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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一凡一等逃出生天,脱离危险境地,走到无人认识他的大街上,心情才慢慢地、好不容易地恢复了平静。这一场吓掉了魂魄的虚惊,他可是打死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待他喘息稍定,立刻就给吴玉莲打来了电话。

  “你老公百分之百知道咱们俩的事了。”他一边往左右查看着有没有人,一边用手捂着话筒低声说道。

  “不会吧?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我敢打包票,他肯定知道了。而且你们家的屋里,说不定还藏着摄像头呢。”

  “啊?”吴玉莲倒抽了口凉气,觉得脊背都发凉了。她立即像个警犬似的,用警觉的眼睛和嗅觉,对自己这个无比熟悉的家左看右看、东闻西嗅。她心跳过速、紧张害怕得直冒汗,一边又觉得自家老公这个男人的心太深了,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得多。想一想都令人恐怖。

  “一会儿你假装打扫卫生,把你家里里外外都翻一遍,尤其注意一下犄角旮旯,不起眼的地方。你肯定会有发现的。”陆一凡用神秘的语气说。

  “哎哎,我这就找。”吴玉莲急忙放下电话就开始拿起抹布佯装收拾房间,把两室一厅的房子一寸不落地搜寻了一遍。果然有发现,藏在花瓶里的摄像头没逃过她的法眼,电脑桌上的那个她却没有发现,不过发现这一个摄像头就足够了。吴玉莲紧张得浑身哆嗦,更不由得怒火中烧。好像自己被人扒光衣服当众侮辱冒犯了似的,气愤难当。

  “你说的没错,是有个摄像头,就在客厅里,正对着大门,藏在一个花瓶里。”她急忙给陆一凡打电话。

  “你千万别去碰那个摄像头,就装作不知道。”陆一凡说。

  “这怎么能行?我得给他拔了。这个老东西拿我当什么了?他这么一整,我一点隐私都没有了。”吴玉莲气得几乎哭出来。

  “你别激动。你拔不拔的都没有用了,现在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再说你拔了这个,他还可以按别的地方啊。关键是你得想好怎么应对他。”陆一凡竭力地劝说着她。“如果他下班回来不跟你提这个茬,你最好也别声张。他不吱声,说明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发了,那你也别提这个事。只是以后我绝对不能再去你家了。”

  “这怎么行?”吴玉莲竟然脱口而出,随即自己也觉得自己太没脑子了。陆一凡经过这一场虚惊,当然不可能再来她家了,可是他们不是还可以在别的地方约会吗?那样的话也谈不上有什么大不了的影响。“你说的对,以后是不能来我家了。”她立刻随声附和道。

  “我挂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陆一凡说着话就关了电话。

  吴玉莲言犹未尽又惊魂未定地看着手中的电话,一时间竟没了主意。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还根本没有时间来消化这件事。如果一切真如陆一凡所说,老张肯定已经知道了她的糗事了,那她该怎么面对老张呢?

  “哎呀,老张一会儿就要回来了,我该怎么办啊?”心神不定的吴玉莲又给陆一凡打电话了。

  “你跟他在一起过了这么些年了,你肯定有对付他的办法。主要是别紧张,一定要镇定,镇定。我关了,我老婆也马上下班了,别打电话了。”陆一凡的语气居然和过去大相径庭,满满的不耐烦和敷衍。过去他把吴玉莲捧在手心里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呢,那时候,吴玉莲即使半夜给他打电话,他都不会表示出不满来,当然,吴玉莲也不会那么不知趣的,绝对不会半夜三更给人家打电话的。只是陆一凡这前后的变化太大了,让吴玉莲有点接受不了。

  老张到点下班回来了,表情和平时一样,没有半点异样的地方。吴玉莲赶紧端上饭菜,摆好碗筷,态度明显比平时殷勤得多。老张又发挥他闷葫芦性格的一贯的秉性,闷声不响地吃饭,洗漱,然后看书。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吴玉莲感觉松了口气,只是她那颗悬着的心始终无法放下。老张的表现更加说明他的城府太深啊。吴玉莲以后肯定得是如履薄冰啊。

  那件事后,吴玉莲消停了一个多月,没再联系陆一凡,更没约会他。百般无聊的时间就只能交给杨桂香来帮助排解了。

  杨桂香的弟弟到底还是离婚了,弟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娘家在朝阳的农村,当年就是因为家太穷才找了个城里男人。过去有老人帮衬的时候,他们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不愁吃不愁穿的,老人去世得的丧葬费和余下的家产都给了这个儿子,也着实让他们过了几年轻松的日子,只是最近这几年钱是越来越不够花了。

  杨桂香的弟弟名字叫桂强,其实既不贵,也不强,在哪儿干活都是打狼的货,活干得不利整,钱挣得最少,指望他来养家糊口,他哪有那个能力呀?一个月不到两千块钱的收入,三口人吃饭都不够,媳妇在包子铺打工,也是不到两千块钱的收入,日子过的紧紧巴巴的,入不敷出。这个桂强人穷嘴又不甜,连跟自己的姐姐们关系都处不好,每每上人家去要钱,还是一副应该应份的样子,好像谁都欠了他似的,时间长了,姐姐们都烦透他了。不知道感恩的人谁能喜欢呢?

