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侵华日军占领南京、济南之后,企图沿津浦线对进,南北夹击,会攻徐州,进而击破陇海路中国军队防线,夺取郑州和武汉。

  台儿庄原本是山东省峄县的一个小镇(今属枣庄市),因其位于津浦路台(台儿庄)、枣(庄)支线及台、潍(坊)公路交汇点,扼运河咽喉,系通往徐州的门户,因此便成为日军重点占领的军事要地。

  1938年3月上旬,北线日军分左、右两翼,向台儿庄进犯。左翼日军板垣征四郎第5师团自青岛崂山湾和福岛登陆后,沿胶济路西进,以坂本支队猛攻临沂。右翼日军矶谷廉介第10师团之濑谷支队沿津浦路南下,进攻藤县,国军第22集团军122师与敌人血战两昼夜,伤亡惨重,师长王铭章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国军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将军亲自上阵,督率孙连仲第二集团军田镇南第30军、冯安邦第42军、滇军卢汉第60军、川军王铭章第122师、汤恩伯第20军团麾下周喦第75军、关麟征第52军、王仲廉第85军、以及第57军一部、第13军骑兵团、骑兵第9师、第13师,投入总兵力达29万人,在台儿庄周围地区与日军展开激烈的阵地争夺战,史称台儿庄大捷。

  一场大战在鲁西南拉开帷幕,由豫西紧急驰援山东战场的国军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将军素有“孙铁头”之称,与号称“关铁拳”的第52军军长关麟征将军负责镇守台儿庄北侧。孙连仲深知此战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他将麾下西北军的老班底3个师全部压上去,以池峰城的第31师坚守台儿庄城池;黄樵松的第27师布防于右翼,迅速插向刘家湖进入阵地,侧击日军,协助31师固守台儿庄;张金照的第30师从左侧牵制日军,切断敌人之间的联络,阻敌南下。

  3月24日清晨,池峰城率31师迅速向台儿庄进发。

  与此同时,黄樵松率27师从柳泉、贾汪地区出发,因缺少运输车辆,按80旅、79旅、师直属队3个梯队,徒步向台儿庄急行军,直到傍晚6点钟,部队才陆续到达台儿庄南站。

  率先进入台儿庄阵地布防的第31师,这天早晨就与迎面而来的日军激烈交火。日军向31师外围孙庄预设阵地发起攻击,遭到守军的顽强抵抗,随即从占领兰城店的部队中抽调2000余人,携带20多门火炮增援孙庄,以步炮协同猛攻守军阵地。眼看园上阵地被日军冲锋队突破,31师93旅以一个团的兵力固守台儿庄,抽出两个团由北站渡河主动出击,经过一小时激战占领刘家湖。傍晚,日军集中20多门火炮,持续4小时轰炸台儿庄北部寨墙,将原本就不坚固的寨墙多处炸塌,敌200名步兵在坦克的掩护下由缺口突入寨内。一阵短兵相接,93旅王震团长率部拼死血战,终将攻入寨内日军全歼,王团长和姜常泰营长身负重伤。

  危急关头,黄樵松率27师赶到,分兵一个营接替31师河防,师主力迅速开往预设阵地,冒着滚滚硝烟投入战斗。

  25日拂晓,日军集中炮火猛轰台儿庄北门、小北门,成百上千的步兵集团冲锋,潮水一般向守军邵庄阵地蜂拥而至,双方展开厮杀。混战中,日军一部再次突入寨内,即刻遭到守军的分割包围,200多人被困在一个大庙内负隅顽抗。31师王震团受到敌人两面夹击,内攻外防,官兵伤亡400多人,一时难以支撑。关键时刻,又是黄樵松的部队增援上来,27师一部由黄林庄渡河,从右翼侧击进入台儿庄之敌。黄樵松急令李殿修营突入寨内,协助王团聚歼被围困残敌。

  为了将这股敌人引出大庙聚而歼之,李营长以正面进佯攻,另将一连兵力埋伏于庙后东侧。大庙正门的枪声骤然响起,国军士兵们喊杀声阵阵,却不见冲锋。龟缩在庙内的日军中队长见状,终于沉不住气,下令士兵端着明晃晃的枪刺哇哇叫向外猛冲,遭到正门国军机枪的封堵,死伤一片。日军被迫再次退守大庙,埋伏在庙后的士兵一涌而上,将这股敌人包了饺子。李营长率部乘胜追击,与王团并肩作战,全歼入城日军400余人。

  26日凌晨4时,黄樵松命李靖华团长分兵占领裴庄、前彭村、后彭村、雷草葛、燕子井一线阵地,同时派出一支游击队,像八路军打仗那样渗透到敌人后方,利用夜色掩护不断向日军驻地放火打冷枪,袭扰敌人,使其不得安宁。

  天亮后,日军数百人,在6辆战车混合编队下,利用两门大炮不停地轰炸守军阵地,企图退出战斗,向另一地域集结。李靖华团郑云奇团附亲率两个连,趁机出裴庄攻敌背后,日军被迫退入刘桥村内,以猛烈炮火向27师防御阵地裴庄、前彭村轰炸,守军措手不及,阵地上一阵骚乱。日军抓住战机,出动战车掩护步兵实施反冲击,将郑团附率领的两连人三面包围,激战中,郑团附中弹阵亡,官兵伤亡90多名,导致后彭村失守。

