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寨,金怀龙原来住的大屋里,七团团长范酒海端着酒碗说:“这次行动,咱的任务最轻,就是截住西边的鬼子。台吉那边,司令员跟台吉的友军蓝天林说好了,那边不用咱操心,由他们全权负责。凤凰山这边,咱在石砬子山一堵,鸟儿想飞过来都难。我的意思是,人家都在啃骨头吃硬,咱不能扇风乘凉躲轻静儿。老关,关营长,你这个人谨慎不冒险,你带你的二营,就代表我守住石砬子山,有你守着,我放心;欧阳百令你的点子多,你带三营把铁路给我炸断,时间就是十七号晚上,多整响动,鬼子过来,你就打,打的越大越好,这样,就给打火车站减少风险了;我和老赵带一营进趟城,走一道打一道,寂寞多日了,这次借机会凑凑热闹。明天天不亮咱四个上山,老关带人把工事顺便挖了,省着到时候手忙脚乱,咱得给司令露两手,队伍大了,咱可不能落后。”

  日本关东军驻宜凌最高指挥官石川大佐这两天正在闹心,根据报告,白狼河纵队各团都在集结。搞军事的,带兵打仗的,对这一点再明白不过了,这是大行动的前凑。可白狼河纵队此次行动的目标是哪呢?与白狼河纵队早晚会有一场对决,石川大佐有心理准备,多次打报告请求增兵。现在,周边地区县这一级,关东军配备的都是警备队这一级,唯独对宜凌的配备高出了一个大格还多。特别是近期,石川大佐提出的兵员条件都到位了,石川大佐的最大问题是怎么部署。关东军司令部对他的要求是保铁路畅通,保柳河转运站的安全。铁道线,三道岔,两路进关,总长一百多公里,有三分之一还都在大山里,涵洞,过河桥,三十多处,还有一个一公里多的白狼河铁路桥。这一点,他还挺感激刘万得,没下令给炸了,如果炸断了,少日子就别想修通。石川大佐现在想做的,就是搞明白对手的重点是什么?

  这次大行动,贺鸣阁的担子比较重,他的四团得一分为四,两个营去堵从东过医巫闾山的三个山口,防止鬼子从这三个山口过山增援。实际打县城就剩下一个营。贺鸣阁也清楚,司令员这么分配任务,他贺鸣阁就是声东击西的声东,做样子。人都有个脸,贺鸣阁更是个要脸儿的人,他要把声东做成击中,拿县城。他要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他的道理是,一但打响,火车站要保,柳河转运站要保,铁路线还得保,一分兵支援,城里就没有几个鬼子了,宪兵大队也留不下几个,警务局还不好对付吗,问题是怎样进城。

  这天的下半晌,从东边来了三个挑大粪挑子的,在东城门口接受检查后进了城,他们三拐两绕来到东南街,找到了县长宋德谦的大门口。三个人在大门口你一声他一声的喊:“掏大粪。”“掏大粪。”“掏大粪不要钱。”两个岗兵骂骂咧咧:“掏什么大粪,这是县长的家。滚开。”管家从院里出来说:“掏大粪的?可来了,早就满了,进来吧,快进来吧。”他又对两个岗兵说:“让他们进来。”三个人进了院子,来到茅房,放下挑子,见四下没人,翻倒粪桶,从底层取出手枪,进了上屋。宋德谦见三个人提着手枪进来了,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他认识其中一个人,想先把事稳下来,就讨好的问了一句:“你是贺鸣阁吧?咱有过几面的交往,听说你当团长了,找我有啥事?你尽管说,我一定办。”贺鸣阁见宋德谦把话挑开了,就直截了当的说:“我们打鬼子,想让你帮个忙。”宋德谦小心拘谨的问:“帮什么忙?”“打开东城门。”宋德谦听到打开东门几个字,心里一哆嗦,他心想,这不完了,开东城门那是玩的,石川大佐得要他的命;可不开东门,这个抗日的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见宋德谦一打沉,贺鸣阁说:“不开是不是?其实,我们进出城门,如履平地。找你是给你个机会,看看你的态度,你是啥人,人都记着。你能帮抗日伸把手,有那么一天,你凭这个,还可以保住性命。”宋德谦脑袋一转,马上答应说:“我告诉郑魁武,给你们开门,哪天?”县长宋德谦玩了个小把戏,想透出秘密。贺鸣阁对他说“你答应了,是你知时务,这几天,城墙上留人,喊你宋县长,你就让人开门,门一开,就没你的事了。咱把明白话先说开,你要是死皮赖脸死心塌地的当汉奸,不给开的话,你的脑袋可要藏好了。”三个人转身出去了,大门口的两个岗兵见三个人空手出了院子,从后面喊:“怎么空走了,大粪不掏了?”一个人应了一声:“吃了饭,回来掏。”

