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明吃完早点,来到村委会刚坐下,刘镇长来电话了:“宝明,这几天你忙啥啦?”
宝明说:“别提啦,天天忙得四脚朝天。”“都忙些啥呀?”
“乱事很多,主要就是喝酒。”
“喝酒?喝啥酒?别人请你?还是你请别人?”
“是这样,这不是人们搬到楼上住了,心情都很好,人们按照老习俗,互相温居,所以这几天酒局多了。”
“我听说这几天,咱们镇上的几个像样的饭店都让楼村人订出去了,外来人无处吃饭了。有的人家订不到饭店,就去县城,甚至去市里的豪华大酒店,人们忙着你请我,我请你,车轮般转换着请客。但是你别忘了你是支部书记,要把握好原则和度,不能乱喝酒,喝烂酒,你不制止,还参与,这样会犯错误的。”
“我没乱参与,只参与了自己家和亲戚家的。”
“那也要把握好度,注意影响。”
“好的,好的。”
放下电话,宝明心想,还真是,这几天有些昏头了,该拒绝的还真就得拒绝,高兴也不能无度。
正想着,李广清、二侉子和三驴子等人过来了。二侉子高声喊:“宝明书记,宝明主任,明天我温锅子,特地邀请你参加。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带任何礼物,人到了就是你赏我最大的脸,我家就蓬荜生辉啦。”
三驴子说:“对,二侉子家温完了,我接着,你得给面子啊。”广清说:“我应该也能排得上吧,我后面挨着,宝明啊,我可是有两瓶十几年的五粮液,到时候,二侉子、三驴子你们都去作陪啊。”
宝明心想,刘镇长刚刚嘱咐完,我正反思呢,怎么能答应你们,就说:“我很忙,再说,我答应你们,全楼村的人都来邀请,我应付不了啊,那不得把我喝死。不去,不去,谁家也不去,只要大家生活好,心情好,我就满足了,比喝了你们的酒还高兴。”
二侉子一听:“咦,宝明啊,怎么,还摆架子啊?请你喝酒不是害你吧,你怎么还拒绝啊?”
三驴子说:“是啊,宝明,咱哥几个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没想过这辈子还能住楼房,是你小子当支书、主任后给人们带来的福,咱得庆贺庆贺好生活嘛,你不能拒绝。”
二侉子又说:“你就是个当官的,不也是十八品吗,没名没分没级别,但你可别高高在上啊,你又不是神仙,更不是皇帝,哪能这么没人情味?”
广清说:“是啊,是啊,宝明,大家都不是外人,也没别的意思,不就是聚在一起高兴高兴吗?”
宝明沉思一下,说:“这样吧,今天晚上我请客,算是给你们三家一块儿温居,你们看好不好。”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同意了。
“那好,但你们一定要保密,除了你们三家,以后楼村任何人家的温居酒宴我概不参与。二侉子,你小子嘴没把门儿的,楼村最出名的白话蛋子,肚子里存不住隔夜的屁,这回你要再说出去,说歪了,咱俩就彻底掰,我到死也不会再搭理你。”
二侉子嘻嘻笑着说:“你放心,我向楼村党支部书记、村主任保证,绝对不说。”几个人都笑了。
温居是楼村祖上传下的一个习俗,“温居”也叫“暖房”,既是一种互助活动,也是一种感情交流,来“温居”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纷纷送礼,有送公鸡、大鲤鱼、豆腐、豆芽的,鸡寓意大吉大利;鱼寓意年年有余粮;豆腐与“都富”谐音,寓意发家致富;豆芽寓意主家在新居生根发芽。有送桌、椅、板凳的,有送锅、勺子的,还有送匾联、镜子、茶具等日常生活用品的,充实一下新房,增进亲朋感情,促进邻里和睦。所以“温居”被寓意为日子红红火火。
既然是去温居,应该带点礼物,做个纪念。宝明下午专门去了趟县城,在一家字画店给李广清选了一个“家”字,给二侉子选了个“家和万事兴”,给三驴子选了个“福”字,都是木框木雕的,很精致。
喝着酒,宝明兴致很高,拿出手机在网上搜了一下,说:“来来来,我给你们念一段贺词。”然后一字一顿地念起来,“喜迁新居喜洋洋,福星高照福满堂。客厅盛满平安,卧室装满健康,厨房充满美好,阳台洒满好运,就连卫生间,也是财气逼人。恭贺乔迁新居!”