  这天夜晚,黄樵松闻听后彭村阵地失守,他亲临前线,挑选一批精壮官兵,身穿缴获的日军军装,大摇大摆闯入日军占领的后彭村,乘敌不备突然发起攻击,用集束手榴弹炸得日寇哇哇乱叫。他料定敌人必来报复,主动撤出阵地,将部队埋伏在野外的麦田里。盘踞在刘桥村的日军以为原野上一览无余,半尺多高的麦苗根本藏不住伏兵,派出一队步兵,在几辆坦克掩护下增援后彭村。毫无防备的日军进入黄樵松预设的伏击圈,迎头遭到突然袭击,被国军一阵狂轰滥打,丢下几十具尸首狼狈而逃,缩回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激战至27日,守卫台儿庄的池峰城第31师成为日军攻击的主要目标,不仅遭遇地面重炮狂轰滥炸,日军飞机轮番俯冲投弹,企图摧毁守军坚固的防御阵地。为了减轻台儿庄第31师的压力,黄樵松决定集中全师兵力,组成敢死队袭击日军侧背,迫使敌人改变主攻方向,以便在外围与敌主力血战。他头戴钢盔,手提冲锋枪,亲率敢死队冲击日军侧后,一举打乱了敌人的阵脚。同时下令:79旅一个营攻下裴庄,另一个营攻下孟庄,而后集中兵力攻击刘桥村占领之敌。80旅郭金荣团于上午9时将岔路口、潘坠两处日军驱逐出阵地;李靖华团一个营攻克邵庄,将刘家湖日军围歼。

  27师各旅、团主官奉命调整兵力,随即投如战斗与当面之地激烈交火,枪炮声齐鸣,喊杀阵阵。日军据守刘家湖主力依托寨墙顽强抵抗,以重炮轰击27师阵地,并出动装甲战车搭载步兵实施反冲击,致使国军官兵死伤惨重。其后,国军炮第7团投入战斗,对刘家湖日军反复轰炸,死伤累累,终于将敌火力压制。

  日军出动11架轰炸机,对台儿庄这个小镇投掷70多枚炸弹,寨内顿时一片火海,房倒屋塌,残垣断壁中,死伤的国军官兵随处可见,惨不忍睹。继之,日军重炮辅以速射,将台儿庄北边寨墙炸塌两处,坚守此处的181团官兵大部阵亡,无力应战。300多名日军由缺口蜂拥而入,186团仓促迎敌,双方展开激烈巷战。黄樵松接到增援命令,即派本师185团时尚彬营携带迫击炮紧急驰援,一鼓作气将寨内日军大部消灭,巩固了31师防线。

  午后,日军矶谷师团出动步兵和骑兵600余人,战车7辆,在猛烈炮火掩护下向27师坚守的孙庄、前枣庄和后枣庄扑来。前线战况最激烈的时刻,黄樵松冒着炮火亲临雷草葛督战,鼓舞官兵士气。此战27师伤亡100余人,毙敌250名。

  28日清晨,黄樵松命郭金荣团长率部向刘家湖之敌发起进攻,同时命杜幼鼎团猛攻日军占领之邵庄、园上、汶上阵地。他在电话中冲杜幼鼎团长大声吆喝道:“你如果不按预定时间出击,我就带领手枪队向你攻击!”

  战斗打成胶着状态,杜幼鼎团长急了,挑选具有实战经验的连、排长和身手矫健的老兵,组成一支敢死队,亲自端着冲锋枪率敢死队扑向敌阵。官兵们个个如猛虎出山,跃出战壕猛打猛冲,前边的被枪弹打倒了,后边的继续冲锋,将公路以东的日军逼退到铁路以西狭小的地带。杜幼鼎团9连乘势攻占了邵庄村,郭金荣团也进攻到刘家湖寨墙下边,依托有利地形与敌对峙。日军派出便衣队和骑兵300余人,向黄庄、张楼等地运动,并出动装甲战车绕道攻击郭金荣团1营阵地,企图将刘家湖寨墙外围的国军扫清。郭团死守阵地,与敌激战不退,双方均伤亡惨重。

  当日下午,日军分兵一部,集中炮火对国军杜幼鼎团占领的邵庄河和孟庄狂轰滥炸,将村中房屋大部被炸塌,树木尽皆摧毁,一片焦土。杜团官兵坚守阵地,岿然不动。这一仗厮杀得天昏地暗,27师虽然付出了400多人的伤亡代价,却杀敌逾千人,让矶谷师团望而生畏。

  3月29日清晨,针对台儿庄前线战况,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在指挥部召开所属军、师、旅长和配属炮兵团长作战会议。孙将军勉励各部不仅要以固守台儿庄为荣,更须努力杀敌立功,务求完成围歼日军之任务,确保徐州战略门户稳固。

  连日来,前线战况犬牙交错,守军阵地多处被日军突破,为了御敌于台儿庄外围,守军不惜整连整营被血拼光,与日军逐村逐巷反复争夺,告急的电话铃声不断,让孙连仲将军忧心忡忡,彻夜难眠。他抬起因睡眠不足而显得浮肿的眼皮,扫视一遍满身征尘的各位将领,直接冲手下爱将黄樵松说道:

  “黄师长,你部为右翼,加强一个山炮营、战防炮两门,除巩固既得阵地外,须拂晓将园上、孟庄之敌完全肃清,并确保之。”

  黄樵松起立,高声答道:“请总司令放心,职部人在阵地在,坚决完成任务。”

  这是台儿庄战役期间孙连仲总司令召开的一次重要会议,明确地划分台儿庄外围左、右两翼战场,由30师与27师分别担任,31师仍将台儿庄作为中央主战场,各部虽独立作战,又成犄角之势,相互支援,积极的攻势防御阵地战体系已正式形成。

  同日,军委会军令部林蔚次长转达蒋介石委员长谕:

  台儿庄屏障徐海,关系第二期作战至钜,故以第二集团军全力保守,即有一兵一卒,亦须本牺牲之精神,努力死拼,如果失守,不特该军官兵死罪,即李长官、白总参谋长、林次长亦当严办。

  第二集团军接到蒋介石的命令,当即由孙连仲总司令签发,传令各部队官兵“为保持本军过去之历史,即牺牲到最后一滴血,亦奋斗到底”。

  根据孙连仲总司令的命令,黄樵松师长向各旅、团下达作战命令:

