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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玉莲老公确实够有抻头的了,即使掌握了老婆出轨的证据,也一直隐忍不发。估计他不是因为有涵养而忍耐,大概是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和老婆交流吧?他闷葫芦了一辈子,在家里,在外面都不善言辞,处理事情的能力几乎为零。一想到要面对老婆的伶牙俐齿和胡搅蛮缠,他心里就已经打了退堂鼓了。不善于表达的他,对老婆没有敬,只有畏。他知道自己的条件,所以从小就很自卑。他什么野心也没有,除了看书再没有别的爱好。找对象也是听从父母的安排,他自己全无概念。他这样的人,只配找个普通女子,过平淡安稳的日子,可命运却偏偏给他配了个人间少有的绝色美女。他就像只应该得到一只山鸡作伴的黑乌鸡,却偏偏配了一只凤凰一样。这个福分他属实消受不起。这么多年他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着,生怕老婆给他弄点什么事儿出来。他在老婆面前一直唯唯诺诺的,好像大气都不敢喘似的,老婆指东,他不敢往西,老婆让他打狗,他不撵鸡。就这么对付着,总算把大半辈子过下来了,可谁曾想,都这个岁数了,老婆居然还不让他省心。但是,只要老婆多少能顾全一点他的面子,别把事情做的太绝、太过分,估计他能一直这样忍下去也未可知。

  就在他犹犹豫豫、举棋不定之中,迎来了儿子的暑假。在外地上学的儿子风尘仆仆地回来了。面对久别重逢的儿子,父亲百感交集得几乎落泪。平生第一次觉得儿子是多么的宝贵,多么的重要啊。水性杨花的女人是根本靠不住的,自己最亲、最应该疼爱珍惜和依赖的人,只能是自己的亲骨肉啊。

  “张雷你可回来了。爸好想你呀。”这是做爸爸的平生第一次对儿子说出这么感性、动感情的话来。把儿子惊得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儿子也和父亲一样,不善于表达,只回了一个腼腆的笑。

  闷葫芦男人老张眼里噙着泪珠,跟在儿子身后转悠,像个迷恋、依赖父母的孩子。

  “儿子,妈妈也想你。”吴玉莲仪态优美地向儿子伸出胳膊。儿子跑过来和妈妈抱在一起。

  “你今天没去打麻将啊。”儿子笑着说。

  “知道你要回来,我还能去玩吗?”吴玉莲笑吟吟地看着儿子,只是一忽儿之后,她就松开了儿子。跟他爹一样的眉眼,实在不讨喜。

  “来来,吃饭吧。看妈都给你做了什么。”吴玉莲把儿子引到饭桌边。一桌子的菜很丰盛,不过几乎都是孩子他爹做的,吴玉莲充其量是打个下手而已,但功劳必须是吴玉莲的。

  胖乎乎的儿子见了吃的就异常兴奋,学校里的大锅菜,确实吃腻了。

  “这么多好吃的呀,太棒了。糖醋排骨,油焖大虾,辣子鸡,哎呦,太棒了。”儿子高兴极了。

  “儿子,你终于放假了。说说你想上哪儿玩去?咱们一家子出去旅游好不好?”吃饭时老张突然提议道。

  “那敢情好啊。爸我以前跟你说过那么多次要去旅游,你都不答应,这次咋这么痛快了?”儿子高兴坏了,咧着大嘴笑着,唇上居然有了一层密密地胡茬。原来已是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老张看着儿子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滚下泪珠来。

  “旅什么游啊?大热天的,不够遭罪的了。”吴玉莲不满地说。如果是以前,吴玉莲也会像儿子一样兴奋,现在的她可不想出门去。离开陆一凡太久,她会抓心挠肝地想念他的。

  “儿子好不容易放假了,出去玩玩也好。再说咱们一家三口也该一起出去走走了。”老张语气迟缓,但态度坚决。加上儿子的欢呼雀跃,旅游的事便不容反对了。“张雷一会儿你上网查查哪里好玩,选好了咱们明天就走。在网上买车票你会吧?”

  “那很容易,我这次的车票就是在网上买的。爸你啥时候这么痛快过呀?怎么这次居然说走就走呀?”

