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谷子峪村西的白狼河东岸的河岸林中,刘万得、贺鸣阁、李二林三人在边走边谈。“司令员,昨天一夜全问清楚了,李大队长我们一块问的。”“有新情况吗?”“有,从明天起,白狼河训练营的十小队去修北门浮桥。还有,这批人的训练时间是三个半月。”刘万得把头转向右边问李二林:“李队长,你有啥事需要我们帮助?只要打鬼子,咱们就是友军,有话尽管说。”“昨天晚上那个姓白的说,训练营里有一个人,上过武堂,平时有十几个人一块练功,都被抓来了,有点小脸面,好多人暗地里在看他的眼色行事。这个人是我的一个亲友,姓古,叫古阳刚。”刘万得听李二林这么一说,搅了他一夜没睡的难题,好像有点亮了。刘万得有些欣喜的说:“有点路数,李队长,快往下说。”李二林对刘万得耳语了一句,刘万得点点头说:“咱想一块去了。”李二林吸了一口长气说:“刘司令,我想的事,我自己的人帮不了我,所以干不了。我想入你们的伙,我想请你刘司令帮我把这事干成。”刘万得有点兴奋的说:“我就为这事一宿未合眼。我们回去,找金团长一块核计核计。”

  宜凌北关渡口北岸,有五个男人,肩上搭个搭子,左顾右看的上了渡船。打头的向西看一眼铁路桥,转回头看了看正在修的钢铁浮桥,他吵吵着:“这桥谁在修哇,真干件好事,这以后进城出城的,该有多方便,明个给点柱香,磕个头。”他转回身对渡口的把头说:“有了桥了,谁还上你这船哪?你的饭碗要没了吧?”渡口的把头听了这话儿,一脸的不悦。他反唇相讥的说:“你的饭碗才丢了呢。你也不脱下鞋底子照照你的小脸有多大?你是谁呀?你以为那桥是给你修的,日本人修桥,是给豆战车、铁甲队、骑兵修的。你过试试,还不打小鸡似的,小鸡临死还能蹬蹬腿,你?也想跑那上面蹬蹬腿,早给扔下河喂王八了。”满船上的人都笑了。

  五个人下了渡船,随着大溜的人流来到北城门口,被四个警务局的岗兵给拦下了。一个人喊:“头儿,这五个小子都带着家伙哪,满搭子装的凶器。”刚才在船上吵吵的那个人,把搭子往地上一放,一连声的辩白说:“兄弟,你咋说话哪,这哪是凶器呀?”他从搭子抽出一件说一声:“这是宰牛的,这是杀猪的,这是剁骨头的,这是剃肉的,这是切丝的,这是犏片的。我是个造厨的,哪离开这玩意儿了哇。你硬说这是凶器,谁还请我造厨哇?”那个喊头儿的岗兵从搭子里抽出一把斧头问:“这个干啥?”“那驴咋杀呀?不得先对脑门砸一下吗,等驴倒了,才能砍去蹄子放血。你呀,净知道吃肉了,不知道那肉咋来的。”另外四个人都一齐嚷嚷:“是呀,没错呀。”

  这些人正你推我攘的功夫,忽听冷冰冰的一句话传过来。“咋回事?瞎吵吵。”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岗兵,见靳钱乐带一队保安团的过来了,立马一个立正:“报告靳团长,几个人,带着刀,非要进城。”靳钱乐骑在马上,用马鞭指指领头的说:“叫什么名字?”那个领头的站起身回答说:“我叫李双木。”“为什么带头闹事,闹事要掉脑袋的。”“这位团长,我哪敢闹事啊。我是撑桌的,明白话就得我说。”“造厨的,都会什么?”“你问这话,不是吹,江南美食,山东大菜,河西走廊的全烤大烩,咱宜凌的八碗蒸,八锅炖,八大煮,说样样精通那是吹,各门各派的都差不哪去。”“和我说话的,没人敢这么大口气,你是御膳房的?”“嘿,我说这位团长,你还真有眼光,我爷爷还真是御膳房的大厨。我爹说啥也不学做菜,说一个菜做不好就掉脑袋。我打小就愿意学这手艺,大点了,明白了,我选对了,再挨饿,饿不着大厨,做啥得先尝,我爷告诉我说,就是他给皇上做饭,也得先吃先尝。我这手艺就是跟我爷学的,他老人家去的早,我就只学了个半拉子。在咱这小地方,不是吹,我还是高手,你问他们几个,我不行,人家能跟我吗?”靳钱乐收起马鞭说:“行吧,说的挺好,先到西大营试两菜。”“给多少工钱?”“别跐着鼻子上脸,用你就差不了钱。走吧。”