  1 奉总司令孙电令,本师于早6时半开始攻击。

  2 黄旅附山炮8门,战车防御炮2门,全力攻取园上、汶上、邵庄,限拂晓前完全肃清各该村之敌,并确保之。

  3 侯旅(欠郭团)位于现位置,相机攻取刘家湖,使黄旅易于奏功。

  4 郭团为师预备队位于陶沟桥、礓石沟。

  5 攻击开始后,余赴陶沟桥指挥。

  按照黄樵松的命令,27师各部行动迅速,在预定的时间向敌发起猛攻。杜幼鼎团官兵异常奋勇,击溃裴庄之敌并占领该庄,又乘势向邵庄猛烈进攻,击毙守敌上百人,已占领邵庄大部。残敌退据预设工事顽抗,并集中炮火向我已占领裴庄、邵庄及附近村落猛烈轰击,同时发射多枚燃烧弹,将国军所占房屋焚毁多处,官兵依托残垣断壁与敌对抗,虽伤亡惨重,仍坚守阵地。

  此时杨团攻击部队已将园上之敌击溃,残敌退据坚固工事负隅顽抗。

  27师攻占裴庄、邵庄之时,日军6辆坦克和装甲汽车10余辆,由庄后绕出猛攻杜幼鼎团阵地。此时配属的战车防御炮发挥作用,依靠精准的打击,击毁敌坦克两辆、重牵引车1辆。国军的炮位随之被日军捕捉到目标,刘家湖之敌马上以重炮打击,战防炮2名炮手被炸身亡,两门炮亦被击毁。

  侯象麟旅李团向刘家湖攻击前进,该团刘营以迫击炮向邵庄外围之敌猛轰,击燃日军汽油车4辆,顿时烈焰腾空,吓得日军的装甲车及步兵200余人纷纷向北溃退。

  上午11时,日军又以坦克10余辆,步兵300多名,向27师占领的岔路口、秦庄阵地卷土重来,遭到李团杨营的阻击,刘营则沿公路向该敌侧击,双方激战至下午5时,形成对峙。

  激战一整天,27师又伤亡官兵300余名,被炸毁山炮4门,战车防御炮2门,所占领之岔路口、潘坠、前枣庄、后枣庄、邵庄、裴庄、孟庄等村,均被日军强烈炮火炸得面目全非,台儿庄附近之敌却未能肃清。

  蒋介石闻报龙颜震怒,责令台儿庄参战各部殊死一战,务求肃清残敌。

  在台儿庄战役打得最胶着的时刻,蒋介石十分关注前线的战况,曾两次飞抵徐州督战,最后一次居然不避危险,抵近到台儿庄南车站,直接发号施令。

  黄樵松接到孙连仲总司令的电令:

  本(29日)台儿庄附近之敌未能一举肃清。委座十分震怒。为彻底奉行命令计,各部队务于夜间多派小部队以一班或一排用种种方法夜袭扰乱,使敌疲惫以减其昼间之攻击能力。对派出部队之攻击目标,及出入路应指示明了,并须通知毗邻部队以免误会。

  3月30日夜晚,遵孙连仲总司令命令,为了疲劳敌人,削减其战斗力,黄樵松令各团以营、连为单位,抽调精悍人员,组成多个小分队和战斗小组,由班、排长带队,夜袭刘家湖日军。

  夜色沉沉,险象环生。一时间,日军驻地骤然响起激烈枪声,此起彼伏,伴随着燃烧的熊熊火光,让激战一天疲乏的日军从阵地上爬起来,东奔西跑,却寻找不到目标。如此折腾,日军顾此失彼,彻夜不能安歇。

  及至次日拂晓,进攻围攻岔路口的日军被迫撤回原来阵地,柳园之地亦被27师击溃,匆忙向西北方向逃窜。

  台儿庄寨内的争夺战亦进入白热化程度,日军再次出动12架轰炸机,对狭小的国军阵地实施地毯式轰炸,东南部寨墙多处坍塌,守军阵地尽失,日军步兵突击队趁虚而入,寨内四分之三地域被占领,战况万分紧急。

  第30师张金照师长派一个营杀进寨内支援第31师,与日军展开肉搏战。

  黄樵松令158团3营时尚彬营长率7、8两个连驰援台儿庄第31师,夺回西北角阵地。 

  时尚彬率两连官兵由台儿庄东南地区的黄林庄突击前进,以疏散队形,冒着日军猛烈炮火快速向东迂回,经南门杀进台儿庄。由于寨内地形复杂,敌情不明,8连进寨后突然遭到日军机炮火力的伏击,不到一小时,全连官兵伤亡殆尽。7连也猝不及防,由杀入寨内时的130多人,一下子减员到57人。7连连长王范堂见到营长时尚彬,七尺男儿嚎啕大哭:“哎呀,营长,王连长完啦,8连全完啦。”

  时尚彬将7连作为机动部队,在阻击当面之敌的同时,随时准备策应兄弟连队作战。

  王范堂鉴于8连伤亡的惨痛教训,利用倒塌房屋为掩体,仔细观察周围地形和敌情,他惊讶地发现,阵地前100多米的开阔地带隐现出多条纵横交错的壕沟,壕沟内似有日军的太阳旗在晃动。王范堂派几个士兵悄悄爬过去,近敌侦察,弄清楚日军的目的。原来日军突入寨内,遭到国军重机枪的迎面拦截,损失惨重,致使进攻迟缓。为了避开守军的地面火力封锁,日军采取土工作业,挖掘坑道向前推进,一步步逼近31师防御阵地,企图来个突然袭击。王范堂将这一紧急情报传递给坚守寨子的王冠五旅长,建议尽快集中迫击炮,瞄准壕沟集束发射,摧毁日军挖掘的坑道,再以轻重机枪打击逃出壕沟的日军,歼敌于寨内。王冠五旅长采纳了王范堂的建议,调来几门小炮,对准开阔地带的壕沟一阵狂轰,迅疾又以机枪扫射,迫使日军残部逃离坑道,避免了正面守军的伤亡。