  如今桂强一个人住在他那个父母留给他单位分的福利房里,每个月挣得钱刚好够他一个人花了。本来他要是正经八百地过日子,也说得过去,可如今没人管着他了,他就成天喝大酒,打麻将,把一个月的工资在十天之内就能花得分毛不剩,然后,跟姐姐们要钱要得更频繁了,还不如有弟妹管着他那时候了,那时候他起码是临近月底了,才来找姐姐们给他贴补点钱花。

  “昨个上我家来,说他打算卖房子。叫我好顿臭骂。”杨桂香气愤地说。这个窝囊弟弟她是横竖看不上,提起来就是咬牙切齿地骂。“慢说现在房子不值钱,就是值钱,那个都四、五十年的旧房子了能卖上几个钱呀?再说卖了房子,他住哪儿去?还不是在我们姐几个家里轮着住?他打得一手好算盘。以后就想全靠我们养着他了,他做梦去吧!他饿死了我都不带瞅他一眼的。打小起,为了他,我们姐几个受了多少委屈,没找他算账就不错了,现在还想赖上我们?”

  “你大姐是什么意思?”吴玉莲问。

  “那个老好人啥事儿都不管的,从来都是听别人说啥就是啥。我们这一家子人哪,就愣是找不出一个像回事的人来,就是一窝苍蝇,只会嗡嗡乱飞,没有一个能站出来指条道来走的人。全家都是窝囊废。没法子,父母就是一对废物,能生出啥好玩意来?”

  “你看你,越说越下道了。哪有这么贬低自己家人的?那普通的人家也多了去了,起码也得占上百分之九十。你们家归在这百分之九十的家庭里,有什么可让你生气的?”

  “看看你们家,就在这百分之九十之外。看看你这谈吐,处事,跟我们就是不一样。我下辈子也撵不上你呀。我也就得亏是生在新社会里,才好歹没做个文盲,能认识自己的名字。要不然,我就得跟我妈一样,除了吃饭之外,啥也不懂。那样的话,我活着还有啥意义呢?”杨桂香总是能猛不丁地语出惊人,也难怪,她也是个爱看闲书的人,什么故事会,读者文摘、奇闻异事之类的书,她家里有一堆。读书多少还是能充实一点她的头脑的。

  “房子是绝对不能卖的。不管到什么时候,最起码得有个睡觉的地方才行。你得把他家的房产证拿过来,以防他偷偷卖房子。”

  “早就放在我这里了。我父母活着时就被我把着呢。他们一窝的糊涂虫,连自己都管不好自己,不能把房产证给他们。”

  “嗯,你做得不错。你们家亏着有你呀。”吴玉莲不由得对杨桂香刮目相看。一个家里要是没有一个精明人,真是没法过日子呀。杨桂香人虽然貌似憨厚、无能,但还是很有心眼的,不然吴玉莲也不会和她好这么多年。

  “告诉你个事儿呀。我家老张,好像,好像察觉出我的事儿了。”吴玉莲吞吞吐吐又低声说道。

  “真的吗?”杨桂香眼珠瞪得溜圆。“那你咋能让他发现的呢?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杨桂香知道吴玉莲是个爱使小性子的人,说责备她的话也是小心翼翼的口吻,生怕吴玉莲会生气。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家里按了摄像头了。我收拾屋子时发现的,你说他干的是什么事?”

  “现在这科技进步也确实让人防不胜防。你说这是谁发明出来的玩意儿呢?整得人一点隐私都别想有了。”

  “你说这可怎么办呢?你鬼点子多,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天哪?我哪来的鬼点子呀?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我傻得连当了人家的电灯泡都不知道,我还能有鬼点子?”

  “你是大智若愚的人,当我不知道?你要是没有办法,你又是怎么把你老公哄得找不着北的?”

  “我跟你不一样,我要长相没长相,要能耐没能耐,我在我老公面前始终就是做小伏低,百依百顺,才换来的人家拿我当回事。你能像我这么做吗?肯定不能吧?”

  “这个——”吴玉莲在家里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全家人都是唯她马首是瞻的。做小伏低,百依百顺的人,从来都是她家老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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