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五大连池五团团部周围一带,团部及团直家属宿舍、园艺连家属与知青宿舍、二连家属宿舍等,每一栋家属宿舍都是泥草房,即多都为泥草构造的房子。

泥草房,是用很多的木柱支撑房架和房梁,都是木材结构。房顶铺的也是木板,木板上再用苫房草,由低向上一层层地盖在上面,防止夏天漏雨。房子的四壁是用土坯垒起来的。顶棚是木板,然后再铺上锯末,冬天保温防寒用。顶棚里面是用报纸糊的。房间与房间的隔断是用拉合辫墙隔开,也是草木结构。可以说,这一切都是易燃建筑材料。危险时时刻刻伴随着人们,稍不小心,就是一场大火灾难。

烧火冒烟的烟筒是从屋内穿过顶棚,再穿过屋顶,才伸到室外的。烟筒的四周都是易燃材料:锯末、苫房草、木板、房梁等等。烟筒虽然使用红砖砌的,但砖与砖之间的黏合用的是黑土泥,久而久之就脱落了,砖与砖之间出现了缝隙,出现这样的情况,就要跑火,灾难临头,在劫难逃了。

初冬,气温已经很冷了,我们都早早地穿上了冬装。某天的前半夜,我们刚进入梦乡,突然听到宿舍外面有人喊:“园艺连着火了!”大家都起来跑向园艺连帮着灭火。

以前没见过房子着火,我们虽然跑到了园艺连,但是,两手攥空拳,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或拿什么工具来灭火,既没有盆,也没有桶,且天还很黑,周围的情况也看不清楚,乱了好大一阵子。人们开始慢慢地就有点次序了,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脸盆和水桶,大家排成一队,依次把盛满水的脸盆和水桶,传向着火点,用水泼向起火的地方。传着传着,我突然发现气味不对,臭烘烘的,可能是井里的水没有了,有人把厕所旁的臭水弄上来灭火用了。当时天很黑很黑,看不清楚脸盆里的水是什么颜色,只好坚持到底吧。

火灭了,我们回到宿舍,闻到自己的棉衣袖口也是臭烘烘的,恶心得很,没有办法,只有等到天亮,再用水好好地清洗棉衣袖口了。这是自从下乡以来,碰到的第一场火灾。

1971年的春天,团部新盖的供销社刚刚完工,正在内部装修,完善设施,不久即将开业,我们天天盼望着五团的“百货大楼”早日开张。

灾难来时,从来不事先通知一声。某天,又是半夜,大约11点左右,团部新盖的供销社又着火了。大家都跑去看火情,供销社的新房子又宽敞又长,所有屋顶上面,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因为是夜间,大火烧得通红通红,映红了半个天空,火苗窜到六七米高。我们站着的地方,虽然离着大火的地方稍远,但还是感受到了大火辐射出很热的温度。在燃烧的大火中,不时有烧塌架的屋顶掉落下来,顿时红色的火星一团团地向天空腾起,同时夹杂着“噼噼啪啪”的燃爆声音,就像放礼花一样,吓得大家不由得连连后退。

团部新盖的供销社没有水可以灭火,人们无可奈何,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新供销社在大火中燃烧、倒架、坍塌,烧个精光,变为灰烬。着火的当天夜里,还好,老天保佑,没有风,火势没有向四周扩散蔓延,四周的家属草房幸免于难,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1971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我们农工班的人们,在二连东边的黄豆地里拿大草。地里的黄豆苗自从出土以后,大家用锄头铲了几次地,拖拉机又中耕了两次,但是还有漏锄之草。一些小草躲过几次“浩劫”,最后还是茁壮地成长起来了,并且比黄豆棵子长得还要高,人们远远地就能看到它们。每年到这个时候,我们农工班的农工们,就拿着镰刀,每一个人负责几条黄豆垄,到黄豆地里边走边看,只要看到黄豆地里的大高草,横着镰刀就是一刀,把“出人头地”的大草拦腰斩断,断子绝孙。

正当大家四处张望在找大草的时候,突然望见地头西边冒起了一股烟,怎么回事?是食堂开始做饭吗?可也没有这么大的浓烟呀。有的人眼尖,看出是在哪里冒烟了。他们判断正确,原来是良种站的茅草小屋着火冒出的黑烟。大家赶紧往良种站里跑,可是跑到良种站后,已经晚了,茅屋烧得差不多了,已经没有可抢救东西的价值了。

1971年10月底,团部在各连队抽调人员,组成临时伐木队,到小兴安岭余脉去伐木。当时我觉得这活新鲜、好奇,就报名了。没有想到连队领导还真让我参加了临时伐木队,我们二连一共去了三个人。

团部汽车队把我们拉到了属于德都县管辖的林场场部,我们在林场借用了半栋房子,是一大一小的两间房,大房间在里间做我们的卧室。小房间外间在做厨房,砌灶安锅做饭。还有一个牛棚也借给我们用了,大家在那里暂时安身。

我们租住的房屋也是泥草房,屋顶也盖着苫房草,屋内顶棚是用树条子当扒板,树条子上面再铺上锯末保温防寒。在屋内,抬头就可以看到顶棚上的树条子,树条子上还挂着干树叶,可见,房子还是蛮新的。

大房间里是南北两排大通铺,我就睡在北侧的通铺里。我躺在大通铺上,仰脸望着天棚,看着天棚树条子上的树叶,我浮想联翩,我天天担心失火,心里老不踏实。

怕什么,就来什么。怕失火,失火偏来吓唬我。

一天清晨,大约五点左右,我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着火了!”我一个激灵的打了个冷战,精神高度紧张,马上爬起来,用极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准备冲出去。这时,门外先出去的人进来说:“着火的不是我们这栋房子。”我听后,顿时身体酥软得的像一摊泥一样,瘫倒在大通铺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身体从上到下,全身大汗淋漓。我太紧张了,太害怕着火了。事后马上找队长要求回连队,谁劝也不行,什么我也听不进去,所以在山上只待了十天,就下山回连队了。