  为了彻底歼灭寨子西北角的日军残部,王范堂再次向王冠五旅长建议,由他率领7连官兵组成敢死队,绕到敌侧后,前后夹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黄昏时分,王范堂将剩下的57名弟兄集合起来,头戴钢盔,身穿缴获的日军服装,每个人浑身插满手榴弹和炸弹,只佩戴手枪,等待守军炮火打击后行动。王范堂挨个检查这些弟兄的装备,神神色凝重地注视着队列中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这些跟他朝夕相处的官兵们,不乏娘子关战役的幸存者,但更多的是战前才从济南招募的新兵,经过短暂的两个月训练,就被紧急派上了战场,有不少新兵头一次面对日军飞机大炮的轰炸,趴在战壕里吓得直尿裤子,连枪都端不起来,更不要说用步枪手榴弹对付日军的飞机大炮和装甲战车了。经过短短的几天血战,残酷的战争本身就是一种催熟剂,在枪炮不停的轰鸣中,一瞬间压缩了人生,让这些刚入伍的孩子们变得逐渐成熟起来,为保卫自己的家乡而奋不顾身,血染沙场亦在所不惜。想到此,王范堂情绪激动,提高嗓音冲眼前即将赴汤蹈火的壮士说:“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报效国家的时刻到了,长官期待着我们打胜仗,父老亲人盼望着我们杀敌立功,我们决不辜负国家民族的期望,奋力杀小鬼子!”

  壮士们齐声跟连长高喊道:“杀小鬼子!”

  王范堂连长一声令下,57名壮士如离弦的利箭,迅疾射向敌阵。为了民族的尊严不受侵犯,为了国家的兴亡安危,壮士们扑入敌群,展开一场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以炸弹、手榴弹拼杀开路,放火焚烧日军辎重,在血肉横飞的恶战中视死如归,有人毅然拉响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经过一番血战,直杀得日军鬼哭狼嚎,夺取掩蔽部5处,房舍数间,终将残敌歼灭。57名壮士纷纷倒在了血泊中,仅剩下王范堂连长和下士班长杨长柄等13人,44位忠烈魂系齐鲁大地!

  30日午夜,台儿庄右翼战场第27师接孙连仲总司令电令:

  1 关军已在大庄、马庄、郝庄一带,与敌激战,颇为得手。

  2 着27师于明(31)日拂晓联系25师,由潘坠向刘家湖之敌攻击。

  根据上述命令,黄樵松作出如下部署:

  第80旅之郭团攻击刘家湖、刘桥之敌。

  第79旅之杨团攻击三里庄,牵制敌人。

  已损之山炮1门由该营赵营长带回后方修理,余3门仍由该营第三连王连长率领参加作战。

  3月31日清晨5时,黄樵松命郭进荣团向刘家湖、刘桥之敌猛烈进攻,命杨团由园上向三里庄之敌攻击,以牵制增援台儿庄之敌。官兵们奋勇冲杀,敌以炮火迎击,激战至中午12时,日军步兵、骑兵、炮兵混合战队约400名、战车8辆,围攻27师郭团守备之岔路口阵地。官兵们沉着应战,日军前进至100米、50米,轻重机枪和步枪一齐开火,手榴弹如飞蝗投入敌阵,趁着爆炸掀起的气浪和滚滚浓烟,官兵们跳出战壕跟日军拼刺刀,喊杀声撼天动地,逼得鬼子连连后退。

  配属27师的战车防御炮相机击毁日军战车3辆,随之遭受敌重炮还击,两门炮被炸毁,无力再战。此刻,日军一辆坦克在国军阵地前的开阔地带横冲直撞,接连发射炮弹攻击,车载机关枪像刮风一般狂扫,对郭团当面阵地构成很大威胁。日军步兵趁机一拥而上,实施反冲击。危急关头,国军阵地上一个小个子士兵跃出战壕,顺势躺地上打几个滚,趴在一处弹坑内,随即又利用弹坑作掩体,跳跃前进,被日军车载步兵击中大腿,血流如注。小战士带伤奋力滚爬,翻滚到坦克车轮下边,将拉燃的手榴弹塞入履带,随着一声天崩地裂的爆炸,与敌坦克同归于尽。这边国军阵地上的排长大呼一声:“小山东!”止不住泪雨纷纷。

  小山东系刚由济南入伍的新兵,因其身材瘦小,活泼可爱,将“人”字老是念成“银”,引逗得官兵们直乐呵,老兵们都亲切地叫他“小山东”,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姓大名。据说,“小山东”的爷爷原本是济南城一家杂货铺的小商贩,一家三代人虽不富裕,却也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1928年5月,在震惊全国的“济南惨案”中,“小山东”一家无端遭受到日本人的烧杀抢掠,他的爷爷和父亲惨死在小鬼子的屠刀下,撇下年幼的他寄人篱下,长大后发誓要为亲人报仇雪恨。日寇大举侵华,占领了华北,“小山东”集家仇国恨于一身,跑到征兵处报名参军,决心赴前线抗日杀敌,却壮志未酬,把一腔热血洒在了台儿庄战场上。

