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乌兰图雅走到树的跟前摘下衣服穿上,刘媛看着乌兰图雅说:“你还认识我吗?”

乌兰图雅并不抬头也不回答,自己拿起放在水泡子边上的编织袋走了。

刘媛跟着她的身后,苏日勒拽住她说:“姐,别离她那么近。”

两个人跟着乌兰图雅走出了草地来到公路边上,乌兰图雅直接朝砖窑走去,刘媛转身告诉苏日勒:“你到饭馆里买点吃的。”

“姐,你可不能一个人跟着她,她是疯子。”苏日勒说。

“苏日勒,从今以后疯子这两个字不要再从你嘴里说出来。”刘媛说。

苏日勒转身走了,刘媛跟着乌兰图雅走进了砖窑。

“你跟着我干嘛?”乌兰图雅突然转过身来问。

“图雅,我们得谈谈。”刘媛说。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我的朋友都在天上,他们有的时候会去达根湖洗澡,这你知道吗?”乌兰图雅说着大笑起来。

“你得跟我走。”刘媛说。

“上哪儿?去有火的地方?那堆火早就灭了,是我撒了尿浇灭的。”乌兰图雅继续笑着说。

“图雅,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刘媛说。

“认识,我认识天下所有的人,可是他们不值得我来往,虽然他们都是我生的。”

乌兰图雅说着转身走进屋里,刘媛犹豫了一下看到苏日勒端着一碗饸饹和一盘牛肉走过来。

刘媛接过东西说:“你在这等着,我进去。”

“姐……”

“别说了,你进去她会反感的,我是女人,我知道女人怎么想。”

“可她是……她是个神经不正常的人,如果你出了事,我怎么和阿爸交代?”

刘媛并不回答苏日勒的话转身进了屋子。

乌兰图雅此时坐在毡子上,从编织袋里拿出一个女人洗澡用的塑料头罩戴在自己的头上,并认真的把头发都塞在里面。

弄完这一切她从编织袋里又掏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啃着,从撕碎的样子看,那是一块干肉。

刘媛把饭菜放到她跟前说:“你吃这个吧?”

乌兰图雅一脚踢翻了饸饹面的碗说:“你想毒死我?妄想!”

碗在水泥上碎成好几片,饸饹面也撒了一地,闻声冲进来的苏日勒站在刘媛的身后。

乌兰图雅看着苏日勒说:“你还带一个想和我上床的男人?你试过他吗?”

乌兰图雅的话让苏日勒皱起了眉头说:“姐,算了吧,咱们走。”

“去达根胡,去看看你的朋友怎么样?”刘媛的话很突然地对乌兰图雅说,口气跟乌兰图雅的几乎是一样的。

“达根湖?”乌兰图雅直着眼睛看着刘媛说。

“对呀,达根湖,还有乌伦珠日格那个小妖精?”刘媛说。

“啊……对呀,我怎么把她给忘记了,她一定是成了神仙了,据说她去了腾格里那儿?对,她应该去那儿,我记得我跟腾格里说过,那好,咱们就走!”乌兰图雅说这站起身来。

乌兰图雅站起身来,把照片装到那个绿色军用挎包里,一手提着编织袋又拿起那个放在地上的搪瓷缸子。

“不用拿那么多东西。”苏日勒说。

“让她拿着。”刘媛制止了苏日勒。

一连一个星期,刘媛和萨丽云都是跟着那木其去剪羊毛,刘媛和萨丽云的手都已经磨破,每次回家的时候,那木其都心疼的给她们洗干净手,然后涂上一点羊油,早晨出工的时候,给她们缠上布条。除此之外,旗供销社的汽车每天都要来,她们还要负责把剪好打成卷的羊毛装到车上去。羊毛和羊一车一车的拉走了,巴图看着很高兴。

“今年的收成不错。”巴图说。

刘媛发现,每次收工的时候,萨丽云总是磨着巴特尔教她骑马,巴图并不反对,巴特尔会带着萨丽云去草地上练习,吃饭的时候他们俩才回来。

萨丽云从此和巴特尔显得特别的亲近,上工的时候她要等着巴特尔来,下工的时候她要等巴特尔一起走。

乌兰图雅走了,从此好长时间没有出现。

一天吃完了饭,萨丽云又对巴特尔说:“去骑马巴特尔。”

