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于世林老人办完丧事,人们的生活又复归正常。只是不少人感到无所事事,就出现了一些杂音。

  这天,宝明刚从镇上回来,接到三驴子电话,说是请他喝酒。宝明心里一愣:三驴子为啥要请我喝酒,是不是又有啥事?不能去。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三驴子已经来了:“宝明,走啊,我今儿请你吃炖牛头。”宝明说:“我还有事,不去了。”

  三驴子摇晃着脑袋:“宝明啊,咱俩可是打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咱是一个老李家,虽然出了五服,但都是一个祖爷,老李家咱俩交情最深啊,兄弟请你喝酒,你不能驳面子啊。”一边说一边拉着宝明就走。宝明感觉还真是不好推辞了,他跟三驴子这些年还真是好哥们儿。这是全楼村人都知道的。

  过去,宝明没当楼村党支部书记那会儿,他们经常凑在一起喝酒,只要哥俩往酒桌前一坐,就是每人跟前各摆一瓶酒,不喝干不算完。俩人走进陈晓敏的小酒馆,喝了一会儿,三驴子脑袋上开始冒热气了,宝明知道,三驴子喝酒只要脑袋冒热气,说明他再喝多少都没问题,可自己不行啊。镇长再三嘱咐的,不能喝烂酒,更不能喝酒误事。虽然这是哥们儿间喝酒,但还是要把握好。三驴子又拿了一瓶,宝明赶紧抢过来:“不行了,我不能再喝了,晚上还要开会研究事。”

  三驴子说话嗓门高:“研究啥事啊,是不是研究给人们安排工作的事?宝明,你别忘了研究研究我啊,咱俩的关系,你还能让我坐吃山空吗?”

  宝明说:“难得你有这种想法,搬迁了,有钱了,但日子还得精打细算,细水长流,不能坐吃山空。”

  三驴子大手一拍:“对,没错,你是书记兼主任,你尽量给我找个清闲些,有时间打麻将的工作。”

  宝明大笑:“三驴子啊三驴子,你脑子还有别的事吗?成天就是麻将,麻将,我听说你把奥迪车卖了,为啥啊?”

  三驴子立马沉下脸:“别提啦,别提啦。”

  别看三驴子外号不好听,但却是楼村有名的帅哥,一米八的个头,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口才又好,初中毕业后去了一家企业上班,虽收入不高,但朴实厚道,日子过得也安逸。拆迁后,他家一下子补偿八十多万元,还住了楼房。三驴子立即辞去厂里的工作,过起了有钱又有闲的安逸日子,花钱大手大脚,很拉风,天天泡在歌厅酒楼里,喜欢啥买啥看上啥就买,一点儿节制都没有,整天一门心思就琢磨着怎么玩。他见二侉子买了丰田卡罗拉,于万江买了名牌奔驰200,村里好多人家都买车了。有时候,二侉子、于万江他们开着车在三驴子身边过的时候,故意把喇叭摁得哇哇乱响,对三驴子很刺激,觉得他们就是在跟自己炫耀,那喇叭声就是在跟他较劲。三驴子就跟媳妇说:“咱也买车,一定要比他们的车高档。”

  媳妇说:“咱家底薄,买辆十多万元钱的就行。”

  他不干,说:“老爷们儿的事老娘们儿不懂,少掺和,咱怎么也不能让他们比下去啊。”

  媳妇说:“买车还比啊?各过各的日子,好赖有个车出来进去方便就完了。”

  三驴子很倔,过了不几天就花三十多万元买来一辆奥迪A6。这可是楼村最豪华,价格最高的车。人们都想看个新鲜,就来围观。三驴子觉得很荣耀,肩膀宽了好多,一双眼在人们的眼神里寻找他所期待的内涵,但却没有一个眼神表达出丝毫的羡慕和赞扬。他只好在自己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算是自我安慰。

  安逸日子也有过腻的时候,他跟一帮子年轻人混在一起,今天你请客明天他请客,喝酒唱歌,好不惬意。

  后来,三驴子也加入了牌局。每天早晨一睁眼,就直奔牌馆打麻将,一直到困得眼睛睁不开才回家。除了睡觉外,他最主要的生活场景基本都发生在牌桌周围。后来,睡眠甚至已经成为他的负担。为此媳妇跟他吵过多次,让他赶紧找个工作。

  的确是,三驴子在歌厅认识了一个外地人,玩起了更刺激的东西。他还挺要面子,每当跟人们闲聊,还劝别人,要好好生活,找个工作,过日子要细水长流。

  那天玩麻将玩到后半夜了,三驴子犯困了,靠在沙发上打盹儿,一哥们儿凑过来:“三驴子,怎么困啦?来,给你来点儿这个提提神。”说着,递给他一个小纸包,在那人的指导下,他吸了一口,嘿,还真是立马来了精神。三驴子怀疑有问题,就说:“你小子可别糊弄我害我啊。”

  那人说:“咱都是好哥们儿,我哪能做缺德事。你放心吧,没问题,不会上瘾。”

  三驴子相信都是好哥们儿,那人不会骗他害他。他就买了几包。以后,每当他困了累了,就吸几口。

  可是,慢慢地他就上瘾了,没有那东西就受不了了,他心里明白,自己上当了,但已经晚了。

  他主动找宝明坦白情况,让宝明送他去戒掉,但回来后过了不久,又禁不住那东西的诱惑,死灰复燃。

  没过几天,三驴子就把奥迪车贱价卖了。买车人交钱的时候,三驴子媳妇把银行卡抢过去回娘家了,家里的其他钱也都带走了。三驴子手中空空,腹内焦躁,他去找父母,父母见到他就害怕,不给他开门。他找弟弟妹妹,弟弟妹妹也不理他。三驴子这才想请宝明喝酒,为的是借钱。他哭着说说:“你借给我三百元钱,这次过去后,我一定要彻底戒掉。”

  宝明说:“不是不借给你钱,你有正用,绝对给你,但你去弄这个,绝对不给!”

  三驴子带着哭腔说“:这样吧,宝明啊,你费心帮我办个低保。”宝明说:“不可能啊,咱楼村是家家户户都分到了拆迁补贴,这一项是上级明文规定不允许享受低保的。你要下狠心、下最大的决心,管住自己,肯定能彻底戒掉。”

  三驴子双拳猛打自己的脑袋,又抱着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宝明说:“关键靠自己,一个男人,管不了自己就是悲剧。”三驴子突然拿出一把刀子,对宝明说:“好,我也知道我这样子让人看不起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决心。”说着,把左手放在桌子上,右手举起刀来就要朝左手剁去,宝明赶紧拦住,夺下刀子:“既然你决心这么大,不必剁手,用心管住自己就行。”

  三驴子低声说“:那今天酒钱只好让你花了。”说完,抹把泪离开。宝明结完账,心想,人们过去穷,没有驾驭过多财富的能力和经验,但这是个不好的现象,必须加以制止。

  这件事,让宝明痛心,也让他深思:拆迁补偿款对于楼村人来说,真的是一笔天降的巨额财富,给人富足也挑战人们对财富的管理和运筹能力。应该说,楼村多数村民都是低技能劳动者,不具有专业理财知识和资金运作能力,精神财富匮乏,他们在长期劳作中,没有机会也没条件建设丰富的精神和强大内心。在巨额现金面前,有的人就丧失了基本的判断力,偏离了正常的价值观。

  他琢磨着是得想办法引导人们正确把控好生活观念。正这么想着,李广清打来电话说二侉子又弄来一车狗,放进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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