  “小山东”这种自杀式的炸坦克精神,让黄樵松师长深受感染和启发,在处于劣势装备的国军阵地前,日寇的装甲战车如野牛一般横冲直撞,而守军配属的战车防御炮数量有限,且已被敌人炮火炸毁,失去了协同作战能力。眼瞅着日军的坦克披坚执锐,一路向国军战壕冲杀过来,其杀伤威力之大,让一线的官兵们束手无策。黄樵松痛定思痛,不得已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于阵前组织敢死队,派一人将4颗手榴弹捆在一起,利用火力掩护接近敌坦克,把集束手榴弹塞进轮子炸断履带,这名敢死队员亦不能全身而退。在整个台儿庄会战中,黄樵松的27师官兵们,就是以这样的血肉之躯去抵挡日军装甲战车的,炸毁敌人坦克多辆,让矶谷师团和板垣师团受到重创。日军指挥机关将黄樵松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曾经悬赏一万元大洋要他的人头。

  前线打得艰苦,后方补给一时上不来,师部断了粮,黄樵松和参谋主任杜宗荫、秘书于挽中,在寨内西北角的两间坍塌房屋中用空罐头盒煮黄豆吃,最后连煮黄豆的水也一块喝了。

  黄樵松坐在一个空弹药箱子上,抬手抹一把胡子拉碴的瘦脸,仔细回味着昨晚的梦境。昨天前半夜,他就地蜷缩在临时指挥所里,尽管疲累得眼皮发涩,却一直为前线的战况焦虑。日寇大军压境,多路进攻,27师补充的新兵本身战斗力就弱,一线部队的基层干部和老兵越打越少,防御顾此失彼,接连告急,他却无兵可派,只能将身边的警卫连调上去抵挡一阵儿。后半夜,他实在支撑不住了,迷迷糊糊进入梦境,仍然置身于炮火连天的战场。一发炮弹呼啸着落在他身旁,惊得他本能地跳起来,抬头向远方观看,两军交错的阵地上火光一片,随风涌动着如庭院里即将开放的石榴花,惹得他禁不住诗兴大发,掏出小本子即兴赋诗一首:

  昨夜梦中炮声隆,朝来满园榴花红。

  英雄效命咫尺外,榴花原是血染成。

  写完诗,黄樵松再无睡意,随后提着枪向前沿阵地奔去。

  这首诗即刻成为27师将士朗诵的《绝命诗》,在台儿庄血战进入最后的3天里,27师所有的弟兄高声背诵着“英雄效命咫尺外,榴花原是血染成”奔向血与火的战场。原27师158团96岁的幸存老兵王清松,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面对记者的采访,仍然清晰的朗诵出黄樵松师长战地创作的《绝命诗》。

  黄樵松指挥27师游击队,潜入敌后,由柳园绕至敌侧背,避实击虚,突然发起猛攻。守卫燕子井、潘坠等处27师所属部队同时向敌夹击,激战至31日下午4时,日军伤亡惨重,遂退入刘桥村内,占据民房与国军对峙。一小时后,增援日军以8辆战车开道,包围27师岔路口阵地,并以11辆战车阻塞园上至孟庄间道路,然后集中重炮、山炮10余门,向27师守备之各村猛烈轰击,房舍大部被摧毁。

  入夜,为了疲劳日军,黄樵松下令杨团和郭团各派一连人,分成若干小组向刘家湖东北、东南方向彻夜袭扰敌人。受我夜袭部队之威胁,围攻园上、孟庄之敌先后被击退,日军两辆战车被我集束手榴弹炸毁,园上、孟庄守军阵地转危为安。这一仗,毙敌500余名,射杀敌军马40余匹,27师各团伤亡330多人,基层连队大量减员,甚至有的营只剩下十几人。

  张式伟一营人几乎被拼光了,黄樵松将其划归时尚彬营,由时尚彬指挥。张式伟认为,自己也是一营之长,心存不满,带队攻克日军占领的一个村庄,缴获200支三八大盖,黄樵松令其将枪支上缴师部,张式伟不听命令,想留下让士兵使用。结果被日军打了反冲击,村庄陷落敌手,缴获枪支亦被日军悉数夺回。黄樵松闻报大怒,遂将营长张式伟处决于阵前,以此号令全师官兵,不服从命令者,杀无赦!

  4月1日,台儿庄敌我双方呈对峙状态,战况胶着。

  日军板垣征四郎中将亲率第5师团由向城开来,向台儿庄国军背后疾进,企图与矶谷廉介的第10师团形成剪刀之势,包围守军。

  27师第80旅出击敌左侧背,直捣刘家湖日军炮兵阵地。侯象麟旅长命令配属炮兵集中火力打击,配合步兵冲锋,形成一点歼灭战,打得日军措手不及,轻重大炮80余门陷入火网难以转移,损失惨重。盘踞在刘家湖的日军接到增援指令,开始向偷袭炮阵地的侯象麟反攻,驻守园上之敌也紧急驰援,致使侯旅腹背受敌,官兵们上刺刀与日军展开激烈白刃战,付出很大牺牲。上午10时,日军一个联队由峄县扑来,12辆装甲战车荡起滚滚烟尘。第80旅转移至雷草疙瘩一线拼死抵抗,侯象麟旅长冒着炮火亲临前线,指挥战防炮近敌发射,连续击中日军战车8辆,惊得另外4辆战车掉头逃跑。步兵一时失去战车掩护,亦纷纷后退,80旅官兵追屁股一阵猛打,毙敌于阵前。日军捕捉到80旅战防炮位置,校正射击诸元一阵炮轰,将屡建战功的战防炮连长炸死,2门炮亦被炸毁。

  同一天上午,日军步兵近300人,由7辆装甲战车开道,进攻岔路口,与27师丁营发生激战。战至午后,日军炮火猛烈轰击守军阵地,丁营伤亡百余人,被炸毁重机枪4挺。

  与此同时,刘家湖当面之敌,以战车配合步兵500余名,由刘桥村沧浪庙向彭村27师王景山营进攻。王营长率部死战不退,血战至夜晚9时,阵地岿然不动。

  当日,27师各部毙敌300余名,自己伤亡150多人。

  4月2日 黄樵松亲自到本师最能打仗的孙逾贤营,从军中选拔200名精壮人员,加上157团2营全体官兵,组成敢死队,由山东单县籍营长孙逾贤率领,扎好云梯,准备于午夜偷袭台儿庄日军占领阵地。黄樵松命炊事班熬煮一大锅肉菜,请出征的壮士们饱餐一顿。临行前,他令部下搬来一坛酒,挨个给每人敬酒,并对敢死队的壮士们训话:

  “弟兄们,请喝下这杯壮行酒,祝你们个个当先,奋勇杀敌,旗开得胜!”

