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年秋天,正当省立淮阳第四中学保送黄德全赴许昌读师范之际,县城大街上发生的一件大事情,从此彻底改变了黄德全的人生命运。

  这天上午,淮阳县城突然涌进来一帮子身穿灰布军装的军人,西北军将领冯玉祥率部驻扎在这里。为了改变旧军队基层官兵缺少文化的现状,提高部队的政治素质和军事素质,冯玉祥将军在县城大街上设立招兵处,面向社会招收一批有文化有理想的学兵,组建随营学兵团,为西北军培养人才。

  招兵处就设在省立中学门前的大街上,一时间吸引着青春萌动的男学生跃跃欲试。

  黄德全因事外出,行走在大街上,迎面跟一名招兵的青年军官擦肩而过,他以敬佩的目光扭头朝青年军官多看了一眼,正巧与军官犀利的目光相遇。那高个子青年军官回头看了看眼前的年轻学生,身材既瘦又小,身高充其量不足160厘米,体重难过百斤,压根就不是当兵扛枪打仗的材料。那军官高昂起头颅不屑一顾的走了,黄德全却趁摸着主动与这位军官没话找话说:“长官,俺想看看您的枪中不中啊?”

  青年军官闻言停住脚步,一转身冲黄德全说:“想玩枪吗,来。”他打一个手势,“来吧,小子,你能把老子摔倒,这枪就让你玩。”

  青年军官满不在乎地将大话撂在那儿,冷不防,黄德全一个箭步窜上去,来一招饿虎扑食,下边顺势伸腿踢一脚,当真就把他摔倒了,惹得众人纷纷围观瞧热闹。

  青年军官并不气恼,起身拍了拍军装上的尘土,自觉认输。他麻利地从枪套里掏出盒子枪,在面前一晃,很干脆地说,“给你,玩吧,小心不要走火了哦。”

  黄德全接过手枪,在面前晃了几下,说:“我真喜欢这把枪,就玩一会儿不过瘾。”

  “啊,小子,你怎么得理不饶人啦。咋着,难道还想要我这把枪不成?”

  黄德全不好意思地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跟着你当兵。”

  青年军官白他一眼,心里说,就你那瘦猴样儿,恐怕连机关枪都扛不动,还想吃粮当兵,做梦娶媳妇去吧。他把枪收起来,往身上一插,绷着脸向招兵处走去。

  这时候,黄德全的同学张宗衡打旁边走过来,喊他一声:“黄德全,大家都去报名参军了,咱也去吧。”

  黄德全刚刚跟那位青年军官过招赢了,心里正处于激动状态,羡慕当兵的不仅着装威武,生逢乱世可以像岳飞和文天祥一样,投笔从戎,报效国家民族。那一刻,黄德全已经打定主意,要弃文从武,报名参军,正好有同学张宗衡作伴,俩人高高兴兴朝招兵处跑去。

  黄德全跟在张宗衡的身后,挤进了熙熙攘攘的报名队列,自觉矮人一头。他努力踮起脚尖,想以此增加身高,不一会儿的工夫,两条腿就拿捏得酸麻,顺手从路边捡起一块砖头垫在了脚下。黄德全的举动很快被招兵处的人员发现了,直接走上前将他驱逐出队列。眼看自己的老同学张宗衡顺利通过了体检,填表格被录取了,黄德全急得团团转,孩子脾气涌上来,抱住招兵处旁边一棵大树爬上去,委曲得用牙齿使劲儿啃树皮发泄心中的不满情绪,将树皮啃咬掉一大块,弄得树枝上落叶纷纷。

  黄德全爬树的情景,早已被刚才那位挎手枪跟他摔跤的青年军官看在眼里,他觉得这个瘦小的青年学生很有个性,说不定日后会有大出息。于是,青年军官就从里边走出来,仰头冲树上的黄德全招招手说:“喂,你下来,想吃粮扛枪就跟我走。”

  黄德全闻言破涕为笑,哧溜从树杈上爬下来,双手伸展衣襟,昂首挺胸站立在青年军官面前,一脸的严肃表情,显得极其精明强悍。

  青年军官抬手使劲儿捏一把黄德全瘦弱却又结实的臂膀,示意招兵处的人员拿来一张表格,让他填写自己的姓名和家庭履历,瞅着表格上遒劲流利的字迹,青年军官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庆幸今天没错过这个好兵。