“你的屁股又不疼了?”刘媛问萨丽云。

“疼我也要坚持,我要骑的比巴特尔的小鸟还棒。”萨丽云说。

巴特尔被萨丽云拉走了,刘媛看着他们的背影,巴图早早地回去自己的包里睡觉,因为作为队长和书记,他一天要奔波在牧场和羊圈之间不知道多少次。

刘媛帮着那木其刷碗收拾屋子,刘媛说:“额吉,我有点事跟你商量。”

“说吧孩子。”

“我觉得萨丽云缠着巴特尔不太好。”刘媛说。

“嗯?”那木其说。

“这样的话,如果让乌兰图雅知道了,会不会有矛盾?”刘媛看着那木其。

“蒙古人并不如你们汉人那样,姑娘爱上小伙子全凭他们自己的追求,这个是谁也阻拦不了的,小丽不知道这个,乌兰图雅应该懂得。”

“可我还是担心,我不想让小丽掺和到他们之间。”

“巴特尔已经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他已经是一个自己跑在草地上的马,我们不能拉着缰绳。”那木其说。

“可小丽还小,何况巴特尔有乌兰图雅。我们北京人有一句话, 君子不夺人之所爱。”刘媛说。

“刘媛,你真是个懂事的姑娘,吃苦不声张,做事想的周到,举止挺沉稳,小丽虽然很有才能,可是她没有你稳重。”那木其忽然转了一下话题。

“我有点替小丽担心。”刘媛说。

“女儿,万能的腾格里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要做的只是看懂他的意思。”那木其说。

过了很长的时候,远远的在门外就听到萨丽云的声音:“回家我就告诉阿爸。”

“这怎么能怨我,我跟你说好了要夹紧马肚子趴在马背上,你偏偏要直起身子。”这是巴特尔的声音。

两个人进了屋,萨丽云左脸一道血痕,看来是马上摔下来搓破的。

那木其看了问巴特尔:“怎么回事?”

“她骑上马就跑,我告诉她趴下身子她不听,结果被甩了下来。”巴特尔说。

那木其听了搂过萨丽云看着她的脸说:“摔的这么重?我给你洗洗上点羊油,女儿,骑马可不是闹着玩,你要是把脸磕破将来落了疤,怎么找婆家?”

巴图大概是听到了吵闹声走进门来,巴特尔看到他异常地紧张。

“怎么了女儿?”巴图问。

“没事,就是从马上摔了下来。”刘媛说。

“你怎么看着你妹妹的?”巴图转过头来问巴特尔。

“她不听我的。”巴特尔小声的说。

“你除了会闯祸还能干什么?”巴图说。

“好,以后别叫她再叫我教她骑马,骑马还有不挨摔的?”巴特尔说着转身走出了蒙古包。

巴图看着萨丽云的脸说:“孩子,骑马是一定要挨摔的,别说是你,就是我也保证不了,巴特尔说得对。刘媛,你也该学习骑马,不然放牧怎么办?”

“可是我的屁股也疼,八成也摔破了。”萨丽云说。

“哈哈哈,让你额吉给你治好,她这方面有一套,明天阿爸教给你们骑马,不用这个不着调的巴特尔。”巴图说。

“不,我就要巴特尔教我。”萨丽云说。

“那他要是再让你摔了呢?”巴图说。

“那你就揍他。”萨丽云说。

“好,他再摔了,阿爸就替你出气这总行了吧?”巴图说。

“好啦,你回去睡,我们自己会处理这些事的。”那木其说。

剪了毛、卖了羊、打了草,准备好了过冬的饲料,草原进入了秋天的最后几天,一阵北风过去,草原上一片金黄。

早晨的时候,萨丽云和刘媛醒来打开门看到,外边白皑皑的一片,天上有太阳,雪的反光让她们睁不开眼睛。

“妈,下雪了!”萨丽云站在蒙古包外用脚搓着地面说。

“今年的夏天热,冬天的雪一定小不了。”那木其说。

巴图从蒙古包出来拉过马说:“我去催大家早点上工把羊轰到草地上去,这一夜羊一定冻得够呛,得让它们活动活动。”

巴图骑着马走了,萨丽云转过身来问那木其:“下雪了还放羊?”