  敢死队即将出征的官兵们仰脖子喝下师长的壮行酒,纷纷将酒碗掷于地,内心涌起荆轲刺秦王的悲壮气概,急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凌晨1时许,敢死队在孙营长的率领下,潜伏于台儿庄东北角,搭起云梯爬上寨墙,向寨内之敌突然发起猛攻。激战3个小时,将守寨之敌击溃,占领东北隅阵地,并控制寨内几处制高点和碉楼,乘势分兵向东门以北和西北角攻击前进。至下午2时,敢死队将城东面完全占领,旋即又占领了南门,与守城的第31师取得联络,合兵一处,协力坚守台儿庄。

  4月3日 板垣第5师团之福荣支队,约6000余人编成的混合精锐旅团,辅以战车50辆、重炮70门,全力扑向黄樵松的27师阵地,企图与27师主力决战,以解台儿庄外围之威胁。

  凌晨2时许,面对这股日军的强大攻势,27师园上、孟庄、彭村、邵庄、陶沟桥等各处阵地均被突破,官兵们与敌展开惨烈的巷战和肉搏战。鏖战至清晨4时,27师驻园上的焦文彬营、驻孟庄之田敬堂营、驻陶沟桥之王景山营,以及驻彭村、邵庄的官兵,全部壮烈战死在阵地上。当日军的战车冲入彭村时,坚守阵地的王景山营长衣服被敌炮火炸烂,索性甩掉上衣,裸臂督战,他迎着炮火高声冲部下喊道:

  “弟兄们,今日是我本人与全营官兵殉难报国之日。我们身为中国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奋勇杀敌,不计生命,冲啊!”

  日军战车逼近阵地,王景山营长一手握炸弹,一手挥动大刀冲上去,接连砍杀敌步兵12人,不幸中弹身亡。

  王营士兵个个英勇壮烈,跟随营长奋力杀敌,拉响手榴弹与日军步兵同归于尽。

  日军指挥官恼羞成怒,下令士兵一拥而上,用乱刀将王景山营长的四肢砍掉,肢解遗体而泄愤。

  日军再次增兵步骑2000余名,战车30多辆,合力会攻27师驻守沧浪庙、边庄、赵村、纪庄、丁家桥、东庄、五窑路、火石埠等处阵地。

  27师全线告急,黄樵松亲临第一线,督率官兵顽强抵抗,边庄守军用手榴弹炸毁敌战车一辆。激战至上午10时,沧浪庙、边庄、纪庄、赵村、东庄、火石埠一带阵地被日军大炮轰成焦土,惨无人道的日军公然违反联合国公约,对守军阵地发射毒气弹,致使官兵惨死过半。

  午后3时,敌步炮混合战队400余人、战车3辆,以猛烈炮火向27师黄林庄阵地攻来,守军沉着应战,采取游击战术侧击敌人,击毁日军轻型战车1辆。

  此日为台儿庄战役最为惨烈的一天,27师官兵伤亡近600人,歼敌1200余众。战前全师补入的8000齐鲁健儿,以及娘子关战役幸存的上千名老兵,几乎都将一腔热血洒在了台儿庄阵地上,全师除了机关和勤杂人员,战斗兵力只剩下1000余人了。

  突入台儿庄城内的日军,乘27师受重创寨外东、西地域陷落之机,全线向31师坚守阵地反攻,施放大量毒气弹,以此摧毁守军的战斗力。外围日军在与27师鏖战中突然施放烟幕弹,企图强渡运河,遭到27师炮兵堵截,遂将运河北岸所占领村庄焚烧。

  率敢死队攻入台儿庄寨内的27师孙逾贤部,两日来被困于日军重围,弹尽粮绝,趁机由东边缺口突围归建。

  孙逾贤因擅自退出台儿庄,上级命令查办,后经黄樵松、池峰城两师长担保,准其戴罪立功。孙营获得武器弹药补充后,再次杀入台儿庄寨内。

  台儿庄第二集团军全线战况吃紧,孙连仲总司令忧心忡忡,再次签发手令晓谕全军将士:

  一、今日我们创造光荣之良机,也是生死最后关头,不死于阵前,即死于国法。本总司令将以成仁之决心,与台儿庄阵地共存亡,亦必执行连坐法,以肃军纪。死为光荣而死,生为光荣而生,希我官兵共此努力。

  二、训令本集团军:慎保本军守无不固之精神,发挥娘子关歼灭敌77联队之伟绩,今只有前进,绝无后退之途。过河者死,誓以破釜沉舟之决心,深信必操必胜之信念。

  由于第二集团军各部以不惜牺牲的代价,拖住了日军矶师团和板垣师团,为战区长官部赢得了时间。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将军抓住战机,调兵遣将,周喦第75军由岔河镇进攻日军;王仲廉第85军从小良壁侧击敌人;汤恩伯第20军团所部从正面包围日军;关麟征第52军主力在台儿庄北战场,由洪山镇、大良壁、小良壁、岔河镇攻击前进;张轸部110师之一旅,由新闸口渡河,攻占獐山。

  至此,各路大军形成合围,台儿庄日军渐感不支,已成强弩之末。

  4月5日 为配合兄弟部队攻击运河北岸之敌,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对27师下达命令,不惜一切代价驱逐黄林庄一带日军,在占领该庄后,迅速构筑由台儿庄东南至刘庄一线据点工事。

