没有督促过儿子的学习成绩,整的儿子只读到初中毕业,就离开了学校。父母总以儿子还小为由,舍不得让儿子去出苦大力干活,可没文化的儿子,除了卖苦力,还能干啥?父母活着时能挟持着几个姐姐,一起来养活这个儿子,父母一死,姐姐们也不再拿这个废物弟弟当回事了,他的日子就过得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了。

  “那好歹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要是有这个能力,就多少帮帮他吧。别等有事了,后悔都来不及了。”吴玉莲认真地劝着。

  “我希望他有事,我巴不得他有事!他要是真有这个志气,我就佩服他。”杨桂香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怕他这个癞皮狗打心眼里就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就这么不人不鬼地混到咽气蹬腿那天,那才叫没辙呢?”

  “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你爸妈气得从坟里蹦出来找你?”

  “找我有用吗?他们儿子那个水样子,都是他们自己培养出来的。儿子到现在还是个半吊子,混吃等死的玩意儿。不都是他们的功劳吗?他们要是来找我,我就让他们俩把他们的宝贝儿子打包带走。这个世界实在不适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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