那木其说:“羊是一天也不能不在草地上溜达,特别是冬天,除了闹白灾,羊是要放的,不然它们的腿就会软,一旦趴在雪中就会冻死。”

“额吉,白灾是什么?”刘媛问。

“就是雪灾,草原上闹白灾就是地狱,风卷着雪对面什么也看不见,雪有的时候深的没过膝盖。”那木其说。

“现在把羊放到草原上哪还有草?”萨丽云问。

“这是头一场雪并不厚,羊还是能够吃到雪下面的草的,只要雪不冻住,羊就能吃到。”

“我们要不要去放羊?”萨丽云说。

“要去,今天的头等大事就是放羊,因为这是第一场雪。”那木其说。

那个时候的草原,牛羊不是私有,统统归到生产队。可是牛羊不如内地的土地,只好分成若干数量由一定数量的人负责放牧和照管,这个不同组成的群体就是生产组。生产组人数不拘,要看照管着牛羊的数量。巴特尔,那木其,刘媛,萨丽云,巴根那,李彤,拉克申是一个小组。

放牛和放羊又有不同,羊要每天清晨放到草地上,牧羊人跟着羊群行走,羊到哪人就跟到哪。而羊走的方向完全取决于草的多少和老嫩程度,也就是说,羊的选择就是牧羊人的选择。黄昏的时候,就要把羊赶回羊圈。

牛则不同,把他们放到草地上不用专人看管,牛自己在草原上游荡找草吃,而且也不必每天把他们赶回来。只是隔几天要去看看这些牛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丢失而已。

但是,到了冬天,无论是牛还是羊都要赶回圈里。

那木其带着这些人把羊赶到了雪地上,虽然是下了雪,但是由于是第一场雪,天气并不冷,因为没有风,空气却非常的新鲜。羊群在羊圈里圈了一夜,跑出来的时候很兴奋。

中午的时候,由于温度升了起来,一些山包上或者向阳的地方,雪已经化了,露出了下面黄色的草。

看着羊慢悠悠的走,其实要是跟随它们走一天也会很远,人也会很累。

“哪都不冷,就是脚冷。”萨丽云说。

那木其看到萨丽云穿着一双棉鞋说:“你这样的鞋放牧怎么行?回家我给你们把毡疙瘩找出来,冬天不穿毡疙瘩脚就要冻坏的。

中午的时候,大家找了个向阳的山坡坐下,简单的吃了点带来的干粮,喝了那木其放在皮囊里的奶茶。

巴特尔因为摔了萨丽云,从开始到现在不跟萨丽云说话,萨丽云开始还赌气,架不住还是想找他,最后还是她主动的和巴特尔搭讪。

“巴特尔大哥,怎么今天这么老实?”萨丽云问。

“我可惹不起你,你在阿爸那一告状我就倒霉。”巴特尔说。

“好了,我以后不告状了,这行了吧?”萨丽云说。

吃完饭大家接着跟着羊群走了一段开始折返,刘媛看到一路上萨丽云和巴特尔说地很热闹。刘媛把萨丽云叫到一边说:“小丽,我有一句话不知道你爱听不爱听?”

“说吧,”萨丽云说。

“我说什么你都能接受?”刘媛说。

“哎呀,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萨丽云着急的说。

“我看你最近总爱和巴特尔在一起的。”刘媛说。

“对呀,怎么了?”

“你知道巴特尔有女朋友,就是那个乌兰图雅。”

“哈,这怎么了?”

“如果让她看见我觉得不好。”

“巴特尔是我们的大哥,我们是一家子,乌兰图雅还会吃这个醋?”

“说是这么说,必定我们不是一家子。拉克申因为图雅和巴特尔不和,你再搀和到里面就更乱了,到时候会让阿爸为难的。”

“呵呵,我可没你想那么多。“萨丽云说。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巴特尔?”

萨丽云听到这低着头不说话了,刘媛接着说:“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萨丽云!”两个人正说着,李彤在后面喊到。

“今天晚上是我的生日,我想咱们几个知青一起聚聚,我出钱在巴根那家吃饭。”李彤说。

“好啊?”萨丽云说。

“不能弄得太晚,不然我们怎么回来?”刘媛说。

原来,牧民不像内地,他们住的地方都很分散。

“巴根那那里地方很大,不行就住在那。”李彤说。

“我得回去跟阿爸商量一下。”萨丽云说。

“什么?”李彤听了有些不明白。

“我们在巴图家住,巴图把我们认了干女儿。”刘媛说。

“啊,原来是这样,对,你们的想法对,要和牧民打成一片,可是这是不是太过了?还有,我看你总是和那个巴特尔在一起,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李彤说。

“怎么你们都这么想?”萨丽云说。

“那还用我们想吗,谁也不会不这么想的,不过你可小心,你必定不是草原上的人,你了解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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