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预备队战斗经过

  战前的8月12日下午,梁全徳被编在预备队,由于夜里就要执行任务了,当天晚上怎么也睡不着,11点多就起床集合了。凌晨2点左右他们班在范进忠连长、排长郭玉峰的带领下,从铁列克提边防站出发,由于梁全徳是12日刚从塔城来到铁列克提边防站,他对周围地形很陌生,只是跟着前面的战友走,他记得途中有平地也有山路,大约在3点多到达指挥所附近的预备队阵地。当时天还很黑,看不见指挥所的阵地。夜里特别地冷,他和班长林明永、副班长李芳等全班战友坐在山坡上互相紧靠着取暖休息。

  第二天早上约9点50分左右,他们在预备队阵地上突然听到了枪声,大家一下子全都紧张了起来,便迅速拿起自己的武器。起初枪声还是断断续续的,不一会,前面阵地上便枪炮声大作。他们卧倒在阵地前沿观察,距他们约800米远的左、中、右翼掩护组阵地上都发生了激烈的交火,并看到苏军出动了坦克和装甲战车。

  约10点40分,在左、右翼掩护组解救坚守676高地上我军指战员的战斗失利后,预备队接到指挥组支援676高地的命令。范进忠连长立即率领在指挥组阵地上的一个班从右边山口冲了出去,阵地上只留下陆世连负责传达命令,激战中梁全德看到陆世连到战场上传达上级的命令。

  范进忠连长率领的预备队在右翼掩护组阵地的中间地带进入战场,支援坚守在676高地的我军指战员。此时苏军坦克、装甲车正在围攻676高地,预备队配备的基本上都是轻武器,班长、副班长配备的是冲锋枪,梁全徳和其他战士配备的是半自动步枪。到达阵地后,范进忠连长鼓励大家:“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我们要用鲜血和生命保卫祖国的领土,宁肯前进一步死,绝不后退半步生。”他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冲锋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指挥机枪组向尾随装甲车后苏军的步兵猛烈射击,掩护预备队冲击,并冒着苏军的炮火,利用地形地物匍匐前进,带领队伍在苏军密集的弹雨中向前推进了500多米。

  当预备队接近676高地,进入到地形平坦的开阔地后,苏军的封锁火力更加猛烈,射来的子弹非常密集。很多战友中弹负伤。梁全徳看到王明远翻译头部受伤,范会元被苏军机枪击中,范进忠连长胸部也不幸中弹。当附近的战士给范连长包扎伤口时,他坚定的说:“不要管我,继续战斗。”他带着重伤,始终坚持指挥战斗。就这样,范进忠连长率领的预备队被苏军火力压制在通往676高地的开阔地带,无法和坚守在676高地上的我军巡逻组、中路掩护组人员实现汇合。

  在苏军枪炮声停止的间隙,梁全徳背着范连长向后撤退,此时连长因失血过多已经昏迷,梁全徳什么也不想,只希望快点把连长背回到后方抢救。他感觉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嗓子眼干得不行,累得实在走不动时,战友史长顺又换着他继续背着范连长前行。大约下午一点多钟,当他俩将范进忠连长背回到指挥所后面的山洼时,发现连长已经光荣牺牲了,他们悲痛万分。

  同在预备队的徐辉是68年从甘肃省永昌入伍在伊犁军区独立骑兵营三连,驻特克斯县城西侧。1968年11月换防到塔城后不久,他被抽调到地方支左,珍宝岛战斗后,又被紧急召回部队任副班长。1969年8月,他所在的部队进行了大整编,整编后的连队干部、他们班的班长、战士都是新面孔,一个都不认识。班长焦振法是66年河南兵,徐辉是68年甘肃兵,班里其他战士全部是当年3月才从河南省柘城县入伍的新兵,军事技能、部队生活等各方面还没有成熟。

  8月12日,他们奉命到铁列克提执行任务,带队的是副指导员贾忠启、排长任智民,到达铁列克提边防站他们班被定为预备队,由于当时30多人边防站来了100多人,人多房少,夜里他们班被安排在边防站马厩的草棚内休息,同为预备队的另外2个班在范进忠连长带领下随指挥组行动,深夜就出发进入了预定阵地。