  太阳还没落山,夕阳的余辉中,几声汽笛响过,一列客车停在宜凌火车站,从各个车厢上下来的都是劳工,一共一千多人。这群劳工和以往不同,穿着不褴褛不说,身体强壮,面色还挺光鲜。这一千多人被不多的日本兵押着,分四路纵队,步伐整齐的出了火车站,来到西关,进了树林子,最后,全都进了训练营的大门。一袋烟功夫以后,三辆沉甸甸的铁壳汽车也开进了训练营。这三辆铁壳汽车先后往返了四次。这些个劳工从哪来,上哪去?沉甸甸的铁壳汽车,都拉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整个大院寂静异常。

  这次要炸毁柳河战略物资转运站的行动,一团的压力最大。转运站的连环大山洞子不炸响,哪个团也不能撤出战斗。弹药消耗,人员伤亡,敌人增援,联络不便这些问题,时间一长,将会十分突出。这些矛盾和问题,对于一个打惯了游击战,从未打过阵地战的白狼河纵队各团来说,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化解这些矛盾,解决这些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早点炸毁转运站,尽快撤出战斗。

  团长战部韬制定了三个方案。一个是中途截获铁壳运输车,把人带进去,实施近距离爆破;二是组成精干的小分队,实施偷袭;三是全团突然袭击,一个集团冲锋,突进三五里,然后实施掘土前进。为防止机关枪扫射造成重大伤亡,由木匠打造四轮石板防弹车,散开推车前进,到达一定距离停下,挖防护坑,挖好防护坑后,把石板防弹车再向前推进一段,停下再挖防弹坑。后续人员把防弹坑连结起来,挖成防护壕,达到距离后,用迫击炮对洞口实施轰击,引发大爆炸。前期准备工作最重要的石板防弹推车已经完成,通过试验,石板的厚度满足了机枪子弹打不透的要求,而且小巧灵便,战士一人一个,能够背到战场前沿。有了这个东西,团长战部韬紧绷着的心,宽松了许多。

  炸毁柳河战略物资转运站的部署会开完之后,刘万得最不放心的就是一团。鬼子的防御设计和工事早就完成了,一团是虎口拔牙,硬碰硬。战部韬带着满脸的高兴,来找司令员汇报,喜滋滋喊了一声:“报告。”刘万得眼睛离开地图说:“快进来。”看见战部韬进屋的脸色,逗笑的说:“不用汇报了,都在脸上呢,喜形于色。”“司令员,这回,我敢保证,拿下他没问题。”刘万得点头说:“先坐下,咱把事别看简单了,想难了,准备就充分,不致于战场上临时抓瞎。任务虽是硬任务,人可不能伤亡太多。”“司令员,我的三个计划,前两个实在不行的话,最后一着,我是这样安排的。做了二百个四轮小车,在板石沟请石匠开了二百块石板,用机枪近距离十丈试过了,两三梭子子弹,啥事没有。背上前沿,把石板在四轮车上竖起来,不但能挡子弹,还能推着走,这样,人在石板后,能藏、能躲、能射击,我最看中他的,就是能在鬼子眼皮子底下挖坑,挖出一排坑,推向前,再挖一排,后边的人上去后,就能连成壕,只要能连成壕,就能对付鬼子的豆战车。等挖近了,迫击炮就能派上用场,把山洞子引爆了,任务不就完成了吗?”听了战部韬的汇报,刘万得表态说:“这事儿,我听着有谱,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偷袭最好,巧打也不错。问题是,火车站一打响,东城门一打响,铁甲车、铁壳运输车还能出来吗?我看你还是把重点放在最后硬上这个方案上,来个楚霸王,硬上弓。”刘万得说完这句话,对屋外喊了一声:“警卫员,把我给战团长准备的东西端上来。”他眼睛慈爱的看着战部韬说:“一团的部署,我通过了。你的心没少费,我得奖励奖励你,没别的,来两菜,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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