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沟、五方门一带昨天下过一场小雨。可白狼河的西南上游凤凰山以南,白狼河的西北上游地区下了一天的大雨,白狼河发了五十年一遇的大洪水。悬崖下的缓坡早已经被大水淹没了,金蜜蜂三姐妹跳进的是特别少见的已经汹涌澎湃了的白狼河。

  三姐妹跳进了白狼河,起初高兴得不得了。没落在缓坡上,还活着。可水咋这么大呢?从来没见过,死了吧,做梦呢吧,是魂灵的感觉吧。三姐妹都在自己的身上试了试,摸哪哪知道,掐哪哪疼,真的没死,还活着,游吧。水面太宽了,水急浪涌,一家伙就把三姐妹冲出去多老远,三姐妹在水中看到悬崖上的手电光,已经被冲下去一里多地。三姐妹互相吆喝着游向了对岸。

  金蜜蜂三姐妹上岸后,狼狈不堪的回到白石沟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夜。姐妹们正焦急的等待着呢。一碗红糖姜汤下肚,三姐妹一睡就是两天两夜。等金蜜蜂醒来,太阳早就又落山了。金蜜蜂醒来后立马召集十七姐妹,赶快采点。等十七姐妹三更半夜的来到板石沟北山时,没料到,又被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刘万得得知金蜜蜂是青山抗日大队的队长,格外敬重。为避免危险,建议金蜜蜂带着全队跟他回龙栖湾,暂时回避一下鬼子的风头。金蜜蜂接受了刘万得的建议,就这样,从西山来到东山,登上了望海峰。

  一天下午,听说刘万得的指挥部来了一位客人,金蜜蜂就奔指挥部的大地窨子过去了,她一来想帮助倒杯水,显得客气和有礼数,二来也想见识见识。金蜜蜂刚走进大地窨子的洞口,就听见来人说:“马龙飞,人没了。”金蜜蜂起初以为听错了,接下来听刘万得追问:“准吗?”来人说:“准。”金蜜蜂忍不住冲进去,当着来人的面把碗一摔,歇斯底里的问:“你放屁呢吧,谁死了?”她见来人严肃的点了点头,金蜜蜂带着哭腔说:“马龙飞不会死,他不可能死。”刘万得站起身对金蜜蜂说:“得,得,得,你先听明白喽,我给你介绍,这位是中共满洲省委的联络员,我的四儿子刘祥。你先别急,让他给你说清楚。”金蜜蜂抽咽着说:“对不住了,联络员,你快告诉我吧,他到底怎的了?”刘祥告诉金蜜蜂说:“东北抗日军先锋团到达大兴安岭地区后,有一次,团长马龙飞带着警卫排去一营,与一股鬼子骑兵遭遇,被鬼子围了,他带领警卫排二十七个勇士与鬼子激战,副团长探子飞梁喜甘得到消息,带领一营紧急救援,鬼子骑兵被消灭了,马龙飞却丢了左臂。梁喜甘把团长马龙飞安排在附近的一个屯子里,在一个教书先生的家养伤治疗,留下警卫员照料日常生活。这个教书先生姓关,名字叫关玉良,被鬼子打瞎了一只眼睛。先锋团来这之后,关玉良先生暗中支持先锋团。等梁喜甘带领先锋团完成任务,回头找团长马龙飞时,这个屯子已经被鬼子杀光烧光了。在附近的村屯,找团长马龙飞,没人见过,找警卫员,没人认得,找教书先生关玉良,没人知道下落。

  金蜜蜂听完情况介绍,抹了抹眼泪,整了整衣襟,平静的转身出了指挥部的大地窨子,回到自己的小地窨子。姐妹们知道消息后,来到金蜜蜂的住处,这些过去亲密无间的生死姐妹们,无论谁怎么问,怎么说,怎么劝,金蜜蜂都一声不吱。她平静如水般专心致志的在刻木刻。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金蜜蜂把两个木头人刻好了,一男一女。男木刻的相貌像马龙飞,像极了。女木刻相貌就是她自己,金蜜蜂。两个木刻人的后背都刻有一个槽,上有一个小木盖。木刻刻好了,金蜜蜂小心翼翼的浸好蜂腊,然后面向北方盘坐默念。最后,起身拿起短刀,把右手的无名指按在木杠子上,一刀下去,无名指断了,落在了地上。她捡起来,抹掉沾上的土,又一刀断成两截。把大节装进男木刻后背的槽,把小节装进女木刻后背上的槽,盖上木盖,按上蜂腊,用火烤过后,包了一个白布包。然后包扎自己的右手,最后把白布包抱在怀里出去了。整个过程,十七姐全在身边,谁也不言,谁也不语,很怕打忧她们敬重的金蜜蜂队长此时的心境。