  至此,黄德全和张宗衡、张岚峰等同窗好友一块加入西北军学兵团,他们在军中互相勉励,共同进步,锻炼成长为骁勇善战的一代名将。只可惜,深得冯玉祥将军喜欢的爱将张岚峰,在抗战中却投靠了日本人,出任南京汪伪政权“和平救国军第四方面军总司令”,成为人民的公敌,于1947年被人民解放军俘虏,病死在监狱内。

  且说黄德全被批准正式入伍后,进入冯玉祥将军的西北军学兵团接受基础训练,由张自忠担任学兵团团长。学兵团招募的一批新兵虽然有文化,却缺乏最基本的军事常识和基础训练,当即被送到省城开封小南门外的演武厅受训。

  位于古城开封小南门外的演武厅,相传为宋代民族英雄岳飞在汴京比武枪挑小梁王的地方。老开封人说,此处占地面积“五顷四”,也就是540亩那么大,地势平坦,明、清时代成为官军的练兵场。冯玉祥将军担任河南省督军时期,在演武厅大校场中间靠北的地方修建了几排营房,另外修建了一个大阅兵台。黄德全和同学张宗衡、张岚峰以及新招募的学兵团成员,头一次走进大宋朝的古都汴梁城,目睹沿街的古建筑雕梁画栋,人流拥挤的街肆热闹非凡,一双好奇的眼睛左顾右盼,四处张望,看什么感觉都是新鲜的。黄德全未曾料到,他此后在这里娶妻成家,与这座城市结下了不解之缘。

  学兵团的成员临时住进了新建的营房内,每天由军中的教官严格按照教科书教习军事知识,列队参加训练。黄德全虽然身体瘦弱,没有那些新兵们体格强壮,却是训练刻苦,别人做一遍军事动作就能够达标的科目,他需要做两遍,甚至坚持做三遍、四遍,每次科目测试都名列前茅。尤其是步枪射击项目,他好像天生就是玩枪的材料,对轻武器特别有天赋,实弹射击无论是卧姿和跪姿,他熟练操枪在手,屏神敛气,枪枪命中靶心,让招他来的那位青年军官情有独钟,特别喜欢这名年轻聪明的小战士。

  黄德全军训一结束,就被选送到了学兵营。学兵营驻扎在许昌市东郊,是冯玉祥将军创办的士兵培训班,相当于预备干部学校。一天,冯玉祥到学兵营视察,营长为了向将军交一份满意答卷,将平时训练的尖子班,以连为建制拉出来,班与班之间搞对抗比赛。

  比赛刚过两个回合,演兵场上那个小个子兵左冲右突,跳跃腾挪,动如脱兔,其娴熟的军事技能,让出身行伍的冯玉祥将军大加赞赏。冯将军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身材瘦小的士兵,冲坐在身旁的营长问道:“他叫什么名字啊?”

  营长起立回答道:“报告长官,这名新兵名字叫黄德全。”

  “啊,知道了。”冯玉祥将军咧开宽厚的嘴唇哈哈大笑。

  营长瞅着冯玉祥将军满意的笑容,随即高兴地附在将军耳旁夸奖说:“这个黄德全是我们学兵营最优秀的士兵,可是个好苗苗。”

  冯玉祥将军嘿嘿笑两声,随口说道:“好啊,既然是个好苗苗,那就送给我吧。”

  营长不觉一愣:“长官您想要啊?”

  “把这个黄德全给我吧,给我当贴身警卫员。怎么,你小子舍不得啊?”

  营长连声笑着说:“舍得,舍得,等培训结束,俺亲自将他送到府上。”