  8月13日早晨他们正准备吃早饭,接到指挥所增援前线的命令。在副指导员贾忠启、排长任智民的带领下,全班迅速跳上当时唯一的一辆解放牌汽车,车刚开出边防站不远的一个山沟处就遭到苏军机枪的拦阻射击,排长任智民指挥大家伏下身体,所幸苏军离他们距离远,密集的弹雨从头顶呼啸而过,没有伤及到人和车。穿过了封锁线,在指挥所后的山坡旁全班跳下车,跑步赶到指挥所。贾忠启副指导员当时留在了指挥所,原长信副营长命令他们班立即投入战斗,支援先期进入战场的范进忠连长,并指示了路线和阵地。在排长任智民的带领下,全班从指挥所左侧的山坡进入战场。班长焦振法在前,副班长徐辉殿后,就在徐辉刚要跨过山梁时,原长信副营长指着身边的一名新兵对他喊到:“徐辉,把这名战士编入你们班”。由于战场枪炮声很大,徐辉没有听清这名战士的名字,边跑边对这名新战士说:“你快跟上前面班长的机枪组”。后来这名战士牺牲后,徐辉撤回到边防站才知道他叫袁国振,是入伍还不到半年的河南省柘城的新兵。

  因为徐辉他们班是从山上向山下冲锋,对面阵地上的苏军发现后立即用重机枪弹雨迎面封锁,他们被压制在一个小山头的半山坡上,那位刚刚编入的战士在他左侧不远处头部中弹牺牲。冲在最前面的班长焦振法卧倒在山坡上,被苏军密集的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来。任智民排长和徐辉指挥全班其他人员依次向指定阵地运动,大声告诫全班人员千万不要在山坡上停留,因为这里是苏军火力封锁最猛烈区域且无地形地物可以利用。全班冲下去后,任智民跑到焦振法身边问:“伤了吗?”焦班长说:“没事”。任排长说:“快起来冲过去”。这时徐辉看到新战士易传钦卧倒在山坡上,以为他受伤或牺牲了,就一下扑倒在他身边,用力推他大声问:“你怎么样”?新战士说:“我没有事”。徐辉一听火了,大吼:“没有事你趴在这里干什么?起来快跑!”易传钦很利索一下子就跑到了安全地带。但徐辉却被苏军机枪弹雨盯上动弹不得,最后不得已向侧面猛滚几滚后跃起奔到安全地带。

  到达指定阵地后,徐辉把全班人员安排好, 检查人员伤亡情况,发现班长焦振法受伤趴在阵地上, 只见他右侧太阳穴位置被一发子弹紧贴头皮穿过, 头发被烧开一道沟经过肩胛把肌肉穿开了一道血槽, 正流着鲜血,如果再往左一点点就光荣了。另一名个头不高、胖脸大眼镜,年龄也就16 — 17岁新战士右腿受伤,一发子弹从小腿中间穿过,他被击中后凭借着前冲的惯性扑倒在安全地带,幸运没有伤到骨头。徐辉关心地上前查看伤情,新战士非常镇定,笑着说没有事,并将没受伤左腿抬起来在空中摇晃了几下。

  此时,苏军一辆装甲车从我军掩护组阵地和676高地之间的开阔地开了过来,速度非常慢,这是苏军试探性的侦察,这辆装甲车过去后不久,苏军知道我军没有远距离反坦克武器,很快又开过了五六辆装甲车,把676高地包围了起来。从车上下来一些步兵向676高地进攻。徐辉曾经是机枪射手且枪法很准,见状后立即要过机枪手新兵朱现成手中的轻机枪,向苏军猛烈的射击。我军其他掩护组阵地也用猛烈的火力支援676高地上的战友,把苏军步兵对676高地的连续三次冲锋打退,给苏军造成了较大伤亡,苏军不敢再用步兵冲锋,改用装甲车上的机枪和阵地上的坦克炮火攻击,时间长达半个多小时,676高地没有任何遮挡物,苏军猛烈的火力攻击造成坚守在676高地上的我军大部分伤亡。

  我军各掩护组配备的全部是轻武器,对苏军的装甲车和坦克毫无办法,当时徐辉班配备两枝冲锋枪和半自动步枪,一挺轻机枪。一具火箭筒和一具枪榴弹射程均在150米之内。12日晚上每人临时配发一枚反坦克手雷,最大投扔距离也只有30 米左右,整个战场我军连一挺重机枪都没有。徐辉他们所在位置与676高地之间有700米左右的开阔地,距离苏军的装甲车也有400米左右,这些反坦克武器根本用不上。徐辉看到苏军装甲车围攻676高地时,坚守在高地上的战友曾发射枪榴弹、火箭弹,但都在离苏军装甲车很远的地方就落地爆炸了,根本够不着。