  “以前爸爸总是没时间,亏待你和你妈妈了。现在咱们就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吧。”老张的意思吴玉莲虽然摸不透,但她的反对根本就是无效。她只能默默地收拾旅行要带的东西,并偷偷地给陆一凡发了个信息,取消了两个人的约会。

  旅游自然是往南方去,北方是住了一辈子的地方,再好的风景也不稀罕了。吴玉莲的家在山海关之外,要想玩只能往关里走。他们一路去了天津,北京,上海,苏杭二州,最远走到了九寨沟。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都用来旅游了。一直到儿子快要开学才回来的。

  这一道上吴玉莲一直是闷闷不乐、心不在焉的。眼前的任何风景都不如她的情哥哥陆一凡好看,她心心念念的只有她的情哥哥,她只盼着能快点结束旅游,真正是归心似箭啊。可那爷俩就是不提回家这个茬。回来后,她翻看那些旅游时拍的照片,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张照片是带笑脸的,不是直勾勾地看着镜头,就是不知所以地望向远方,再不就是一脸的迷茫。老张这一道上却一直是小心翼翼,极力讨好他的老婆,对吴玉莲百依百顺的,只要是吴玉莲多看了两眼的东西,他就立马掏钱给买下来,一改过去的吝啬节俭。这一趟旅行估计最少也得花去他两、三万块钱,难为老张居然一点都不心疼。他的用心良苦不知道吴玉莲能不能理解?他大概是希望通过一家人亲密的旅行,让吴玉莲体会到家的温暖和重要性吧?只是吴玉莲的心此时在哪里呢?

  旅行结束回来,儿子就脚不点地地回学校了。剩下的两个人除了皮肤被晒黑了一些之外,别的一切照旧。当然,老张这次不打算继续装聋作哑了,给吴玉莲的手机定位,监视什么的都是小伎俩,和自己老婆联系频繁的那个电话号码他也早就掌握了,男人好像天生就是当侦探的材料,但是不是行动派就不知道了。

  吴玉莲还是像过去那样,打算把自己家当做约会场所,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把陆一凡约来了。两个人刚一上手,外间的大门就被擂得震天响,把两个人的三魂七魄都吓飞了。陆一凡急得几乎要跳楼,吴玉莲一把把陆一凡塞进衣柜里,自己强做镇定地出了卧室,一眼看见陆一凡的鞋还在门口,忙一把抓起来塞进鞋柜里。准备停当,看不出什么破绽了,她才鼓足勇气去开门。果然是老张回来了。

  “你大白天的锁门干什么?”老张劈头就问。

  “没有啊。可能是我无意中碰上了门栓吧?”吴玉莲慌得眼珠滴溜乱转,吓得手脚冰凉。“你回来干啥来了?我睡得正香呢,被你吵醒了。”

  “啊,我东西忘家了,回来取一下。”老张并没有在卧室里翻找。他还不想和吴玉莲撕破脸,他在电脑桌上磨磨蹭蹭地找东西,吴玉莲紧张地盯着他,觉得每一秒钟都比一年还要难熬。

  “我走了。”老张举着手里的一沓纸说。“以后别老划上门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家里干坏事呢。”

  “看你说的,哪儿有那事呀?”吴玉莲本想说自己都是老太婆了,谁会稀罕啊?可一想到躲在大衣柜里的陆一凡,没准会因为这句话而觉得自己不值得他追求了呢,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只求老公赶紧走,别让她再受折磨了。

  终于,老张走了,吴玉莲急忙打开大衣柜门,就见那陆一凡已经被憋得半死了,浑身的汗出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光有出气,没有进气了。连眼睛都挣不开了。大衣柜是顶着屋顶做的柜子,挂衣服的地方有半人多高,如果不塞满衣服的话完全可以藏个人,只是里面挂满了吴玉莲的春秋衣服,余下的空间并不大。把个身材高大的陆一凡硬塞进去,那就跟把他捆成一团一样难受。再加上他怕得连喘气都不敢,几乎被活活憋死,再晚一会儿放他出来,恐怕他人都得过去了。

  “一凡,一凡,你快醒醒。”吴玉莲使劲拍着他的脸,心里怕得要命,心说陆一凡要是一口气上不来,死在这里,那她可就彻底完蛋了,啥都完了。这时候她才体会到啥叫绝望滋味。好在陆一凡的生命力还是比较顽强的,过了好半天终于倒过气来了。他哆嗦着从衣柜里爬出来,又哆哆嗦嗦地顺手一抹脸,满手的汗珠子。

  “唉呀妈呀,太吓人了,太吓人了。”他心有余悸地说。然后就抖抖嗖嗖地穿衣服。他越是心急动作越慢,平时的潇洒派头全没了。满是汗毛的腿青筋暴露,血管毕现的大脚丫子说不出来的难看。原来人的漂亮潇洒都是靠举止和衣装打扮出来的,如果脱了衣服再看,也许全是缺点。

  “我走了,我走了。”陆一凡穿好衣服和鞋,整个人像逃命似的,一刻都不能缓地就要走。到了门口又趴在门镜上贼眉鼠眼地往外看了半天,然后才风驰电掣地窜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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