1972年初夏的某天中午,还没有到下午上工的时间,大家都还在午休。初夏也是刮风的季节,在宿舍里也能听到宿舍外面呼呼的风声。那天的大风,现在回想起来,有四级到五级左右的风力。

正在休息的人们突然听到宿舍外面一声撕心裂肺地叫喊:“家属房着火了!”这一声叫喊,嗓子喊得都变调了,如同一个炸雷,惊动了所有的人们。在宿舍外边闲聊的男生听到后,马上张望哪里着火了?没有睡着闭目养神的哥们,听到后也立刻跑出宿舍,想看个究竟是怎么回事?睡着的知青也被这一声叫喊惊醒了。尽管眼还没有睁开,就用手去抓衣服,快速地穿在身上,衣服扣子都来不及扣上也跑了出来。

我们刚跑出宿舍,迎着刮过来的大风,就闻到了一股草灰味,并看到家属区的西南方向,冒起了浓浓的黑烟,黑烟夹杂着草灰,向我们宿舍的方向快速飘来。大家连蹿带蹦地朝着火的方向跑去,跑到了才看清楚,是家属区西南方向一栋宿舍的屋顶着起了大火。初夏,风干物燥,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屋顶的苫房草燃烧得非常快,从西南方向快速向东北方向蔓延。

我们看到这突如其来的熊熊燃烧的大火场面,惊呆了。火场一片混乱,孩子哭,大人叫,男人骂大街,女人哭天喊地。愣了一刹那,大家才反应过来,赶快帮老乡到屋里抢东西。缝纫机、木箱子、被褥等,连拖带拽地弄出来了。有的人帮助老职工迅速转移小孩子,还有的抓起水桶就往水井那里跑。

火苗快速吞噬着每一间房屋,屋顶的苫房草快烧光了,引燃了房架子和房板条,房架子和房板条继续燃烧,火越烧越大,烟越冒越浓,黑烟遮盖了半个天空,房屋随时都有塌架的可能。大家顾不上这些,继续从房间里帮老乡抢东西,多抢一件是一件,帮老职工把损失降到最低点。

在井台摇辘辘的人们,把辘辘摇得飞快地旋转,一罐罐的水倒入桶里。挑水的人们快步如飞,一挑又一挑的水及时送来,一桶桶的水泼向火苗,只听吱啦一声,火苗暂时没有了,但过一会儿,又冒起了青烟,大风一吹,火苗又冒起来了。

大火借着四五级的大风,从西南方向迅速向东北方向贯穿蔓延,一栋草房着了,两栋草房着火了,三栋草房着火了,四栋草房着火了。真是火烧连营啊!大火把家属区这一带所有的人们烧得人心慌慌,自己的房子烧着的,哭爹喊娘;没有烧到的,擦眼抹泪。

其它没着火的房顶站满了人,严阵以待。发现大风刮过来的火苗,迅速扑灭,防止燃烧。

慢慢地,挑水的人们送水的速度越来越慢,桶里的水越来越少。怎么回事?有人跑到井台刚要发火,当看到井台边上摆满了很多的空水桶,摇辘辘的人哭丧着脸,一声不吭地站在水井旁边,我顿时明白了,井里没有水了。 因为没有水灭火,眼看着四栋家属房在大火中烧塌了,只剩下墙壁的四框。墙框里还有未烧完的木头在燃烧、在冒着烟。还好,由于其它房顶上都站满了人,及时扑灭火苗,火势没有再向更大的范围蔓延。

由于没有水,我们也灰心了,拖着疲惫的两条腿,向宿舍走去。快到宿舍门前时,一种奇特的景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我们知青居住的后排宿舍的房子,有四个朝外开的大门,每个门外都整整齐齐地摆了两排脸盆,每个脸盆里都装满了水。我们立刻明白了,这是女知青为了防止大火蔓延到知青宿舍,提前把所有宿舍的脸盆都装满了水,以防不测。我们宿舍在东北方向,正是下风头,如果大火再继续火烧连营的话,最后烧到的就是我们知青宿舍。我们看到这一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感激加上感动同时涌上心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感谢女知青才好。男知青、女知青相互用眼光对视了一下,一切都在不言中。

我们刚回宿舍不久,连领导就跟上来了,气急败坏地质问我们:“为什么半途回来,不去灭火!?”我们回答:“井干了,没有水,怎么灭火?”“那也不能离开火场,都给我回去!”连领导命令道。我们只得又返回火场,这时井里又上来点水了,我们用这可怜的一点水,慢慢地把余火一点点地浇灭了。

晚间风也小了,火也灭了。连队领导为防备死灰复燃,派男生去值夜班。我们守候在残檐断壁旁。团部从汽车连弄来了一个大水罐,里边灌满了水也拉来了,以备急需。这一夜,没有再发生火警。天亮了,我们望着残檐断壁,心想这些老乡和孩子,今后到哪里去安身呀?

1976年也是初夏,我已经调到6师60团27连将近3年了,又是一场大火,把一栋家属房又烧个精光,几十口子当地的职工和孩子,年末怎么过冬,还是未知数?

这几场大火把我都烧怕了,大脑都神经质了,只要听到“着火了”,心立刻提到嗓子眼,头发丝都竖起来了。现在想起来,还胆战心惊,余悸未消。

      (作者:刘中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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