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和海秀听后惊了一身冷汗,赵连长哪能知道?

  苟队长狡黠地笑了。

  赵大炮口若悬河地说道起来:“说‘天津八大家’应从咸丰初年讲起,当地流传着一个有关八大家的口诀:韩、高、石、刘、穆,黄、杨、益照临。也就是天成号韩家、益德裕高家、杨柳青石家、土城刘家、正兴德穆家、振德黄家、长源杨家、益照临张家。这是老八大家。”

  “还有新八家?”苟队长不依不饶,连续发难。

  “到了光绪以后,老八大家中有的已经败落,社会上又出现了新的顺口溜。‘财势大,数卞家,东韩西穆也数他。振德黄,益德王,益照临家长源杨。高台阶,华家门,冰窑胡同李善人。’这里一共提出了卞、韩、穆、黄、王、张、杨、华、李九家。新增的四家,卞家是靠进口纱布起家,王家是以开钱庄起家,李家虽是盐商,但后来主要也是开钱庄、商号和在开滦、启新等大企业投资并广置房地产,扩大了家业。华家除靠盐务和书法家华世奎出名外,也还经营了油坊、茶叶庄。到了二、三十年代,天津的纱布业有了很大的发展,这些绸布纱商号赚了大钱,都又投资开办了许多家钱庄、工厂和其他商号,在天津又出现了新的豪富,形成了“新八大家”。他们是金、潘、孙、胡、卞、范、乔、纪八家。苟队长还需要问什么嘛?”

  二叔和海秀悬挂的心落了下来,做梦也没想到赵连长会对答如流。

  苟队长一时语塞,带着人灰溜溜的离开了小酒馆。

  “赵连长,没想到你肚子里的墨水真不少,刚才,我为你捏着一把汗。”海秀对赵大炮有了新的认识,眼前这位男人粗中有细,遇事不慌,是个有本事的男人。

  “海秀,不瞒你说,昨晚秦排长刚跟我念道的,没想到今天果然派上了用场。我这叫什么现……”

  “现上轿现扎耳朵眼。”海秀脱口而出。

  “对!就是这句话,二叔,咱们就按照刚才在楼上商量的计划,各自准备吧。”赵大炮和海秀手挽手向预定目标出发。

  三更了,天像涂上了一层黑墨,伸手不见五指。二叔来到集合地点,把两只短枪递给了赵大炮和海秀。赵大炮小声说:“二叔,我都侦察清楚了,敌巡逻兵十分钟往返一趟,探照灯一分钟一个来回,所以,你俩在这儿等候,我去把铁丝网剪开,听到两声海鸥鸟叫后,你们再过去。”话音刚落,一束强烈的灯光扫了过来,赵大炮赶紧低下了头,探照灯的灯光刚过,他立即跑到铁丝网旁边,用铁钳子把它剪了一个缺口,随后爬了过去,学了两声鸟叫。二叔和海秀听到赵大炮发出的信号,快速通过封锁线。然后三人匍匐前进靠近了的停泊船只。赵大炮迅速剪断两只木船的缆绳,海秀用最熟练的动作将船划离了码头。


  就在这时,苟队长突然出现:“赵老大,这回你还有什么可说,其实,我早就怀疑你是对岸共党派来刺探军情的探子,果不出我所料,赶紧把船划过来,免你一死。”

  “赵连长,海秀,你们快走!我来对付这群狗日的。”二叔拔枪射击,撂倒苟队长身边的一个侦缉队的特务。随后,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二叔,您小心啊!”船上的海秀提醒着二叔。

  “别管我,赶快走啊!”二叔拼死掩护。突然,枪声停了,海秀隐隐约约地听到苟队长的嚎叫:“你这个老不死的,我早就看你不顺眼,快说,他俩是什么人?”

  “他俩是什么人还用说嘛,你真是个蠢猪,他们是专门消灭你们这群狗日的猎人。”

  “你这个老不死的,真是毛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临死前你还嘴硬,现在我就叫你去见阎王爷!”

  “有种你就开枪吧,老子就是你们这群狗日的一直要找的代号叫二叔的地下党。”

  “噢!原来你就是潜伏多年的共党谍报人员,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弟兄们不要开枪,活捉回去领赏。对了,那个代号大表嫂是谁?说出来重重有赏,我敢担保,起码让你当个侦缉队的副队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狗日的,闭上你的狗嘴,大表嫂是谁,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可能告诉你这个狗特务。想活捉老子没门,老子今天要拉上几个垫背的。”二叔说完,拉响了身上仅有的一枚手榴弹,苟队长吓得跌倒在地,随着一声巨响,炸得他两耳嗡嗡直响,而旁边的两三个便衣特务上了西天……

  赵大炮想掉转船头抢回二叔的尸体,被唐海秀拦了下来:“赵连长,你现在回去,能抢出二叔尸体吗?这两条渔船和二叔给俺们的情报如何交给上级组织,你想过没有?”

  赵大炮有火发不出来,憋在肚子里难受,他冲着桅杆就是一拳,疼得他直咧嘴。

  “二叔,我一定回来给你报仇!”海秀泪水满面,拼命地摇呀摇呀。木船在大风大浪里上下颠簸,飘摇不定,不时地有海水泼在海秀的脸上。突然,海秀对赵大炮说:“赵连长,赶紧落帆。”

  “为什么?”赵大炮莫名其妙。

  “那个苟队长不知死活,如果还活着的话,他一定向上封报告,敌人的巡逻艇一会儿就能赶到这片海域,咱俩一个也跑不了。”海秀把接下来会出现的情况说给赵大炮。

  果不其然,一阵马达声由远而近,向他们快速驶来。赵大炮小声问:“怎么办?”

