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梁全德:我拼了命也要将连长背回

       8·13战斗中为预备队成员,简介详见参战人员介绍。

       我是1969 年8月12 日早上从塔城骑兵营二连被抽调到铁列克提边防站,当时班长是刘兴民,我们班只有我一个人奉命前往。下午到达铁列克提边防站后,我被编在预备队,由于夜里就要执行任务了,当天晚上怎么也睡不着,11点多就起床集合了,夜里2点左右在范进忠连长的带领下,从铁列克提边防站出发,由于我刚从塔城来到铁列克提边防站,对周围地形很陌生,只是跟着前面的战友走,记得途中有平地也有山路,大约在3点多到达指挥所附近的预备队阵地。当时天还很黑,也望不到指挥所的阵地。在预备队中熟悉的战友有:排长郭玉峰,战士徐辉、史长顺、陈继英、范会元、陆世连、袁国振等。

       第二天早上约9点50 分左右,我们在预备队阵地上突然听到了枪声,大家一下子全都紧张了起来,各自便迅速拿起自己的武器,起初枪声还是断断续续的,不一会,前面阵地上便枪炮声大作。我们卧倒在阵地前沿察看,约800米远的左、中、右翼掩护组阵地上都发生了激烈的交火,并看到苏军出动了坦克和装甲战车。

       约10 点40 分,在左、右翼掩护组解救676高地上我军的战斗失利后,我们预备队接到指挥组支援676高地的命令。当时看到指挥所打出3发信号弹,范进忠连长立即率领我们从右边山口冲了出去,我记得只留下陆世连作为通信员,他在激战中还到战场上传达过上级的命令。

       范连长率领我们在右翼掩护组阵地的西北侧进入战场,支援坚守在676高地的我军指战员。此时苏军坦克、装甲车正在围攻676高地,预备队配备的基本上都是轻武器,班长、副班长配备的是冲锋枪,我和其他战士配备的是半自动步枪。到达阵地后,范进忠连长鼓励大家:“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我们要用鲜血和生命保卫祖国的领土,宁肯前进一步死,绝不后退半步生。”他冲锋在队伍的最前面,指挥机枪组向苏军装甲车后尾随的步兵猛烈射击,并带领我们在苏军密集的弹雨中向前推进了500多米。

       当我们接近676高地,进入到地形平坦的开阔地后,苏军的封锁火力更加猛烈,射来的子弹非常密集。郭玉峰排长被苏军重机枪击中光荣牺牲,很多战友也中弹负伤。我看到王明远翻译头部受伤,范会元、袁国振被苏军机枪击中,范进忠连长胸部也不幸中弹负伤。我们被苏军火力压制在通往676高地的开阔地带,无法和676高地上的我军人员汇合。

       在苏军枪炮声停止的间隙,我背着范连长向后撤退,此时连长因失血过多已经昏迷,当时我什么也不想,心里只想着快点把连长背回到后方抢救,感觉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嗓子眼干渴的不行,累的实在走不动时,战友史长顺又换着我继续背着范连长前行。大约一点多时,当我们将范进忠连长背回到指挥所后面的山洼时,连长已经光荣牺牲了,我们的心情悲痛万分。

       后来我在撤下来的预备队人员中看到了排长任智民、副班长徐辉和负伤的班长焦振法,于是回到了自己的班上待命。当炊事班的饭菜送上阵地时,我吃了点馍馍,因天气干热,背着范连长回来时流汗太多,全身的衣服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本想多喝点水,但汽车内胎里装的开水不仅太苦,还有一股子浓烈的橡胶怪味,实在难以下咽,只艰难地喝了一点点。好在山沟里有边防站送来的西瓜,但吃瓜时,因全天脱水太严重,加之天气干热,嘴上干裂出一道道血囗子,根本就张不开嘴,只好用手少量的放进嘴里,慢慢地下咽。

       战斗中,我军五个战斗小组的指挥员,除左翼掩护组肖法刚连长负伤后撤回外,其他四个战斗小组的指挥员全部光荣牺牲,造成了这些战斗小组在撤退时无人统一指挥,匆忙中没有将牺牲战友的遗体及时带回,均遗留在战场上。

       因白天苏军火力对战场的严密封锁,指挥组决定晚上组织人员去战场寻找遗体。我和徐辉、吴贵太、刘汝堂、杨俊奇、常书林等十多名战士由排长任智民带领去预备队阵地寻找;另一路由己赶到的增援部队去右翼掩护组阵地寻找。

       晚上十点多钟,我们从指挥组阵地出发,前往预备队冲锋时遭到苏军阻击的开阔地带。所有人员除了随身武器外只带了几副担架轻装行进。因苏军害怕我军夜间采取报复行动,探照灯不间断地来回转动照射,同时还不停地发射照明弹,把整个前沿阵地照的如同白昼,并且不时地还用机枪扫射,我们只能以匍匐前进的姿势向阵地移动,在苏军的探照灯、照明弹亮光下慢慢地前进寻找。先找到一具烈士的遗体。不久又找到了战士袁国振的遗体。将烈士遗体放在担架上一点一点地往回推拉。当晚回到指挥组已是一点多钟了。经过一天的战斗,大家身心都很疲惫,就在指挥组阵地后面的半山坡低洼处,相互背靠背坐着休息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康有福营长带着我、张尚义和陆世连去前沿侦察苏军的动向,记得有个通讯兵将电话线拉到康营长观察点旁,康营长把情况通过电话报告到后面指挥所。回来时陆世连累的已经不能走路,我和张尚义只好换着背着走。两天后,陆军八师部队接替了我们的防区阵地。后来,我和张绍俊等战友们背砖背水泥,在铁列克提边防站前沿山上修建了哨所。时光一晃过去50年,但心里一直忘不了牺牲的战友,忘不了铁列克提,半个世纪后的2019年8月13日,我与很多老战友重回当年的战场,祭奠战斗中牺牲的战友们、祭奠我的老连长范进忠,愿英雄们在天堂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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