  金蜜蜂抱着白布包在山上找了个向阳的地方,放下白布包,用短刀挖了一坑,把白布包打开,把两个木刻人并排放好,用左手抹掉木刻脸上的土,把白布铺在两个木刻人像上,然后,一把土一把泪,轻轻的,轻轻的埋了。埋好后,金蜜蜂跪在小坟前,边哭边说:“马龙飞,上天有眼,今生有幸,我们认识了,我们也相爱了。是日本鬼子把你从我的心上割走你了呀,我真舍不得你呀,你可把我闪得够呛啊。马龙飞,咱俩生,是一对人夫妻,死是一对恩爱鬼。我想了一夜啊,想跟你去,可又一想,作为你的女人,我得给你报仇哇。古人说,以发带人,可我想,割发不疼不痒,还能长,那不骗人吗?我把手指头砍了,分两截装在了咱俩的木刻像里。他代表咱俩的身子在一起了。我一看到这只手,就会想起你,马龙飞,马龙飞…我金蜜蜂的心随你去了。”说完,金蜜蜂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众姐妹这时上前,把金蜜蜂扶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然后又去搬石头,把一个小土坟堆成了一个石头坟。

  第二天一早,当金蜜蜂再次来到坟前想祭拜时,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被圆得很大的土坟,崭新的土,土块被拍碎,拍得实实的,坟的周围,栽了一圈的小油松。坟前有一个石刻的碑。碑文是:义士马,龙飞男,壮哉报国。落款是:金蜜蜂及白狼河抗日纵队全体官兵。金蜜蜂看到眼前的变化,她终于放开了感情的闸门,放声大哭,边哭边喊:“马龙飞,你看到了吧,这么多人在为你送行啊!马龙飞。”

  望海峰下,刘万得与范酒海、金蜜蜂三人在漫步交谈。刘万得说:“这次,满洲省委联络员带来了好消息,东北抗日军白狼河纵队已经被中共满洲省委批准正式组成建制。我找你们俩,是想征求你们俩的想法。抗日的最终目标,是把鬼子赶出中国。这样大的事,靠报私仇,靠单打独斗,肯定不行。要说靠的话,必须靠中国共产党。我的想法,咱们合起来干,相互有个支持,有个协同,有个统一。咱有话说在当面,我的想法,你们俩的队伍,编入纵队,你们俩都是团长。咱有话说在当面,行就行,不行咱还是朋友。”范酒海爽快的说:“我的队伍是你救下的,连我的命都是你给保住的,再说,我都跟你好几天了,没说的。”金蜜蜂直言的问:“我们俩都是团长,那咋干哪?谁听谁的?”刘万得解释说:“不是那个意思,各自成团。”金蜜蜂不好意思的说:“范大哥的人有多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和他比不起。我的人少我知道,眼下利手利脚的就六十来人,核心力量就是十七姐妹。给我个队长就不小了,我的意思,我的队伍,我说了算就行。称我团长,大了点。”刘万得微笑着说:“我看叫团长还小呢,是吹吧?不是。咱们这叫种子,是抗日的种子。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个人,将来带出一个连,是啥样?将来带出一个营是啥样?你六十个人,将来带出六十个连来,到那时,管你叫团长,你干吗?你不干,我更不干,为啥我不干,水涨船高,你大我也跟着大,这是玩笑话。实话,老百姓在盼着我们壮大,死去的兄弟们在盼着我们壮大,我们不壮大,这仇咋报哇?死去的亲人,活着的老少爷们都看着咱们,看咱们怎么把鬼子打出中国去!干吧,这才哪到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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