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川的山间小道上,两个青壮男人背着筐,筐里装着刚采下来的蘑菇。两个青壮年男人的后面,是两个背着猎枪的人。两个猎人尾随着两个采蘑菇的人,来到了常青川道观的山门外。常青川道观的山门外有个场儿,卖山货的,卖米、卖面、卖鸡蛋的,卖豆油、黑油、香油、苏子油的,卖花椒、大料、大粒盐的,也有卖菜刀、柴刀、杀猪刀的。像个小集市似的。两个采蘑菇人卖了蘑菇,买了花椒、大料、大粒盐后进到道观的院里,坐在一棵老树下歇凉。

  两个猎人互相示意了一下,也跟着进到院里,不时的用眼睛向在老树下歇凉的两个人溜眼。在老树下歇凉的一个人很反感的问:“你们两个是正儿八经的猎人吗?老用眼睛溜我们干嘛?”两个猎人见问,放下猎枪,张开嘴啊啊着,边比划边走过来,两个采蘑菇人见两个猎人是两个哑巴,又放下枪走过来,没咋在意,不提防两个猎人突然猛的窜到眼前,他俩刚站起身,就觉得肋下一凉,疼得一张嘴,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两个采蘑菇人这一倒下,被两个刚走出道舍的道人看到了,两个道人两声呼喊:“杀人了!”两个哑巴猎人喊了一声:“杀了他们。”握着匕首奔过来就要下手,两个道人立刻摆开武步,边与两个猎人周旋边问:“养家本艰难,为何要杀人?”道长武庆祥听到院里有异样声音,吱扭一声推开道舍的门,想看看院里怎么回事,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一抬头,正看见他的两个徒弟徒手与两个猎人对峙着,两个猎人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两个假哑巴猎人见又多了一个道人,一时又难以放倒面前的两个道人,一声喊:“用枪。”两个假哑巴猎人几个大退步,回身操起猎枪,举枪就是两响,随着枪响,两个道人歪歪斜斜的倒下了。放倒两个道人,两个假哑巴猎人又跳兔子般奔道舍而去,要杀道长武庆祥。

  道长武庆祥见两个徒弟在两个猎人的枪声中倒下了,情急之下,回身操起他习武的大刀,跃出道舍,摆开架势质问:“道院与你无怨,养家亦艰难,为何要杀人。”就在道长武庆祥质问的功夫,两个假哑巴猎人已冲到道长武庆祥的跟前,一个假哑巴猎人与道长武庆祥就交上了手,而另一个假哑巴猎人正在掏出枪弹,哗啦一声拉开枪栓,就往猎枪里装弹。

  道院里两声枪响,道院外边的人不知道道院内出了什么事,呼啦一下子拥进道观,想看个究竟。两个假哑巴猎人见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对视了一眼,觉得人多势众对付不了,就转身端着猎枪,哇哇呀呀的喊叫着冲出山门跑了。大家伙一听喊声明白了,光天化日之下,闯进清静修身之地杀人的两个人,是两个假哑巴,是两个假猎人,原来他们是两个真鬼子来行凶。

  就在这两拨假哑巴、假猎人进山杀人的第三天的黎明,从瓦盆峪至龙栖湾的山路上,行进着三大拨人马,最前面的是靳钱乐的保安北队,紧随其后的是金超然的巡捕队,后面是石川大佐的主力军,三个日军小队压阵,他们气势汹汹的直奔龙栖湾而来。

  龙栖湾屯西北山坡药字旗下,两条狗远望着从西边而来的队伍,警觉而焦躁的哼哼着,伊药先生的徒弟,出屋门来到狗跟前,向西望了望,看到一长串人马是奔龙栖湾来的,转身急忙回到屋里,伊药先生急问:“狗哼哼啥?”“师傅,日本人的队伍奔这边来了。”伊药先生几步跨到屋外,向西一看,急转身回屋,拿出三张小纸条,写了同样的四个小字,鬼子来了。然后,从鸽笼子里抓出三只鸽子,把三张小纸条分别绑在三只鸽子的腿上,推开房门放飞了。

