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深城日渐繁华,政府管理越来越严,配备的警力愈发充足,动不动寻滋闹事的情况不复以往,近年来几番严打,江湖里的大佬门生,都学乖了,场子里都尽量不会做违规的事,只是暗处的,则各自求多福。

  赵寓驓背地里在中山开展了另一产业,一个制造和加工的工厂,阿九那帮人,追随自己多年。如今他越来越感觉事态严重,不想落个全部崩盘结果,遂将阿九指使过去,护住真心实意跟他的人一条后路,和奢望自己能侥幸的尘埃落定,还能有个去处。陈叔死了,世上恩怨纠缠消失让他清醒,他想脱离,想着如果能做回平常人,那便是何其幸运。

  没了知底的手下,赵寓驓对其他人马又不以为然,任由其翻涌,哪怕是挑明盯上自己的位置,他也一笑了之,有人说成哥想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条路,就算有心放下,未必真正可以脱身。

  如同这一刻,水哥说不让马仔打扰,便当真无一人过来查看。

  他这个位置,伊然失去支撑。

  夏雪被一浪接一浪的狂热侵蚀,无力抗拒,缩在沙发里发出压抑的呻吟。心烦意乱的赵寓驓黑着脸,火气无处可发,而身边娇声喘喘,让他喉头紧了又紧。

  抬手关灯,欲覆上那张唇,没想到临时却定了身,面对夏雪,面对那双被药物迷乱带着惊恐的眼睛,他赵寓驓居然会像个青头小子,走不了下一步,对于求欢,他向来都是事后不沾身,也如此,至今身边没有长久红颜,但,今天却折了。

  记得多年前的傍晚,天气很热,赵寓驓跟平时一样在教室自习,与往日没什么不同,有些烦躁身旁同学嬉闹,他转过头定定的望着窗外出神。

  听到消息的时候,眼里的世界突然变的通红,不记得怎么冲回家,不记得玲玲被打理干净依旧软绵的身体,不记得陈叔悔恨的跪在那里,额头磕出了血,不记得母亲失神后惊恐无措的表情,只记得,那双眼睛,明亮如星的眼睛,已经跟着夜幕消失在天际,宛如流星。

  现在,那双眼睛就在眼前,在这个叫夏雪的女生脸上,晶亮透彻,似乎在浅笑,似乎在喊他“驓驓哥哥”。

  说不清的情愫冲击胸口,他骤然推开夏雪,双手因忍耐泛起青白,理智稍稍回神,便奇异的察觉大厅音乐停了,门外一片亮堂,貌似有着慌乱呼喊。

  赵寓驓第一反应是不记得夜总会安排过什么特别节目,打开灯,用外套盖住意乱情迷的夏雪,回头发现排风口倒灌的滚滚黑烟。

  怎么回事?外面起火了?

  房间窜进浓烟,表明起火点离的很近,再次拉门,仍然打不开,这里没有其他出口,赵寓驓操起椅子砸向门上那块玻璃,玻璃厚实,虎口震出血才将其敲破,烟雾夹杂热浪冲进来,让他狠狠呛了一口。

  黑烟很快弥漫整个房间,温度愈发高热,夏雪浑身颤抖,她死死的咬住的嘴唇,慢慢渗出了血。

  不顾小窗口的玻璃扎手,摸到了横在门上的铁链,用力扯了扯,丝毫不能解开,锁在无人顾及的休息室,联系不上其他人,目的是要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想眼前闪过水哥的眼神,让他猛然明白过来,外面的火,有人在故意为之。

  曾以为,自己最后的结局不过是在电视新闻频道里套个纸头套,打上某某黑势力被一举抓获的字码,亦或有人逼他退位,暗地做了他,尸呈山野抑或常人不及的海滩等等,他没想到这样的结局,被人算计的滋味不好受,让他更恼怒的是,在““舞夜””放火,那要拉着大堂所有人陪葬!

  “王八蛋!”

  到底大意了,放下旧念果然没好结局,灭他一个,亦无牵挂,现在连累着外面的客人,外加一个夏雪,心叹那种狠劲是自己没有的,也怪不得人家要灭了他,但,这个代价他赵寓驓承受不起。

  从二楼望去,狭长的过道里黑烟滚滚,楼下火光一片,传来了漫天的哭嚎和救命声,排风口的烟雾不断,不得已,他搬椅子去洗手间,把夏雪抱了进去,然后将毛巾打湿堵住门缝,尽量挡住见缝就钻的浓烟。

  被烟雾呛醒的夏雪,望着赵寓驓忙碌,身体有股热流在横冲直撞,找不到解脱,她只有趴在水池上,不停喝水来缓解。

  这个房间装修是赵寓驓安排的,他知道留有暗窗,就在洗手间的吊顶里面,离地面两米,摆上椅子,够他勉强爬上去,暗窗是一条通风管道延伸到墙外,且不说出口离地还有近三层的楼高,如今就这如何让身体软绵,个头才一六五的夏雪爬上去,都是个难题。

  赵寓驓不停的试着将夏雪往上托举,时间费了不少,可她连暗窗口都摸不着,外面房间火苗缭绕,温度越来越高。

  人被过度烘烤,大汗淋漓之下,奇异的感觉在慢慢消失,但她依旧发软无力,夏雪呛了好几口烟哽噎的说道:“成哥不用管我,你先走吧。”

