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气有些热,微风习习缓,虫叫声声急。刘万得独自坐在山包上,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小木板,是个只有一拃长的小木碑,上刻四个字:吾儿刘福。他用大手擦了擦,然后把小木刻贴在脸上。刘万得正在想儿子刘福,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悲痛的思绪。“师傅,你看谁来了?”刘万得听到声音,忙把小木刻放回兜里,抬头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眼前是他的四儿子刘祥,他仔细的端详,是刘祥。看见儿子刘祥,刘万得的眼睛由哀伤瞬间转为惊喜,放出光芒,惊呼一声:“儿子,刘祥,你咋来了。”刘祥也高兴的叫了一声:“爹,这把我找的呀,可找到你们了。”刘万得站起身,走向刘祥,伸出大手,一把攥住刘祥的手腕子,使劲摇了一下说:“走,回去,今儿喜庆,咱爷们喝一碗。”

  大山中,一户农家小院,屋里的炕上,一张炕桌,桌边围坐着四个人,刘万得、远难、刘祥、战部韬。金蜜蜂金团长张罗往桌子上端菜、拿碗、递酒坛子。刘万得边说:“来来来,”边给刘祥递碗,刘祥说:“爹,今晚上,这酒我不能喝。”刘万得一听儿子刘祥不想喝这见面酒,脸一沉,有点不高兴的问:“怎的?爹给你倒酒,你也拒绝?”刘祥见老爹急了,忙解释说:“爹,这酒咱先别喝,我是带有任务来的,等我把话先说完,行吗?”刘万得沉下去的脸,露出了一点笑容,他说:“这还差不多,快说吧,还真馋酒了。”刘祥说:“满洲省委派我来,是告诉大家一件大事,日本全面侵华战争已经打响,以后的局势会更复杂,战争的时日会拖得很长。满洲省委告诉大家,遇到多少艰难困苦,都要坚持下去。”刘万得插话说:“儿子,我们都看到报纸了。”刘祥说:“爹,这次我来,急着找你,是上级有指示,”刘万得急问:“什么指示?”“柳河,他要正式运转起来,危害太大。上级命令你们,想什么办法,千方百计也要毁掉柳河战略物资转运站。时间越快快好。”

  刘万得说:“这个没说的,上级不说,咱也得干掉他。转运站?不管他改啥名,有咱在,他就兴不了洋儿。”刘洋说:“上级的指示,我传达完了。”刘万得欢活的说:“儿子,这回咱喝酒吧?”刘祥看着他爹刘万得放着慈乐的光的眼神,有些不情愿的说:“爹,请您原谅我,我不能喝这个酒。”刘万得一听,这酒还是喝不成,眼珠子一瞪,把碗使劲往桌面上一放,生气的问:“怎的?三番两次,爹想跟你喝碗酒还不行吗?”刘祥见他爹刘万得急眼了,忙下了炕,趴在地上一连给磕了三个头。这一下,大家全都愣在那了。刘祥站起身说:“爹,这碗酒我实在不能喝。我现在得走。”刘万得听了儿子这句话,心里立时没了根一样,马上改口说:“儿子,咱不喝酒,咱不喝这酒行了吧,把饭吃了,来,快上炕,咱吃饭。”刘祥很歉意的说:“爹,这饭也不能吃了,我必须马上走。”远难说:“四哥,你把话说完再走。不然,师傅真生气了。”刘祥点了点头说:“那我就告诉大家吧。上级派我去延安学习。”刘万得睁大了眼睛追问:“去延安,去学习?”刘祥应声说:“对。一同去的,宜凌还有一个,他是翻译官冷寒冰。”刘万得从衣兜里掏出那个空烟盒说:“这个烟盒就是他送出来的吧?”刘祥拿过空烟盒,看过那张方纸说:“是他的,鬼子的猫头鹰行动计划,也是他传出来了。现在,他正在北城门外等我,已经等了一个晚上了,如果再错过时间,就意味着出事了。时间不多了,我必须马上走。”刘祥说到这儿,上前扶着刘万得的肩膀说:“给我备匹马,再派人送我一下。”远难对屋外喊了一声:“通信员,调一个警卫班来。”外面答应一声:“是。”