  宜凌保安团团长靳钱乐在西大营,也就是白狼河训练营,有单间小灶,有闲功夫就在这尝尝美食。昨天偶遇了一拨造厨的,今天特意来品尝,行,就留下。两个中队长沈大广、衣胡光陪着靳钱乐,三个人围着一张大圆桌。第一道菜,四川醪糟五花肉。这道菜,经过七八个钟头的转化,油化为味,肉转为香,色红光润。味入五脏,香沉六腑。第二道菜,特味河鲜。取白狼河四斤重鲤鱼,去鳞去鳃去五脏,用白狼河水拔上。取大瓣紫皮蒜、小红干辣椒,大蒜去皮切丁,辣椒掰段,凉花生油入勺,放入辣椒小段,待辣椒皮泛白,放进蒜丁炸至微黄,沥去热油,将炸好的辣椒小段、蒜丁混合,塞进鱼口和鱼腑,用焯过水的芹菜杆把鱼腑缝合,上铁锅用大气速蒸,取出蒸鱼,把砂锅干烧至烫手,放入蒸鱼,炸油再加热至八层,倒进砂锅,切好的鲜姜鲜葱丝最后撒上。这道菜,外裹呛味,内包嫩肉。一上牙,满口特味淡香,外弹内鲜。第三道菜,山东红烧大黄花。这道菜,鱼略金黄,汁液微红,肉似白蒜,厚重大气。一口下去五层味,一味绕舌,一味留喉,一味通透食道,一味软绵落肚腑,一个响隔返上来,五味齐全。第四道菜,宜凌原汤闷裙边。这道菜,取白狼河老龟的龟板裙边,老坛长闷。夹一裙边入口,软中有硬,硬中软。软不泥滑,硬不硌牙。色正似玉,味淡如泉。

  靳钱乐边吃边夸:“这个李双木,还真有两手,这四道菜,食材虽然一般,可韵味别有洞天。”靳钱乐放下筷子吩咐:“把李双木叫进来。”李双木听到叫他,掀开门帘进了屋,一边擦着手,一边自信的问:“靳团长,两位中队长,不是自夸,我这四个小菜,还行吧?”西中队的中队长衣胡光看了一眼靳钱乐,对李双木说:“你这手艺,色吗,润、亮,虽然不艳,但入眼舒服;味吗,入口多绵长,淡中有余香,虽然不浓不厚,可回味有章。沈中队,你感觉怎样?”“看你这满嘴大牙,满脸厚肉,像个粗货,话可说得挺文。我说一个字,好!说两字,不错!说三字,没处找。”靳钱乐吱溜一口酒,叭嗒一口菜,菜在嘴里,边嚼边说:“你既然是个撑桌的,就会管事,也给我管点事。一个大灶,一个小灶全归你管,记住一件事,不该你知道的事,别问。”李双木问:“那我就算有事做了呗,我愿意给你们干,一是你们会吃;二是你们也有好材料让我做。巧妇难为无米之饮,这年头,好厨最怕没好食材。行,算我走运,遇上高人了,我就走马上任了呗?”

  朱得地这次派心腹去到三处找刘万得,给刘万得送信儿,都未见着人影。不是朱得地不知道刘万得在哪,而是刘万得有意放了口风,放了三次口风,可他没去这三处,而是去了谷子峪。他放口风的目的,就是查身边里通外国的人到底是谁,信儿送到了哪?

  白狼河纵队司令员刘万得握别四团长贺鸣阁,离开河东的谷子峪,来到了金刚岭的南坡。这次先放风,后行动,刘万得有意没带远难团长和警卫骑兵团。金刚岭的南坡下,一条溪水绕山。从这里向东十几里山路后,就是宜凌小平原,一条铁路向南,直通山海关。从这里向西,都是山。有多少?就跟癞八子背上的癞包一样。一眼看下去,不是岭,就是岗,不是包,就是梁,睛日山接天,阴天山无边。这些山套山的地方,古来就是藏兵用兵的好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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