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价格天天都在涨,今天一捆一块五,明天就一块六,后天再来收就是二块一捆。现在已经从去年的一块五一捆涨到三块了。一捆芦苇减掉承包苇地款、人工工资和各项费用,虽然费用都跟着也涨,现在可以纯赚一块五毛钱一捆。

  张天朝坐不住了,眼看着成堆的钱捡不回来,心急如焚。必须得找人来割苇子,人越多越好。上哪里找人呢?

  张天朝天天跑码头,码头上成群的农民工都是有去处的,有老板的,他拉了几天也没拉到一个人。

  张天朝开着手扶拖拉机在崇明岛上转悠了一天,筋疲力尽地回到出租屋。出租屋外间是厨房、客厅、传达室的功能。靠墙角的一张窄得只能放下一个人身体的单人床上,一米八几的邮六只能跷起二郎腿才能把他装下。张天朝推门进来,邮六赶紧起身关掉床头米袋子上放着的电视机,下床站到张天朝面前。天朝哥,为了把头保持在张天朝之下,邮六尽量把腰弓起来,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说着,邮六很快在靠门边的瓷砖锅里的篦鬣子上端出四个菜放到对着门的餐桌上,俺一直给你放在锅里热着呢,快吃,张哥。邮六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张天朝一直盯着他没有把视线离开他,心里哈哈地笑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邮四不是对自己说邮六神通广大吗?现在是考验他的时候到了。张天朝故作正经地说,都告诉你小鸡吧了,喊俺“张老板”。邮六皮笑肉不笑,说,老板用的是工人,哥用俺就是兄弟,你是要一个只会干活的工人,还是要俺可以扑汤蹈火的兄弟。张天朝终于露出烟熏黄了的牙笑起来,你这个东西,比我张天朝还油腔滑调,怪不得在家里,镇上的那些领导都被你晃悠地团团转。邮六转回自己的床边,匍匐到地上扒开床底外边的物件,从靠墙的地方拉出一捆酒。张哥,回到餐桌上的邮六说,这是俺来的时候在怀远县城给你带的“禹王大曲”,比刘明思的散酒好喝万倍,俺陪你喝两杯。张天朝打骨子眼里看不起邮六这种人,不过酒对张天朝来说就是半条命,有酒就不管什么人都能做兄弟,何况邮六这小子这么会来事。阎王还不打送礼人,那就让他一起喝两杯吧。

  邮六倒了两杯酒递一杯放在张天朝面前,哥,今天找人情况怎么样,找几个人来。

  麻绳拴豆腐—没法提,我跑遍崇明岛,尻他娘,一个人也没找到。

  那这眼睁睁的钱不是赚不到手了?

  哎,能怎么办?又不能去码头抢人。张天朝说着打眼瞟了一下邮六。

  哥,你相信俺不?邮六说着也偷偷瞟一眼张天朝。

  张天朝正在往嘴里呷酒,借酒故作深沉,兄弟啊,有事你就说。张天朝“兄弟”都喊出来了,邮六还有什么不该表现的,哥,俺回老家招工。

  老家还有人?

  有,年轻的没有,像俺五叔那样年龄大一点,出去干其他活不行,割苇子却是好手。

  张天朝大喊,好!不愧为邮六邮老板,还是你高明。邮六被张天朝喊懵圈了,张天朝接下的夸奖让邮六也心花怒放了。

  干一杯,哥,明天俺带着你一起回高皇集招工。

  no,no,no,明天不行,明天是送给养的日子,我还要上岛会我的花儿呢!

  张老板,邮六突然换称呼,现在是弄钱的时候,钱重要还你的花儿重要。

  都重要,我和花儿比跟家里那个死婆子感情还要好,我不能辜负她,况且岛上还有两个小白脸,诗旺还跟花儿拜了把子,我……

  邮六打断张天朝,说,花儿跟你不要钱?

  花儿从没跟我要过钱,都是我主动给他,男人要对得起自己的女人。

  哥,花儿多大?

  三十二了,比我小四岁。

  哥,牛都喜欢吃嫩草,你的口味也太重了,等弄到草料还愁没有嫩草吃,黄花大闺女都是你的女人。

  我也熬不住,张天朝嘿嘿着说,缓一天,后天,后天早上就走。

  俺说一个人,你一定认识。

  谁?

  张竹心,张灵灵。

  那小子,我的老客户,他每年都把人带我这里的。

  俺五叔打电话到老四店里,说他又回家招工了。

  那不更好了,省得我回去招工了,我打电话给他,让他把人带来就行了。

  哥,你想多了,他这次不是替你招工,他说是招工去南京干违建,而且不问年龄大小,只要能喘气的都要。

  啊!有这事。

  你要再想着花儿那根老稻草,回去晚了连个吃奶的都招不到。

  张天朝又犹豫一会,说,好。

  邮六把酒杯举起,哥,为了以后的嫩草,干杯!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