  黄樵松接命令后,深知进攻黄林庄的利害。当面之敌为日军第10师团矶谷廉介之濑谷启支队,是以步兵第33旅团为基干编成的,下辖步兵4个半大队,总兵力却近万人,其配属的炮兵数量远远超过了师团级规模,战斗力极强。连日来,27师所部与濑谷支队交战多次,日军不仅炮火猛烈,步兵装备的三八大盖射程远而准,国军使用的汉阳造和中正式步枪,射出的子弹远程呈弧线状态,老是打不准目标。27官兵受到重创,黄樵松憋了一肚子的火,正无处发泄,决意以黄林庄为突破口,再跟濑谷支队较量一番。

  遵孙连仲总司令之命,黄樵松下令杜幼鼎团长率百余人,占据有利地形,向黄林庄之敌展开进攻。杜团官兵奋勇出击,日军濑谷支队约60余人守在庄内抵抗,激战中节节败退,丢下同伙的尸体仓皇向西北龟缩,杜团随之克复黄林庄。27师杨团1营攻占纪庄、斗沟,乘势向边庄、沧浪庙之敌进攻,日军步兵70余名,配备大炮1门,拼死反击。此时,由东庄、火石埠窜出日军100多人,携重机枪两挺向大王庄、小刘庄兄弟部队进击。黄樵松随即命令守赵村所属部队以机枪、迫击炮拦截东庄之敌,双方激烈鏖战至下午5时,日军溃败,狼狈而逃。杜团挟余勇乘胜追击,将孟庄、裴庄、邵庄、前彭村、后彭村之敌驱逐,并在所占领村庄沿线构筑工事坚守。27师李团也相继攻占了毛梁、沧浪沟,日军残部得不到增援,已呈孤军之势,被迫向西北、东北两路逃窜。

  4月6日,素以“关铁拳”之称的关麟征将军,率52军先头部队进抵刘庄,在底阁、张楼一带与日军主力激战,给当面之敌沉重一击。

  周喦将军率第75军迅速到达东庄,一路向台儿庄推进,张网将日军包围。

  27师为配合增援而来的汤恩伯第20军团,当晚由岔路口、刘庄向敌人发起总攻。黄樵松从79旅和80旅各挑选一个连组成袭击队,划分为若干战斗小组,以白布条扎帽子为识别记号,以手电筒三明为集合信号,定于18时同时发起攻击。

  黄樵松向各旅下达作战命令:

  第79旅以纪庄为基点,第1战斗小组绕至边庄以北,第2战斗小组绕至斗沟以北,各向南袭击,一举占领该阵地。第3战斗小组进至斗沟后,第2战斗小组再增派3至6人小组,向沧浪庙、毛梁等村袭击。原驻赵村、纪庄的连队,与之密切保持联系,随时准备支援。

  第80旅袭击连以王庄为重点,第1战斗小组绕至东庄以北,第2战斗小组绕至丁家桥之东北,各向南袭击,奏功后确保占领之。第2战斗小组再分一班,绕至李庄以西袭击之,第3战斗小组应埋伏于赵家渡口附近声援之,注意与第6师及赵村之杨团切实连络,勿生误会。

  侯、黄两旅长奉命后,挑选精锐袭击队各一连人马,由纪庄、王庄两处同时发起袭击。日军因连日来受国军三面包围,归路已被切断,弹尽粮绝,导致全线军心动摇,纷纷向峄县方向溃退。盘踞边庄的日军有步兵约200名,炮4门。陶沟桥、李庄各驻有日军10多名。此外,东庄、火石埠日军驻扎各约200余名。27师袭击队到达沧浪庙、园上、东庄、李庄、陶沟桥等处,即向敌猛烈袭击。日军已成惊弓之鸟,一触即溃,仓皇向北逃窜。至午夜23时,袭击队占领沧浪庙、李庄、陶沟桥等村镇。黄樵松率师主力跟进,向前刘桥、后刘桥、刘家湖之敌进击,日军兵败如山倒,汽车、骡马、辎重乱作一团,首尾难顾,争相往北逃命。此刻,驻扎在园上的日军弹药库被国军重炮击中爆炸,火光冲天,敌兵四散奔逃。

  台儿庄寨内,黄樵松命令本师孙逾贤营,协同31师向寨内日军猛烈进攻,日军进退无路,于20时举火自焚储备的弹药及火炮。龟缩于寨内东南部的日军残部,亦自感无逃生希望,举火自焚营地,百余名官兵投火自杀。

  4月8日下午4时,遭受日军炮火蹂躏达两个星期的台儿庄,被第五战区各路大军全部收复。

  台儿庄大捷!胜利的消息通过红色电波,飞快传遍中国国民政府所在地重庆市,各大报刊的正面宣传报道如雪片一般遍及大街小巷,欢庆胜利的军民敲锣打鼓走向街头,使这座沉寂的山城沸腾起来。

  此役,中国军队经过浴血奋战,以伤亡5万余众的代价,共毙伤日军两万余人,日军大本营自报伤亡11984人。

  战后,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将军巡视台儿庄战场,目睹尸横遍野的惨烈景象,百感交集,泪眼盈眶。身着戎装的李将军挺立在满目疮痍的火车站,让随从为他拍摄下这一历史瞬间的影像。

  黄樵松率领的27师,从3月24日投入台儿庄外围战斗,激战至4月8日,各部共遭到日军5次总攻,飞机投弹1000多枚,日军炮兵发射炮弹3万发以上,全师毙伤日军4000多人。

  4月9日早晨,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映射着台儿庄寨内参差不齐的建筑物。饱经战火熏染的古老寨墙被日军枪炮打得千疮百孔,多处坍塌,寨内到处是残垣断壁,废墟遍地,一派劫后余生的凄凉景象。第27师抗战歌曲队的队员们满身征尘,迎着东方初升的朝阳,在不倒的墙壁上用白石灰水和墨水书写着大幅标语:

  “驱逐日寇,还我河山!”

