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钱条有_副本_副本.jpg早晨的阳光穿过窗帘,照耀在睡眼朦胧的脸上,想到今天要去地处上海最南端的奉贤海湾镇养老院看望岳母,不敢再睡了,赶紧起床。

      刷牙洗脸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张久远的笑脸,那白色的水兵服后的披肩被海风掀起,连同水兵帽后的黑色飘带一起猎猎飘扬。呵,这是谁呀?我刷牙的手停止了,回眸一看,脑海里竟然闪现出一个久违的名字,连同那浓重的绍兴口音的普通话,一起定格在我的记忆中。

       钱条友,我的战友和兄弟,我们俩曾经在一个班生活和工作了整整三年,彼此间那种默契和熟悉不是言语可以表达出来的,从一九八三年底告别军旅到如今,恍然间我们已经有三十七年没有见面了。

       对呀,他不是说在上海奉贤海湾的一个建筑公司工作吗?今天去海湾看岳母正好可以顺路去找一找久别的老战友,于是我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依然是语调如此的淡定,依然是浓重的绍兴师爷口音,我告诉他上午要去海湾,想和他见见面,他依然波澜不惊地说:”好的,我上午在工地,中午前一定可以赶回来。”

       踏上远赴海湾的路,驾驶着车行进在宽阔的大道上,思绪回到了三十九年前的东海小岛南田岛。经历了大裁军后重组的连队,我们有幸成为一个班的战友,我担任连队文书,他是保管员。从那时起,我们一起听着军号起床,一起背着钢枪站岗巡逻,一起扛着样稿铁锹参加国防施工,又一起面对鲜艳的党旗,举起右手庄严宣誓成为党的人。

       说起条友,战友们都说他是一个快乐而单纯的人,很多时候,他都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高兴了也就微微一笑,苦闷时更多的沉默。他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气量大,我们这些老战友经常拿他的名字开玩笑,故意把他名字里的“条友”倒过来叫,结果就变成了“友条” ,谐音就成了“油条”,以至于有一次连队晚点评,连首长也不小心叫成了“钱友条”,他照样大声应答。事后我们都主动和他打招呼,表示抱歉,他乐呵呵地一挥手说:“我不在乎,只要我做人不油条怕什么?”

      一九八三年底,已经服役期满的我们俩,一起摘下了佩戴的水兵肩章和水兵帽上的红五星,整理行装告别军营。临别时,我们默默地注视着彼此,没有多余的话儿,放下背包,一个紧紧的拥抱,一切都在轻轻拍着的后背里,道一声:“保重伙计”足矣。

       当军车远去的时候,我们在晃动的军车上向对方挥手,用力喊道:“再见!”的时候,想到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了,鼻子一酸,两行男儿泪滚滚而落,那一幕永远珍藏在我的心间。

       感谢高科技时代给我们带来无穷的享受,把原本遥不可及的距离直线拉近,我们有了连队的战友群,我们又在群里相遇,那一声颤抖的:“你好啊老伙计!”亲切地让我直想落泪。

       我们私聊的如此欢快,虽然时光过去了三十七年,然而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当他告诉我,如今在上海奉贤海湾的建筑公司上班的时候,我一下子提高了嗓门:“哎呀,咱俩真是缘分不浅呐,我岳父母家就在海湾,以后一定有机会再相逢。”而他却还是淡淡地说:“好呀,来之前给我电话,只要我在海湾一定来看你。”

       呵……这三十七年后的重逢就要实现了,我有些兴奋的踩了踩油门,副驾驶位置上的夫人瞥了我一眼,善意地笑了。

       正所谓越是着急越是慢,不曾想前方发生车祸,造成道路严重拥堵,我无奈地跟随着长长的车流慢慢向前挪动,开着空调的脑袋竟然冒出了汗珠。

     “叮铃铃……”手机响了,话筒里果然是老钱的声音,他告诉我,已经回到公司了,问我在哪里,我汗颜地说:“老钱,不好意思,还在路上,堵车。”

       老钱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埋怨和责怪,轻轻一句:“不着急,安全第一,我等你。”听的我心里热乎乎的。

       后座的女儿不解地问:“爸,你们多少年没有见面了?”

     “三十七年了……”我眺望着远方感慨地说。

       女儿拍拍我的肩说:“要不换个人开车?”

       我摇摇头,驾驶着车继续前行。

       看望岳母后,女婿主动接替我担任驾驶员,夫人告诉我已经海湾镇预定好了饭店包房,惊讶中回首望着笑眯眯看着我的一家人,心里比什么都甜。

      一到镇上,我着急地放眼四周,没有见到我的老战友,忙下车寻找,夫人带着女儿女婿去点菜,我站在炽热的阳光下,迎接久别的战友。

       终于一辆带车斗的工程车缓缓驶来,驾驶室里出现一张熟悉的脸,我挥手喊道:“老钱……”

       车窗里伸出那张熟悉的笑脸,笑容里依然有些腼腆,只是当年满头的乌发变得花白了。我们对视一一眼,目光里竟有些酸楚。

      下车后我们俩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兴奋,或许早已过了那个激情可以燃烧的年纪,多大的风浪也是如此平淡。轻轻地握手,一声:“老伙计,你好啊……”,仿佛相见就在昨天。

       进入包房坐定后我们又一次仔细打量着对方,还是老钱先开口:“爱民,你还是老样子,头发都没白,就是额头上多了几道皱纹。你看我头发也掉了,差不多全白了,老喽……”

        我忙打断道:“说什么呢?我们都不老,刚六十老什么老,不老!”

 这时夫人和女儿女婿点完菜进来,我兴奋地对服务员说:“来几瓶酒。”老钱制止道:“我不能喝酒,开车来的。”

      我有些扫兴地挥挥手说:“那好吧,我们就以茶代酒,什么都不说了,全在里面。”我们俩端起茶杯起身互敬,夫人忙对女婿说:“好感人呢,快给你爸他们照相留念。”

      “咔嚓”一声,我们肩并着肩的身影在相隔三十七年再次定格在镜头里。

       为了让我们俩多聊一会,夫人带着女儿女婿简单吃了些就离开了,把时间留给我们两个老战友,我心里暖暖的。

       战友就是这样,亲密无间的兄弟,我们俩在一起无拘无束地聊着当年的点点滴滴,那些久远的记忆重新开启,内心的激情被慢慢点燃,我们俩越聊越兴奋,直到服务员催场才发现,已经是下午近两点了,真是意犹未尽,只能把遗憾留给下一次了。

      条友战友:二十岁那年,我们从祖国四面八方来到一起,驻守在万里海防线上,无怨无悔。六十岁的今天,我们相聚在同一座城市里,变的是被岁月浸染的容颜,不变的是情同手足战友情、兄弟情。当阳光洒满背影的时候,我们相伴一起向前,走进夕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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