  伊药先生放飞鸽子,转身看了看在一边看着他的那个哑巴女人,走过去拉着她的胳膊,出后门指了指西边顺北山下来的沟,推她过去。这个哑巴女人起初没明白啥意思,站在原地没动。几声突然的枪声,吓得哑巴女人一哆嗦,紧接着就是两条狗的惨叫声,叫得瘆人,这才明白出事了,很不情愿和无奈的跑过去,冲伊药先生鞠躬点头,像是感谢,然后不舍的顺着沟向山上跑去。

  伊药先生回到屋里,推开前门,正好和要进屋的贾慈碰了个照面,贾慈用手枪的枪口示意伊药先生躲开,伊药先生一侧身,贾慈进到屋里,跟随贾慈进屋的四个手下人,把伊药先生和他的徒弟捆了个结结实实,推出屋子。贾慈从头仔细搜查,当他发现一个木头板儿上的一头钉着三根大锥茬子,上面钉着一大摞方纸时,他的嘴角显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他收起这块木头底板,来到屋外,拿着方纸在伊药先生眼前晃了晃问:“这些方纸是你的没错吧?这块木头底板和上面的三根锥茬子钉在一块不是三年两年了吧?依我看,这木头底板儿磨成这样了,没有个十年八年的功夫,做不到吧?说吧,弄毒是你的专长没错吧?”伊药先生回答说:“平生行医送药,解蛇蝎蜂虫之毒是我的最爱。”贾慈说:“答得好。瓦盆峪给太君下毒也是你的手段吧?”伊药先生反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话?”贾慈不慌不忙的从左边衣兜里掏出个纸包,打开纸包,从里面拿出一张方纸,在伊药先生面前晃了晃说:“这张纸是从瓦盆峪毒杀太君的现场找到的,太君们化验了,这纸上面残留的粉儿,与肉与酒里的毒是一样的。”伊药先生平静的回答道:“我的专用包药方纸,在医巫闾山周围受过毒害的老百姓家里,能找到上百张,上千张,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不然的话,圣手伊药先生的大名儿咋出来的?”

  贾慈边把手伸进右边衣兜里边说:“你能遮是吧?你再看看这个。”贾慈说着,把另一张方纸举到伊药先生的眼前说:“这张方纸你赖不掉吧?这个是从被抓住的从嵇山泰保长城里药房逃跑的伙计身上找到的那个毒药方子,上面的字已经经过日本的专家鉴定过了,是你模仿嵇山泰写的。这个你还不认的话,你想想,嵇山泰保长给自家的伙计写字,能用你的破方纸?笑话!他要这毒药干啥?给自己送上绝路吗?”

  伊药先生听贾慈说完,他笑了笑,然后又很平静的问贾慈:“你问我半天了,看你像个人似的,我问问你,你既然下了这么大的功夫,你为何不问问,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明知不敌,宁可赴死,也要和日本鬼子斗一斗,搏一搏。我告诉你,他们心中有亡国之耻,有亲人被杀之仇,有生活无计之恨。不像你,狗人一个,摇尾、讨食儿、屈膝乞怜。你应当明白的,走正道吧。不然的话,你就动手吧。”说完,伊药先生呼出了一口长气,眼睛看着贾慈,又说了一句令贾慈没想到的话:“药渣无用,还有余香;人渣虽活,遗臭万年。”贾慈被伊药先生这句十六个字的话激怒了,反唇相讥的说:“你行,你英雄,行了吧!你出方,让别人去下药,我听说下药的那个自己也死了,啊,你背后装英雄,得别人给你垫脚儿?说吧,都和谁一伙,人都在什么地方藏着?在山上的地窨子里,像兔子似的整天窝着。哈,哈哈。”

  一阵马蹄声,从远而近的传来,踢里踏啦,踢里踏啦,那急切的声音,在山谷间震响回荡,一群山鸦子被惊起,哇,哇,一边叫着,一边向远山飞去。被捆绑着的伊药先生向东望了一眼,他看到二十来个日本骑兵正护卫着一个人向这边奔来,他知道,这是个日本军官,而且是个大官。

  这二十个日本骑兵眨眼间就来到了贾慈跟前,贾慈老远就迎上去献媚的报告说:“报告大佐,您的预料太准确了,下毒的就是这个人。”石川大佐下了马,来到伊药先生面前,打量了一下伊药先生,拔出王八盒子手枪,在手里边左翻右看边说:“你的年龄的,和我的父亲的,一样的大的,我的父亲的,正在日本的,享受着国家的关怀的,你的晚年的,不好好享受的,与我们的对抗的,死了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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