  刘万得轻轻的拍了两下儿子扶在他肩膀上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儿子,真有事,爹支持你,你走吧。”

  五个人出了屋子,来到院外,警卫班五个战士拉马正等着呢。刘祥左手接过马缰绳,想上马,刘万得走上前,伸出大手,再一次攥住儿子刘祥的手,摇了又摇,使劲攥着不松手。

  一股父爱的暖流,如三九隆冬的一碗姜糖热水,立时从五脏六腑涌遍刘祥全身的每一根血管的末梢。刘祥此时明白父亲使劲攥着他手的含义:关山重重,任重道远;时势艰难,前途未卜;烽火连天,命悬腰间。未来,是什么结局?以后,还能否再有机会见面?谁也不知道哇。刘祥强忍住泪水,伸出双手给他爹,整了整衣领,然后轻声说:“爹,我走了。你保重。”

  刘万得此时的心里,情感翻腾,高兴、惦念、依依不舍。另外,他还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剩下的这个唯一的儿子说,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不,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是重又攥住儿子的手,使劲的又摇了一下,然后松开手说:“走……”

  刘祥上了马,回转身告别一声:“保重。”五匹马飞奔而去。

  夜,已经黑了,马和人的身影,也已经看不见了,只是还能听到远去的马蹄声。

  刘万得的身子,一下也没有动,他在全神贯注的听着越来越小的马蹄声。

  马蹄声小了,小得快要听不见了。黑暗中,刘万得把他那两只大手,轻轻的靠在耳后,他要听,他还要听,他在坚持听从远方传回来那微弱的马蹄声,那声音尽管小的可怜,可那也是,也是他儿子刘祥的声音……

  医巫闾山下的龙栖湾,骑兵警卫团团长远难正在迎接前来开会的各团团长。“王大力,王团长,听说你们二团又劫了一趟车?好东西给我们分点。”王大力笑说:“好东西?这次都是罐头,那玩意儿,腥,有点吃不惯,你要,派人去取吧。”贺鸣阁插话说:“看把你们二团牛的,不就是鱼罐头吗。”王大力抢白说:“贺团长,别说风凉话,有什么好事晾出来,让我们也跟着高兴高兴。”“好事?有,刚把鬼子的一车厢大米给分了,咱那一带老百姓,可都尝着大米饭了,你那呢?哈哈哈。”九团团长李二林走过来,远难握着他的手说:“上次见面还是友军呢,这次见面就是一家人了。”

  人来齐了,大家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子小一高声大嗓的问:“司令员,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你们了,把我们招呼来了,又有啥大事吧?”刘万得一瞪眼睛说:“你小子,我说的事儿,你准备啥样了,还没跟我说呢,我看你是小鸡子奔向老鹰飞,自己想掉毛。”一句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远难团长把到场的人看一遍,对刘万得说:“师傅,人齐了。”司令员刘万得站起身说:“开会前,大家都互相看看,咱们白狼河纵队这样齐整,还是头一回。”说着,他来到地图前指着地图说:“眼下,在医巫闾山及周边地区,莲花湖高鹏振救国军的队伍被打散以后,咱不是吹,过千人的抗日队伍就只有咱们白狼河纵队了,咱们就是鬼子的最大对手。今天,召集大家来,就一个事儿,落实上级指示,炸毁柳河战略物资转运站,时间定在九月十八日清晨。借着这次行动,咱搂草打兔子,狠狠的敲鬼子一下。柳河弹药库,就是转运站,是这次行动的重中之重,由一团负责。八团,负责配合,从东、西、北三面佯攻。二团的任务是在沟儿庙一带打伏击,一个营先行封北城门,炸毁浮桥,然后引鬼子到沟儿庙。九团的任务是堵住从徒河出来增援的鬼子。骑兵团出两个营,一个营到梁东一线劫住郛银方向的鬼子;另一个营到五沟台劫住莲花湖方向的敌人。剩下的各团按原计划行动。各团根据任务的要求,保证准时打响。我们现在还没有鬼子那样的电台,各团在没有听到柳河那声爆炸巨响之前,不得撤出战斗。记住,撤出战斗后,转移进山,休整待命。”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