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最重情的记者 —— 梁博祥

   战前,到铁列克提边防站采访过的记者达20 多名,梁博祥算一个。战时,在铁列克提边防站参战的记者共有10 名,除3 人牺牲外,还有7 人幸存,梁博祥算一个。

   战后,重返铁列克提边防站的记者并不多,梁博祥算一个,并且还不止一次。

现在,一直在关注和研究铁列克提战斗的人并不多,梁博祥又算一个。

   1969 年4月的一天,正在《解放军报》文化处当编辑的梁博祥接到一项特殊任务,处领导陈金元(曾任红九连指导员)找他和郑敦年两人谈话,对他们说:“领导决定派你们到新疆执行战备采访任务,新疆边界摩擦不断,可能要发生东北那样的情况,你们要有思想准备。”

   当时的梁博祥和郑敦年都是单身汉,简单收拾好行囊,带上一部照相机、两个胶卷就踏上了西行的征程。1615301946133015.png

   由此,开启了梁博祥生命中的第一次新疆行。

   由此,开启了梁博祥生命中的唯一一次实战经历。边境冲突、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生死考验,全部落在了这位年轻才俊的记者身上。

   由此,这种不可复制的独特经历在梁博祥身上打下了终生烙印。

   当时,从报话机里传来“敌人开枪了”“站长负伤了”等消息时,指挥组顿时紧张起来,各种指令也不断发出。

   梁博祥不顾个人安危,冒着四处乱飞的子弹爬到指挥所的最高点,看到塔城军分区作训科参谋李效智正双手紧握望远镜察看战场形势,而八一厂记者冉征超则正在冒着枪林弹雨进行拍摄,梁博祥及时抓拍下了这一珍贵的镜头。

   而在高地背后的洼地处,指挥所的电台架设在这里,营长康有福和政委蒲其武在此指挥作战,在无人可用的时候,梁博祥更是担当起传令兵的角色,主动要求到左翼阵地去传达命令。到达左翼阵地后,他看到了丁殿勋和肖发刚光荣负伤,看到了部队束手无策、支援无力的尴尬状况,也看到了苏军打扫战场时将我方人员和装备全部带走的无奈和愤慨。

   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梁博祥有幸保存了1969 年8月12日(战斗前一天)晚上的采访笔记,这份笔记也成为铁列克提战斗中唯一保存下来的采访笔记。   

   2015 年8月11日,在铁列克提战斗46 周年纪念前夕,梁博祥和当年参战的战友丁殿勋、袁国孝、梁德海相约,结伴回到了铁列克提。一到连队,来不及休息和洗漱,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要求到当年的战场上去看一看。

   在当年指挥所所在的708.6高地,71岁的梁博祥不顾年迈体弱,爬上最高点时已经气喘吁吁,他认真分辨着当年的战斗位置,回忆着战斗打响时抓拍照片的细节。

   46 年过去了,这次回到铁列克提,让梁博祥心潮难平,留连忘返。

   这不是梁博祥第一次回铁列克提。2002年,在退休前夕,他趁到宁夏出差之机继续西行,一个人重访了铁列克提,当时他没有惊动部队领导,而是一个人悄然回到了铁列克提。只是当时新的边界条约还没有正式生效,他没能登上676高地,忠勇山烈士纪念碑还没有修建。

   而今,又一个13年之后,当他在忠勇山下的纪念碑和托里烈士陵园的墓碑前为烈士们洒下祭奠的美酒时,心中蓦然想到:也许没有机会再来了,但为了46年前的那一幕历史,我们这些活着的亲历者留下一些相关的文字是对逝去的战友兄弟们最好的祭奠。

   在梁博祥的记忆中,八一厂的记者李连祥是参战记者中最随和的人,走到哪里很快就会成为人们的朋友,他在铁列克提值守了很长时间。

   参战前一天晚上,梁博祥和李连祥挨着睡一个通铺,两人说了不少话,李连祥看起来很兴奋,他在黑暗中塞给个梁博祥两个胶卷,说:“小梁,明天你多拍点。”

   真是雪中送炭啊!那时候胶卷是文字记者的稀罕物,从北京出发时,报社只给了梁博祥两个胶卷,早已拍完了。

   对于这两个珍贵的胶卷,梁博祥至今记忆犹新,目前能找到反映铁列克提之战现场的唯一两张照片就是用李连祥送给梁博祥的胶卷拍下的。

   1969 年9月26 日前后,回撤到乌鲁木齐的记者们参加了新疆军区组织的国庆节宴会,梁博祥在这次宴会上出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洋相”,因为多喝了一点酒,他当场号啕大哭,不断重复着:“李连祥同志是个好同志,一定要把他救回来。”

   人们都说酒后吐真言,梁博祥对李连祥的感情由此可见非同一般。

   回到了北京后,梁博祥又分别受邀参加了李连祥、温炳林、王一兵三位同行记者的追悼会。

   无论是在解放军报、中国新闻研究所等单位工作,还是退休以后,梁博祥都在时刻关注着铁列克提。他坚持两点:第一,他是参战者,却从来不以参战者自居,谦逊而又谨慎,坚持用科学的眼光看待战斗实况与历史事实。第二,他为人低调,一直默默无闻做工作,从不张扬,却心系铁列克提。

   梁博祥多次强调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文字记者,偶然之间参加了一次边境战斗,而其他摄影摄像记者要么在巡逻第一线,要么在阵地的最前沿,他们更伟大、更英勇。近年来,他还主动与当年参战的记者联系,登门前去拜访冉征超,参加卢继兵教授组织的和铁列克提有关的活动,回忆战斗细节,总结战斗得失。2013年春节期间,当他得知当年在战斗中负伤的卫生员丁殿勋也在北京时,主动找到丁殿勋,共同经历了生死考验的老战友相见,抚今追昔,大家相谈甚欢。

   2014 年10 月29 日,梁博祥又专程赶赴湖南岳阳,找到了时任塔城军分区作训科参谋的任凯旋。任凯旋1966年至1979 年一直在塔城军分区任参谋、副科长、科长,铁列克提巡逻方案制定者之一。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回忆起中苏边境斗争和当时连队的艰苦生活,大家都唏嘘不已。

   曾经,梁博祥也想过要为铁列克提之战著书立传,终因年事渐高,琐事缠身,精力不济,只好作罢,但他内心深处的铁列克提情缘丝毫未减。

   他坚持认为,铁列克提战斗失利刻骨铭心,这一仗,我们阵亡28 人,还有多人负伤。如此不堪的结局,是国家的耻辱和不幸啊!英烈们的鲜血不能白流,惨痛的教训应记取。

   他坚持认为,以铁列克提为代表的边防虽然艰苦,但能磨炼人的意志,能够培养发扬中华民族传统的忠诚和家国观念。没有国哪有家,保卫祖国是中国公民的神圣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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