  “不要等培训结束了,今儿个就跟我走吧,到开封继续培训。”冯玉祥将军不容置疑地丢下一句话,站起身就要走。

  时任河南省督军的冯玉祥将军,对于刚迈出学校大门走向社会的黄德全来说,那鼎鼎大名如雷贯耳,是他心目中崇敬的大人物,大英雄。他经常听学校老师和周围的长辈们议论说,就是这位赫赫有名的西北军将领,出生在安徽一个泥瓦匠家庭,自幼家境贫寒,父亲曾投军追随左宗棠大帅入新疆戍边。冯玉祥将军弟兄7人,因家庭生活难以为继,饿死了5个。他12岁随父从军,入保定练军营拿枪操练,4年如一日,在教场练喊队列口令,其初衷是想成为传令教习,结果却练出一副惊人的大嗓门,于阵前列队喊操,声若洪钟。冯将军担任河南省督军之后,反封建破除迷信,剪除清末遗留下来的男人大辫子,大力推行妇女放足,解除了束缚女人多少年的裹脚布,提倡男女平等。身为一名南征北战的军人,冯将军不仅仅负有保土安民之责,还在河南省督军任内兴办教育事业,接受辛亥革命女杰刘青霞的巨资捐助,开办了豫学堂,为国家培养出一大批栋梁之才。黄德全从军后,一直想亲眼目睹将军的风采,可在训练场上,由于距阅兵台较远,加之专心演练,一时无暇顾及观看。

  对抗演练刚结束,只见营长迈步下了阅兵台,直接让连长将黄德全留下,说冯将军要单独召见黄德全。

  连长高兴地跑步到队列前,高喊一声:“黄德全!”

  黄德全立正,应声答道:“到。”

  连长命令道:“出列。”

  黄德全遵令,向前跨出一步,跟随连长快步登上阅兵台。

  连长立正向冯玉祥将军敬礼,大声报告道:“报告长官,士兵黄德全已奉命带到,请您指示。”

  冯玉祥将军站在阅兵台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近距离注视着眼前这个小个子新兵,微微一笑,挥手示意连长下去。

  黄德全昂首挺胸站立着,用眼角的余光瞅一下身材魁梧的冯玉祥将军,这是他头一次近距离见到心目中倾慕已久的大人物,未免有些激动,下意识向前跨出一步,抬手敬一个军礼,高声报告道:“长官好!”

  “你叫黄德全?”冯玉祥将军和蔼地问一声。

  “是,长官,士兵黄德全向您报到。”黄德全依然立正姿势,拘谨地回答道。

  冯玉祥将军统帅千军万马,麾下战将如云,内中不乏英俊孔武之人,今日却情有独钟,偏偏看上一个又矮又瘦的士兵,不由得让在场的所有下属们费解,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世有伯乐,而后才有千里马。以冯玉祥将军犀利挑剔的眼光,在百万军中阅人无数,他并没有看错黄德全,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军事将才。

  黄德全也确实没有辜负冯玉祥将军的知遇之恩,在随后十几年的戎马生涯中,从士兵到将军,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的从千万士兵中脱颖而出。每一次提升,团长出缺,他第一个补上去,旅长出缺,他亦是头一个补缺,直至师长、军长,官衔晋升为中将,没有后台支撑扶持,全凭自身努力挣取功名。

  冯玉祥将军将黄德全带进河南省府开封城,随侍其左右,让他见识了军队和地方很多大人物,增加了社会阅历。后因冯玉祥将军杀了降将宝德全,被撤销河南督军,赴京改任陆军检阅使,黄德全和西北军招募的学兵团成员一块跟随冯玉祥将军进入北平南苑。当时的旧中国军阀混战,连年战火不断,冯部入京受制于新宠军阀吴佩孚等人。在粮饷匮乏生存状态十分艰难的境地,冯玉祥将军另辟蹊径,于政治夹缝中求生存,接纳了陆军大学和保定军校一批毕业生,董振堂等人当时就是由保定军校毕业,被安排在军中当教官的。冯玉祥将军专心致志地练兵,卧薪尝胆,以图东山再起。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黄德全和学兵团的成员们比较系统地学习了《军人教科书》、《八百字课》、《简明军史》、以及军歌和各兵种教科书等文化科目。学兵团成员随着职务的提升,加授军事战术和军事勤务。初级军官另外开设《初级战术》、《军人宝典》、《典范令》、《曾胡治兵语录》、《左转摘要》。中级军官再加授课《高级战术》、《军器学》、《欧洲战史》及其各种经书和子书的选读。每天出操要求极为严格,刺枪、劈刀、射击、器械体操等等基本要领,切实做到每个学员都精通套路,人人都能在杠子上拿大顶,奔跑8道跨越障碍阻拦。冬季时常进行叠沟比赛和劳动等体能训练,磨练官兵的意志力和耐力。就这样持续训练了两年多,让黄德全这个农家子弟收获颇丰,由普通士兵成长为基层带兵的军事干部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1924年,冯玉祥将军举行“首都革命”,率部发动军事政变,改组国民革命军。在北京南苑受训的黄德全,升任冯玉祥将军卫队连长,随后担任卫队营长。