  “趴在船舱里别出声,海上有雾,敌人很难发现俺们。”海秀和赵大炮屏住呼吸,一声不吭,任凭海水撞击木船,一个接一个的涌浪使木船在波峰浪谷间忽上忽下,多次左右摇摆到了近40度。海浪愈加肆虐,眼见一个近5米的浪头打来,海秀说:“大浪!抓紧!”话音未落,船首已经被高高的顶了起来,随后又重重的扎进了水面。敌人的巡逻艇也几乎直立起来,坐在外舷的两个水兵险些被卷入海中,全艇上下顿时紧张起来,吓得敌艇长声厮力竭的高喊:“他妈的,哪有什么共军?苟队长又他妈的谎报军情,赶紧调头,不然咱们都要喂王八了。”

  敌人巡逻艇走后,赵大炮冲着海秀吐了吐舌头:“真悬呀!近在咫尺,差点和敌艇相撞。”

  海秀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她重新升起船帆,她在前船,赵大炮在后船,两条船纵向排开驶向家旺村方向。让海秀没想到的是两条船还没行驶多远,狂风卷着巨浪,把渔船吹得像一个婴儿摇篮似的摆个不停,海秀拼命的握着船舵,让渔船向对岸方向行驶。没过多久,渔船突然像失去了舵手似的,在原地打起转来。海秀对着赵连长喊道:“风力太大而且风向不稳定,好像在刮旋风,赶紧落下帆,把两条船并在一起,增加渔船的飘浮力,或许能好一些。”

  向来老有主意的赵连长,此时此刻早已失去了自己的主张,乖乖的听从海秀的指挥,让他上东,他绝不上西。当两条渔船并拢后,赵连长和海秀紧紧地握住船舵,拼命地将渔船控制住,让它向岸边前行。突然,一个更大的浪头,迎面扑来,把赵连长掀了起来,眼看就要摔出船体外边,落入汪洋大海之中。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海秀一只手掌舵,一只手迅速的抓住了他的胳膊:“赵连长,你赶紧抓住桅杆,别让大浪把你卷走,我可是快抓不住你了!”赵连长使出吃奶的劲,抱住了桅杆,保住了一条小命。赵大炮抱着桅杆,看到海秀吃力掌着舵,他想过去帮海秀掌舵。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强,他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开,慢慢地前往后舵位置,没想到波涛的力量如此有力,突然,他面前的波涛开始低吼,似乎在积蓄着力量,耳边终于听到了波涛难以遏制的狂啸,海水如城墙决堤般地倾泻在他身上。他再次失去了平衡,狠狠地摔在海中。海水立即侵入了鼻孔及喉咙,原来是这么咸苦。

  “赵连长!沉住气,快抓住船帮呀,不要被大浪卷入深海。”海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为了救赵连长,她不顾个人安危,跳入海中,海浪十分凶猛,形成了巨大的水帘,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船体在海水的推波助澜下,重重地撞击在她的肋骨上,她痛的差点喊了出来,但她强忍疼痛,拼命游向赵连长。此时的赵大炮显得力不从心,早已失去了昔日男子汉的威风,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无情地吞噬他。赵大炮勉强将头抬出水面,但双腿好像又失去了支撑,又被海水吞没,无奈地咽下了一口口苦涩的海水。海秀经过一番与海浪的博斗,终于在赵大炮卷入海浪的一刹那,拽住了他的衣领,把他的头从海水中提了出来,赵大炮拼命呼吸,所幸无恙。海秀拖着赵连长的身体重新爬上船,两人己经筋疲力尽,瘫在船板上喘着粗气。海秀看到赵连长被冻的瑟瑟发抖,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主动用身体的余热温暖赵连长冰冷的身躯……

  赵大炮想起前些日子与胡连长比武落水的情景:那天,两人斗气,谁也不服谁,拼命地撑着船向深海划去,大约划出一海里,两条船仍然齐头并进,不分上下,赵大炮和胡连长先是打了一阵子嘴仗,后来干脆在船上动起手来,你一拳,我一脚,足足打了二十回合,不分胜负。赵大炮忘记了是在船上,使出腾空连环腿这个绝招,飞身向胡来顺踢来,胡连长吓了一跳,赶紧把船一撑,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可赵大炮万万没想到,自己“扑通”掉进了海水中,“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苦涩的海水。胡连长看到老对手失足落水,对赵大炮喊道:“赵大炮,你都快喂王八,认输吧!”话刚说完,胡连长发现不对头,怎么赵大炮拼命的喊“救命!”一会儿露出水面,一会儿沉入海中,胡连长突然想到,赵大炮是个旱鸭子,他赶紧跳下海,去救赵大炮,胡连长的水性也一般,不知道该如何救人,两人在海水里扑腾好一阵子,眼看体力不支,双双沉入大海。就在这关键时刻,唐海秀推着一块船板出现在他们面前:“赵连长,胡连长,赶快抓住船板。”两人终于脱离了危险……

  赵大炮感到体温渐渐的恢复了正常,不好意思的推开了海秀,感激地说:“海秀主任,你这是第二次救了我,这一辈子该如何报答你哪?“

  海秀微微一笑没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