  “丢你在这就是等死。”语气依旧不冷不热。

  看了看四周黑烟弥漫,赵寓驓将剩余的几条毛巾撕成长条,紧紧的把夏雪捆绑在背后,然后竭力扒着墙壁往暗窗上攀,一次又一次,夏雪手指与其协助,在墙上刮破了皮,钻心的痛,她不敢想象赵寓驓手臂会是什么模样,暗窗口是粗糙的水泥墙,想必更不会好过。

  “成哥,要不你放下我吧,咳咳。”

  “闭嘴。”

  浓烟肆虐,带着缕缕火苗,还有刺鼻的气味在胸腔奔腾,夏雪没忍住,吐了一地,吐了过后人也清醒许多,伸手正要去解捆绑的布条,外面一声巨响,气浪冲破洗手间的玻璃门,一股强大的火热窜到眼前,把夏雪刘海撩了个干净,也惊的她停住了手。

  许是气浪给了支撑力,许是幸运,许是生死关头的拼力一搏,赵寓驓终于爬上了暗窗,窗口很窄,他反手将夏雪解下搂在怀中,连带着快速朝窗外爬去。

  到了出风口,赵寓驓再次用毛巾捆住夏雪的脚腕,一点点放她顺墙壁往下滑,这里是“舞夜”的后门,前面起火,一时半会没人关注到这里,所以也不会有人过来帮忙救他们。

  暗窗出口下去,是一楼的一个铁窗,铁窗装了防盗网,可以顺着往下,为了她离铁窗更近一些,赵寓驓几乎倒挂。

  “成哥,可以了,你放手,快放手。”

  “你抓住那个铁窗上,勾过去,快点!”

  “我可以了。”

  “抓紧了!”

  “成哥。”

  “快点!”

  火苗在赵寓驓身后探头,夏雪只有咬牙听从,抓住铁窗边沿,再顺着网格下去,离地面就近了很多。

  见她安全落地,他舒了口气,火已经从通道涌出,能切身感受到炙热,拍墙借力一跃,本想攀住铁窗边沿,谁知窗边滑腻,下一秒重心失衡,身体飞快往下,夏雪惊恐的看见赵寓驓重重跌落在地。

  “成哥,成哥!”跪在他身旁,哆嗦着双手,她想帮忙却又不敢触碰。

  “还好脚先着地。”说完这句,赵寓驓便昏了过去,血逐渐从身下蜿蜒,惊的夏雪慌乱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赶来救火的消防员将他俩送往医院。

  “病人什么名字?”赵寓驓被推进抢救室,登记的胖护士询问夏雪,医院里到处血肉模糊,都是因为这次失火送来的。

  “成哥。”

  “全名。”

  “不知道。”

  “你们不认识?”

  “认识,也不认识。”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血,颜色鲜红,仿佛要将所有侵染。

  胖护士看了看夏雪,只把他俩当成从火灾里一并逃生的难友,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加入其他抢救行列。

  “备血不足,需要去血库调血。”大火引起关注,已有政府领导指示,医院要全力配合抢救,受伤的人群里,小部分是烧烫伤,多部分是混乱拥挤造成的踩踏,有好几人送来时,已经生命体征消失。

  “血库血量也不足了啊!”医护人员脚步匆匆,声音被吵杂掩盖,显得很无力。

  不少因亲朋好友受伤而赶来医院的人,堆积在抢救室门口,给医护人员就诊和行动带来干扰,医院全部保安出动,政府甚至调来了武警协助,都抵不过人群汹涌,加上警察往来询问,愈发喧哗杂乱。

  护士长跑到人群跟前,铆足力气大吼一声:“吵吵吵,吵什么吵!里面是你们的亲戚朋友,谁都晓得着急,那些医生更是从家里跑过来的,全部在里面抢救,还有医生连着上了两个夜班的,你们吵成这样,是不是要他们分神?啊?是不是不想救人?!说,想让哪个死,过来报个名!”

  人群顿了半秒,转眼变成低声咒骂和埋怨,刚才是大喇叭,现在是低音炮,情形并没有好多少。

  护士长眉头一挑,继续怒吼:“现在血库缺血,谁再靠前就抓哪个去献血!”

  这话一出,面前空了一大截,声音瞬间小了许多。稍过了一会,还是有几个人上前询问献血的事宜,护士长面露感激的招手让护士赶紧领了过去。

  “有谁是O型RH阴性血?”胖护士急匆匆的跑来高声询问。

  “什么是阴性血?”有人拉住她。

  “O型RH阴性,就是熊猫血,你是什么血型?”

  “A型。”

  胖护士失望的继续喊道:“谁是熊猫血?谁是熊猫血?RH,O型RH阴性!”

  声音在走廊穿过,惊醒了发木的夏雪,熊猫血?记得离校前体检,老师好像说她的血型稀有,就是什么熊猫血。

  “护士,我好像是熊猫血。”

  “什么好像,你不知道吗?”

  “我不记得了。”

  “那跟我去做个检查,快。”

  验完血,结果很快出来,胖护士有些惊喜:“今天就这么一个病人是稀有血型,血库刚好没有,就你还对上了,应该是他命不该绝。”

  刚才的护士长跑了过来:“找到没有?找到没有?”

  “找到了找到了,就她。”

  “那赶紧给她换衣服,叫血液中心的人多过来几个,赶紧安排采血,搞好送31床备用,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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