  1924年2月,冯玉祥将军与大家闺秀李德全女士结婚,黄德全进入将军府随侍左右。因其名字与冯夫人重名,军中的同僚们跟他碰面打招呼,屡屡开玩笑呼唤他为“黄夫人”,让黄德全心里极为别扭。为了避讳将军夫人名,黄德全经过再三考虑,决定向冯玉祥将军提出更改名字。

  京城一座青砖小瓦建筑的四合院公馆内,阳光明媚。李德全女士穿戴素雅,满面春风端坐在桌案前,抬玉腕挥毫习字。

  此刻,侍卫官黄德全一身戎装,披挂整齐,双手捧着一杯冒热气的茶水,度步到桌案前说:“夫人,歇会儿吧,我给您研墨。”

  李德全女士将毛笔搁在笔架上,微笑着说:“是小黄啊,今儿个没啥任务吧。”她指着桌边的一把椅子说:“坐吧,德全。”

  黄德全见冯夫人喊他的名字,内心一惊,连忙说:“不,不,夫人。我,我。”一时间,黄德全脸红筋涨,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要紧张吗,平时喊你小黄习惯了,今儿个喊你的名字,不习惯了吧。我是想,你现在都当营长了,再喊你小黄不太适合吧。”李德全女士倒没有不好意思,直来直去地解释道。

  黄德全说:“没啥没啥,以后夫人还是叫我小黄吧。不过今儿个碰巧了,我就是为自己的名字来找您和将军的。”

  李德全女士笑呵呵说道:“啊,那也太巧了吧,过去我都叫你小黄,没叫你的名字。话又说回来,天下事无巧不成书,这名字也算咱俩有缘,将两个德全遇到一块了,还男女有别,哈哈。我看以后就叫你的名字吧,慢慢会习惯的。”

  李德全女士一番话,说的黄德全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今儿个我就是为了改名字,让您和将军做一个见证。”

  李德全女士仍满脸溢笑说:“改不改名字,你做主,我和将军尊重你的意见。”

  黄德全严肃地站在夫人面前说:“我不是说这个名字不好,自从您来到府上,将军就不好意思再叫我的名字了。我改了名字,今后大家在一起就不会出现误会了。”

  李德全女士闻听哈哈大笑说:“你既然下了决心,我也不反对了,那就看你的意思了。想好了吗?叫什么名字好啊?”

  黄德全乐呵呵说:“夫人,小时候听算卦先生说过,我命中缺木,就叫樵松,樵木的樵,松树的松。”

  这时候,冯玉祥将军刚好走到客厅门口,听见黄德全这句话,高兴得笑着走进室内,大声喊叫一声:“黄樵松”。

  黄德全转身朝将军立正敬礼,随口答道:“到。”

  冯玉祥将军兴奋地坐在椅子上,笑着说:“先坐吧。黄樵松,你这名字叫的好啊,樵是栋梁之才,松是树中之冠,这一才一冠合在一起,就显示出了人格魅力,志气远大哦。我相信你黄樵松,今后必成大器。”

  黄德全见冯将军夸奖自己,脸一红,十分谦虚地说:“承蒙将军关照,我黄樵松从今日起跟定将军,鞍前马后,为国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李德全女士瞅着庭院上空的艳阳已经近午,即刻吩咐佣人安排饭菜,回头冲黄德全说:“今儿个你改名字有功,咱们一块庆贺一下吧。”

  冯玉祥将军起身乐呵呵说道:“夫人说的好,今儿个趁兴,我们共同喝两杯。”

  席间,几杯酒下肚,冯玉祥将军红光满面,从上衣服兜内掏出一块跟随他多年的金壳怀表,笑呵呵递给黄德全说:“小黄啊,哦,应该称呼黄樵松。这是我和夫人的一点心意,送给你留作纪念吧。”