念完了,几个人共同举杯,刚要喝,宝明手机响了,他低头一看,是李家喜的电话,李家喜说:“宝明啊,你快过来,玉田跟我打架啦。”
宝明问:“二爷,为啥打架?”
李家喜气哼哼地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宝明放下酒杯:“你们先慢慢喝着,我去看看。”
他急匆匆来到二爷李家喜家,见二爷还在怒气冲冲地吼叫:“你今儿不把我那些物件找回来,我跟你没完!”
宝明进屋一问,原来是是李家喜非要把他用了十几年的锄头、铁锨等几件农具带到楼上,放在阳台上,说是要留个念想。哪知道被玉田偷着给扔了。老爷子去地里寻找,找了半天没找到,回到家立马就跟玉田吵起来。
宝明斥责玉田:“论辈分您是我叔,但今天我必须以小犯上一回,二爷对那些农具的不舍,是老一代人对过去的怀念,是对楼村的情感体现。您这样不理解二爷,还要强行偷着扔掉,您知道您这样做对二爷是多大的伤害吗?”
玉田低声说:“我寻思,地也流转了,菜地也没有了,这些农具没用了,还放在楼上干啥啊,占地方又碍眼。”
李家喜愤怒地说:“碍你啥事?碍你啥眼?不下地干活就不能保存这些农具啊?这是我的想法,我带来了,就想好好保存。等我死了你爱扔多远就扔多远,扔大海里去我也不知道了,我活一天你就不能扔!”
宝明接着说:“对,二爷说得对,这种心情很宝贵。”转而对玉田说:“叔啊,今天这事,您必须当着我的面给二爷道歉。”
玉田皱眉道:“都是用不上的老物件了,挂在屋里土里土气的,多难看。”
李家喜把眼一瞪:“你说啥?难看,这些年你吃啥,没这些家伙什你用手种地啊?我用了这么多年,锄杆上都渗透了我的汗水,我就舍不得扔。”
宝明冲他挤挤眼,示意他抓紧道歉。
玉田犹豫着,吞吞吐吐地说:“爹呀,您看,我已经错了,我也不知道怎么道歉啊,宝明他非要我跟您道歉……”
宝明歪歪脑袋:“嘿,叔啊,您这是道歉?痛痛快快地跟二爷说一句我错啦。”
玉田说:“爹呀,我错啦,以后不扔了,您那些家伙什爱放哪儿就放哪儿,行吗?”
李家喜的脸这才放松:“留着那些物件我看看心里想起咱老楼村,想起那些土地,心里就热乎。宝明啊,你是大忙人,别耽误你了,快忙你的事去。”
宝明说:“没事,我帮您把那些农具找回来。”拉着玉田的手说,“走,快领我去找。”
玉田一时还转不过弯儿,嘟嘟囔囔,不愿意去找,宝明说:“看来您真不理解二爷的心思,他是上年纪的人了,住楼房与土地不亲近了,但他以后看到这些农具,就会想起过去那些使用农具干活的场景,就会勾起他对过去生活的回忆。”
玉田不说话,带着宝明直接去了龙兴湖边,在一片草丛中把那几件农具从水里拿出来。
宝明嘱咐说:“回头找点儿白灰抹上,不然就生锈了。”
送到楼上后,李家喜又瞪了玉田一眼:“哼,再扔我这些家伙什我就把你手机也扔了,看你整天手机不离手,一点儿干活的心思也没有。”
玉田说:“不种地,不养猪,您说让我干啥?”
李家喜说:“那也得琢磨点儿事干,不能就这么待着。”
宝明心说,是啊,人们整天无所事事,时间长了,就会无事生非,回头得重点研究研究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