  “保家卫国,抗战到底!”

  一行行醒目的标语,就是战斗的号令,直接激励着战区军民的斗志,更加坚定了与日寇血战到底的决心和信心。

  台儿庄寨外的一片空地上,27师的官兵们将日军炮弹炸得坑坑洼洼的土地平整一下,忙活着搭台子。一座由几根长竿搭起的简易庆功台,台子上方悬挂着庆祝台儿庄战役大捷的横幅,台子下边坐满了整齐的队伍,兴致勃勃观看师抗战歌曲队的演出。

  黄樵松特意刮了胡子,那张原本就精瘦的脸显得更加精神。他身穿半旧军服,健步登上台子,庄重地冲台子下端坐的官兵们敬一个军礼:

  “弟兄们好!”

  “长官好!”台子下边即刻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

  黄樵松清一下嗓子,声音洪亮地说道:“弟兄们,我们经过浴血奋战,终于打败了日本鬼子。今天召开庆功大会,热烈欢迎抗战歌曲队给大家表演节目。”

  黄樵松带头鼓掌,台子下边欢声雷动。

  秘书兼抗战歌曲队队长的于挽中带领队员们一齐登台,合唱一曲《黄河大合唱》,接着又高唱起《大刀进行曲》,高亢激越的歌声响彻台儿庄上空,招来附近的老百姓围观。

  于挽中带领的抗战歌曲队,在台儿庄战役中发挥出了预备队的作用。在前线官兵打得最艰苦的时刻,黄樵松师长每天都给歌曲队下达任务,哪里战况最紧张,就让于挽中带着歌曲队到哪里去,将锣鼓大镲带进战壕,一时间锣鼓齐鸣,歌声阵阵,给正在奋勇杀敌的官兵们注入一支兴奋剂,以压倒一切的精神战胜敌人。歌曲队的队员们不仅会唱歌跳舞,还人人练习射击刺杀,临阵与官兵们并肩作战,操枪杀敌,绝不含糊。10多天来,歌曲队沿着上村、桃沟桥之线,跑遍了27师前沿阵地,队长于挽中和3名队员被日军的炮弹炸伤,胜利完成了师长交给的作战任务。

  4月10日上午,黄樵松亲自带领秘书于挽中和抗战歌曲队,赴池峰城的31师慰问演出。黄樵松听说池峰城师组建了一支战地服务团,很感兴趣,特意看望了战地服务团的队员们,让他的抗战歌曲队与31师战地服务团在一起交流经验。

  原来,地下共产党员丁行在31师担任军法主任,帮助池峰城组建一个战地服务团,由池峰城亲任团长,丁行兼任副团长。这个战地服务团安排了包括曲茹(本名张之强)在内的多名共产党员和民先队员,在台儿庄战役中发挥出了很大作用。

  黄樵松与31师战地服务团的队员们一一握手,和气地说:“今天我带歌曲队来,一是慰问大家,二是来请教的。”

  眼见战地服务团的队员们个个精神抖擞,鼓掌欢迎他们的到来,黄樵松十分感慨地说:“大家为了抗日救国,从国外和北平远道而来,不惜中断大学学业到前线和我们一起打日本鬼子,这种爱国精神令人感动。听说大家在台儿庄大战中亲临前线鼓舞士气,组织民众支援前方,抢救和慰问受伤官兵,组织报道胜利消息和与敌战斗事迹,对部队鼓舞很大。虽然你们没有到我的部队,但我把大学生上前线和我们一同打日本鬼子的消息告诉了全体官兵,弟兄们都很受鼓舞,欢迎你们到27师来。”

  此次慰问活动中,黄樵松结识共产党人曲茹,彼此留下了很好印象。黄樵松十分诚恳地邀请曲茹为27师组建一个战地服务团,加强部队的宣传教育工作。曲茹经过与丁行等共产党员交换意见,决定直接向西安八路军办事处汇报。于是,黄樵松委派秘书于挽中跟随曲茹专程赴西安。

  西安八路军办事处知道黄樵松为国军抗日名将,爱国爱民,是重点团结争取的统战对象,就将曲茹介绍到安吴青训班,由冯文彬和乔木直接从青训班挑选滕久炎、俞平、方杰、牛涛、吴书升、王循、赵茜、李荣棣、王昭、戴明清、李真等20余名共产党员和民先队员,奔赴台儿庄抗日前线。27师新成立的战地服务团,与抗战歌曲队合兵一处,由于挽中兼任主任,曲茹担任副主任兼组织部长。

  曲茹到27师战地服务团开展工作,首先将在军中传唱的《吃饭歌》进行修改谱曲:

  同甘苦,

  共患难,

  我们都吃大锅饭。

  军队似家庭,

  携手向前干。

  我们要为民族奋斗,

  要为祖国抗战。

  我们都吃大锅饭,

  同甘苦,

  共患难。

  黄樵松规定,各连开饭前,必须列队先立正唱完这首《吃饭歌》,然后再统一开饭。

  此后,随着一批文艺工作者进入27师战地服务团,音乐教师又将黄樵松在台儿庄战场上即兴创作的格律诗“昨夜梦中炮声隆,朝来满园榴花红。英雄效命咫尺外,榴花原是血染成”谱成曲子,在军中教唱,这首歌曲迅速传遍全军,唱响大江南北的抗日战场。

  台儿庄会战期间,著名诗人臧克家先生和名记者范长江亲临前线采访,与27师师长黄樵松结下了深厚情谊。臧克家先生创作出版了《津浦北线血战记》一书,书中收录了黄樵松的抗战事迹和照片,称赞他能文能武,是第五战区有名的抗日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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