  从此,农家子弟黄德全,正式更名为黄樵松,字怡墅。

  1925年冬季,黄樵松跟随冯玉祥将军,率领北方国民军一举攻占天津,与奉系反叛将领郭松龄遥相呼应,剑指东北,意在剿灭奉军张作霖。然而,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随着郭松龄兵败被杀,战况急转直下,冯玉祥的国民军面对奉系张作霖和直系段祺瑞的两面夹击,已呈孤掌难鸣之势。冯玉祥将军被迫通电下野,将军权交与国民军总司令张之江,而后出访苏联。

  1926年初,冯玉祥将军从苏联归国,重掌国民军帅印。以直系段祺瑞执政的北洋政府,为了自身利益,与奉系张作霖联合排挤国民军。4月15日,奉军占领河北通县,直军抵达西苑,对国民军形成包围态势。冯玉祥将军率部被迫退守南口,这时候,山西的土皇帝阎锡山也趁人之危,加入直、奉两集团攻击冯军。南口大战爆发,双方调集70万人马,动用飞机、军舰、坦克和重炮,激战3个月,势单力孤的冯军虽然兵败,却牵制了北洋政府的主力部队,有力地支援了广州国民军北伐,使南方北伐军长驱直入,顺利攻克了武汉。黄樵松随侍冯玉祥将军退居绥远一带,在苏联顾问团和共产党人刘伯坚、邓小平等的推动下,冯军联合国民党军第2军和第3军,组成国民联军总司令部。同年9月17日,冯玉祥将军率部在绥远五原县誓师,公开发表宣言:“要想战胜军阀,必须先要打倒帝国主义”。同时宣布拥护孙中山先生提出的“三大政策”,接受共产党人李大钊的密件,主动出击,与南方北伐军会师中原。冯玉祥将军出任国民联军总司令,邀请共产党人刘伯坚担任联军总政治部主任,将一批共产党员安排在军中开展工作。五原誓师在《九一七新生命》中还公开提出:“烟酒必戒,嫖赌必戒。除去奢侈,除去骄惰”。部队经过整军,由宁夏入甘、陕,出西安与北伐军会师郑州,参加北伐。这一时期的黄樵松,随侍冯玉祥将军左右,整天出入于幕府,接触了不少共产党人,耳濡目染,使他那颗怀有报国之志的年轻心灵经受到质的蜕变,他洁身自好,严于律己,追求进步,向往光明。

  1930年5月,蒋介石、阎锡山、冯玉祥以及桂系的李宗仁拥兵中原,群雄逐鹿,史称“中原大战”。冯玉祥将军兵败下野,残部被蒋介石编为国民革命军第26路军,划归西北军旧将孙连仲麾下,黄樵松在所属27师师长高树勋手下当团长。蒋介石为了笼络这支归顺的部队,在南京汤山召见团以上军官,当面奖赏很多钞票。每月供给部队的经费,基本上都是按照所报兵员编制造预算,下边报多少名额,就发多少钱,致使一些军官见财起意,虚报冒领军饷,军纪废弛,吃喝嫖赌,腐化堕落,虽然武器装备补充更新,其战斗力远不如以前的西北军。孙连仲奉蒋介石之命,率26路军由山东济宁一带开往江西“剿共”,在南昌休整一个月。黄樵松目睹冯玉祥将军一手带出的西北军变成了“吃喝军”,一些官兵因随意嫖宿而染疾病,行军中松松垮垮,掉队痛苦呻吟,他实在是不忍视那一幕景象。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黄樵松读中学时,就喜爱宋人周敦颐的散文《爱莲说》,更将那“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视为立身行事准则。置身乱军之中,他无权管理别的部队,对手下一团人马要求极其严格,带兵治军一直沿袭冯玉祥将军的老方法,从不怠懈。有一天,黄樵松暗中找来本师性情耿直的中下级军官杜幼鼎、杜宗荫、杨秋明等人,神色凝重地对他们说:“我们不能眼看冯先生带出来的部队堕落下去,要成立一个排除孬种会,打击歪风邪气。你们看怎么样,敢不敢跟着我干?”

