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人悲怆的旁白从画外传来：作孽啊，日本侵略者作孽啊！巩志山老先生一家老小六口人就这样惨死在这群战争禽兽的屠刀之下了。
阴沉沉的天色，冷风将树叶纷纷吹落。在一个农家院中，周致强听完侦察员的报告，立即趁着夜色带领武工队出发了。
当他们赶到长胜沟隔山营子时，天已大亮了，看到巩志山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周致强和战士们都忍不住哭出声来。巩志山紧紧抓着匆匆赶回来的巩书元、巩书安的手说：“参加八路，给巩家报仇！”说罢，气绝身亡。
在武工队的帮助下，巩书元和巩书安掩埋了家里老老少少的六具尸体，面对着大小不一的六座坟茔，兄弟俩跪下磕头，然后站起身，擦着眼泪，来到周致强面前，提出参军的要求。周致强噙着眼泪重重地点着头，巩书安瞪着仇恨的眼晴将六支飞镖全都甩在院前那棵干枯的老榆树。
在马架子屋内，周致强悲怆地告诉胡雨民和鲁桥：“我当即答应他们参加八路军的要求，安排巩书元在武工队当卫生员，让巩书安去了朱洪武分队。这个分队的战士都是云城人，对巩书安也好有个照应。为了替烈士一家保守秘密，我把他们兄弟二人的姓名也改了。我跟你们说，我挺喜欢巩书安的，就先给他起了个‘丙丁火’的名字。《易经》八卦中说南方丙丁火，五行之火代表四时之‘夏天’，寓意成长，对应天干之丙丁，我盼望这孩子快快成长起来。巩书元比较老成，但性情软弱些，于是取个‘雷’字，叫丙丁雷。唉，我是企盼这兄弟俩都能成为优秀的八路军战士啊。”
胡雨民说：“老周说得对，我们企盼巩家兄弟，嗯，是丙丁火、丙丁雷二兄弟成为优秀的八路军战士！”鲁桥攥紧拳头说：“这笔血债一定要向日本鬼子和汉奸叛徒清算！”
“报告！”
“报告！”
这时，门外传来了两声报告，其中一个还带有稚嫩的童音。
“进来！”
胡雨民的话音未落，屋门被推开了，先进来的是二排长宁海，紧接着的是迈着小正步的丙丁火。
“真还是个孩子！”
胡雨民小声说了句。
丙丁火斜挎着一支几乎与他身板儿一样高的马三八步枪，灰色的军帽后面挽了一个大褶，大大的帽檐下面是一双大大的黑亮的眼睛，小蒜头鼻子，圆圆的下颌上有一张俏皮的大嘴巴。身上穿着一套最小号的显然还被粗略地改过的旧灰布军装，超大的衣兜，肥大的裤裆，绑腿像是扎在小腿下面的两道箍，只有那双青布鞋很合他的脚，大概还是他娘在世时亲手做给他的。最显眼的，还是在腰带上又扎着一圈皮套，插着雪亮的六支飞镖。
丙丁火随着二排长立正，扬起小巴掌敬礼，胡雨民、周致强和鲁桥也立正还礼。然后，胡雨民忍不住问了一句：“丙丁火刚才干啥了？”丙丁火立刻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低下头。宁海乐着说：“我去时他正抓树上的蚂蚁呐，用飞镖扎成一个小圈，把黑蚂蚁和黄蚂蚁抓进圈子里，看它们打架。”丙丁火朝着首长们做了鬼脸，吐了吐舌头，恨不能把头埋到裤裆里了。可当鲁桥区队长讲了侦察任务时，他抬起来，显得很激动，两只小拳头攥得紧紧的，一双大眼睛里闪着仇恨的目光像是要喷出火来。因为，在他的心中已经把日本侵略者化做一种仇恨的概念，更何况他还听说那个出卖他们家的叛徒李宝华也躲在烟筒山银矿的警察队里。
“保证完成任务！”
丙丁火和宁海再一次立正，敬礼，离去。周致强望着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走出去的背影，十分欣慰地说：“丙丁火人小鬼大心眼儿多着呐，他背着的马三八可是他自己去老鬼子仁科家拿来的。”他顿了顿，说话的声音又大了些，情绪也好了些：“巩家惨案发生后，七老图山区群情激愤，一下子就有一百来名小青年参加了八路军。这时武器成了问题，丙丁火看发枪没有他的，就直接跑来找我要枪。我知道他的心情，但我真没有合适的枪给他，就胡乱说了一句，‘八路军的枪都是自己从鬼子手中夺来的’。他眨眨眼睛问：‘真的，我夺来的就是我的？’‘嗯！’我不经意地答应一声，并且点了点头。他一溜烟地跑了，没想到他真的就弄了这支马三八，而且还是从日伪军在云城的大头目仁科家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