  在苏军包围676高地后,我军各掩护组均组织过冲锋,支援676高地的战友,但进入开阔地带时都遭到苏军重火力阻挡。左翼掩护组肖法刚连长奉蒲其武政委命令,组织突击队试图炸毁苏军的装甲车,冲锋时负伤;杨振林副连长牺牲在右翼掩护组阵地上;范进忠连长在带领预备队冲锋时,左胸连中两枪,两发子弹离的很近,伤口血流不止,虽经包扎,终因流血过多牺牲。

  我军一线这些指挥员,政治、军事素质和战术动作等都非常过硬。据参战人员回忆,他们每次实弹打靶时,有的人成绩不好,就说枪有问题,这时连、排长就会接过枪说:“我打五发子弹,如果有9环以下的,这枪就有问题;如果没有,就是你人有问题。”举枪一阵连射,几秒钟时间,全部都是9环10环,让他们心服口服。但身处这不利的开阔地形和面对苏军装甲车、坦克等重火力攻击,靠劣势的装备根本无法有效制敌。

  66年河南老兵李芳和郭玉峰、梁全德、范会员、陈继英、林明永等同组人员,夜里随指挥组行动并潜伏在指挥组阵地的山角旁,战斗打响后在范进忠连长带领下进入战场,是第一批支援676高地的预备队,他们进入开阔地即遭苏军重机枪疯狂的射击。约半小时后,徐辉他们第二批预备队在任智民排长率领下奉命与之汇合。此时李芳身负重伤,右臂和左腿被苏军重机枪子弹打断动弹不了,就坐在范连长身旁,他们身边有一个小土坡能挡住苏军射来的子弹。

  在他们阵地后不远处有一个三米宽左右的小山口,我军人员进出阵地都要通过这个小山口,这也是苏军火力封锁重点的地段,王明远翻译到前线向范进忠连长传达指挥组命令,在通过这个山口时被苏军机枪击中头部牺牲。林明永通过这个山口时身体7处受伤,万幸的都是轻伤,他能够活着冲过来,全凭他的勇敢、灵活和快捷。

  康有福营长在徐辉他们进入战场后约一小时左右,从指挥所亲自带领几名战士冲到了前线,他所在的位置离徐辉很近,康有福营长西北方向是杨振林带领的右翼掩护组阵地,南边是肖法刚连长指挥的左翼掩护组阵地,康有福营长距右翼掩护组阵地约400米,距离左翼掩护组阵地约600米。此时康有福营长被苏军重机枪火力压制在预备队阵地中间的一个小山包下,郭玉峰排长当时在康营长左侧约几十米处,他见康营长身边无人,就匍匐前进向康营长靠拢,被苏军发现后遭到重机枪火力追踪射击。徐辉见状后向郭玉峰大喊:“快回来!快回!”可能是战场枪炮声太大,郭玉峰没有听见,他在前进到半途中不幸被重机枪击中牺牲,天黑时被战友们背下阵地。

  面对苏军装甲车和坦克的疯狂火力,眼见着坚守676高地我军官兵被包围无法脱身,在前沿阵地上康有福营长心急如焚,他设想是我军坚持到天黑,组织人员利用夜色把676高地被围困的战友们抢救出来,但当他看到苏军攻上676高地,我方阵地没有一点动静时说了句:“完了”……就一下坐倒在地上。

  苏军占领676高地后不久,双方都停止了射击,两方都坚守在各自的阵地上,任智民、徐辉将预备队阵地上的战友和伤员集中在一起,并一直坚守到天黑才接到撤出阵地的命令,他们将受重伤的李芳抬下来,焦振法和林明永是轻伤,自己走下来的,当时只抬下了三位牺牲的战友,撤回到指挥所后面的一个小山洼里,任智民排长到指挥所去接受命令。

  撤出阵地的人员夜里就在山洼里休息,新疆8月夜晚特别的冷,徐辉他们都穿着单衣,在白天战斗中,由于冲锋、卧倒时动作都很猛烈,衣服都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了,这种石头很特别,就像一片片竖起来的刀片,下面挤得很紧,上面被风化参差不齐,非常锋利,他们的手、肘、膝盖上的皮肉都被刮破了,结成了血痂,这些疼痛还能忍受,但被血水和汗水渗透的单衣此刻被身体烤干,硬硬的感觉更冷,徐辉让全班战友挤在一起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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