  工兵营长杜幼鼎长期接触共产党人和进步书籍,思想先进,率先表态说:“黄团长,你只要带头,我没啥话可说,跟着你干到底。”

  其他几个军官早已看不惯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纷纷表示愿意跟随黄樵松打击军中的歪风邪气。

  “排除孬种会”秘密成立后,会员们分散在军中,随时监督那些行为不检点的官兵,尤其对基层军官中行为特别恶劣者,甘冒风险予以惩治,给腐化军官造成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1931年,当团长的黄樵松告假回到开封,与一直等待他的闺门女王怡芳结婚。

  早在黄樵松跟随冯玉祥将军驻守开封期间,经熟人介绍,他与开封北仓女子中学的学生王怡芳一见钟情。王怡芳家住开封西门外,父母都是平民,父亲靠掏粪业为营生,供养女儿上学读书。少女王怡芳娇小可爱,天生丽质,性情温和,让农家子弟出身的黄樵松一见倾心。王怡芳从小也倾慕军人和英雄,二人相见恨晚,遂私定了终身,期待着佳偶天成,百年好合。

  如今,已届而立之年的黄樵松,于戎马倥偬抽身返乡,王怡芳喜不自禁,将她心目中倾慕的英雄领回家中,引见给父母。王家父母尊重女儿的选择,当即为这对才子佳人操办了婚礼。

  婚后,这对新人的蜜月还没有度完,由于前线战事吃紧,黄樵松接到军中急电,匆忙告别爱妻,踏上了新的征程。夫妻俩从此天各一方,鸿雁传书,诉不尽的相思之苦。

  其时,孙连仲率第26路军由南昌直抵宁都前线,对中央苏区的红军展开第二次围剿。两军对垒,大战在即,那些从北方远道而来的官兵,闻悉东北发生了“九一八事变”,日本鬼子出兵占领了东三省,面对日寇横行,国土沦丧,身为军人不能开赴战场保家卫国,驱敌寇于国门之外,却自己人窝里斗,同根相煎。一些思想激进的军官看破了蒋介石的险恶用心,假借26路军之手“剿共”,使其两败俱伤,从而达到排除异己杂牌武装之目的。26路军参谋长赵博生与25师旅长董振堂、季振童,以及27师几个团、营长们,都十分痛恨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不抵抗政策,趁孙连仲和高树勋不在军中,率部于宁都阵前起义,编入中国工农红军第五军团,随队参加长征,北上抗日。

  黄樵松当时在宜黄县城内训练新兵,因距离宁都数百里路程,信息闭塞,有心参加武装起义,追随红军北上抗击日寇,得到信息却为时已晚,遂按兵不动,待机而行。

  黄樵松未能追随赵博生和董振堂参加宁都起义,深感遗憾,他登上宜黄城外卓望山顶,面北而立,举目眺望远方的锦绣河山,感慨万千。他取来笔墨,挥毫在山顶庙宇的木壁草书:“遥望东北半壁沦于日寇之手,实我辈军人之奇耻大辱。何不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此后,黄樵松升任27师79旅旅长,率部驻扎在永丰县,他在全旅军官大会上讲话时,并不忌讳国民党特务的监视,指名道姓说:“董振堂以前当见习的时候多么爱护老百姓,多么吃苦耐劳啊!”

  其时董振堂已担任红军第五军团总指挥,国民党反动派视他为“叛徒”,军营里跟他有关系的人唯恐避之不及,黄樵松却对自己当学兵时期的教官大加赞扬,由此可见他善恶分明,崇尚新思想,体恤饱受战乱之苦的老百姓。

  这年夏天,部队换防途经乐安县一个村子,黄樵松发现一个马夫随意将老百姓盛衣物的箱子搬出来当马槽用,不禁大怒,他在军中三番五次地强调军纪,却有人当耳旁风,这还了得。他随即集合全旅官兵,当众将那个马夫拉出来给枪毙了。他这种近似封建酷吏的做法,在一些人看来,未免有点小题大做,草菅人命。而他自有说法,军队有令不行,有禁不止,骚扰百姓,听之任之,对得起衣食父母吗?一旦打起仗来,失去了老百姓的支持,没有了后方,还能打得赢吗?

  1934年,第26路军移师河南信阳一带,黄樵松所在的27师作为国民政府的调整师,被编入42军,由师长冯安邦率领,士兵每人发一套黄呢子军装,一双皮鞋和一顶钢盔,武器装备焕然一新。黄樵松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号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每天早起晚睡,随营操练新兵,志在练出一支精兵,枕戈待旦,随时听候命令,开赴疆场,为国家为民族,与日寇决一死战。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