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竹席铺到床底下,然后上到床上,把蚊帐放低,一直放到蚊帐下方挨着地面。这样就成了一个罩着蚊帐的双层床。我钻入床底,对她们说:三位大神,好梦!

她们三个面面相觑:唉!没味……

我暗笑,你们几根小毛神,还能难住我久经磨难的土地爷。

 

我心惊胆战地睡着她们床下。记得也是我高中的时候,有一天,从外校转来一个同学,辅导员把他安排在我的上铺。半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寝室里发大水,我拼命喊叫。等我醒来,妈的,那同学的尿把我的被子淋成了沼泽地。现在,我同样担心,虽然她们都是女孩子,谁能保证女孩子就不尿床。

担心也没有用,我实在是困了,听天由命,睡了。

我又做梦了,梦见我回到2020年,不,是2021年了。我和我的狐朋狗友们在夜市街拼酒,我划拳输了,我不愿意喝酒,几个狗友把我按倒在地,捏着我鼻子往我嘴里灌酒。哗哗啦啦,哗哗啦啦,酒源源不断流进我的嘴里。酒灌得太快了,呛到了我,我挣扎着猛然坐起来。咣当一下,我头碰到床底,碰得我眼冒金星。酒,却没有停止,不,是上铺流下来的“尿”。我气急败坏,大声呵斥,纪妍,你们谁尿床了。

上铺没有一点动静。我蹿出床底,站起身来拉开蚊帐。蚊帐里,三个孽障屏住呼吸,慧慧扒起被子和芦席,贝贝端着水壶,纪妍拿着茶缸。刚才的“尿”就是她们制造的。没等我再有反应,三个孽障一哄而逃。望着她们匆忙逃窜的样子,我好气又好笑。

吃早餐的时候,我终于逮到了她们,我审讯她们:是谁出的坏主意。

三个人都不吭声。我指着远处的壶瓶山主峰说:首犯必究,胁从不记,你们要不把主谋说出来,我就把你们三个送到香炉观里做尼姑。

慧慧问,你去当和尚不,你要去,我们都去。

对,你要去,我们都去。纪妍学着慧慧说。

贝贝没鹦鹉学舌,看样子是不想做尼姑。我问贝贝:你想不想做尼姑?

她们两个都够你这个老和尚应付的了,我就不参合了。

那你就把主谋交代出来。

慧慧和纪妍都怒目圆睁,贝贝不敢去看她们两个:我不会告诉你的,姐姐出主意之前就交代好的,谁做叛徒,就把她捆到山上喂狼。

这还叫不敢告诉我?这贝贝小聪明耍的,纪妍恨不得马上把贝贝丢到山上去。

慧慧捂嘴笑:纪妍,我可没出卖你!

看着是抵赖不了了,纪妍耍起泼来:就是我的主意,你爱咋滴咋滴。

慧慧,贝贝,你们两个给我出个主意,看看怎么惩罚这个首犯。

现在,贝贝和慧慧已经加入我的同盟。

哥,你出主意。

辛哥,你说的算。

好,我说:就让罪犯洗碗,刷锅。

我抗议,我抗议!纪妍喊起来。

抗议无效。我说。

抗议无效。

抗议无效。

老张也掺和进来:抗……议无……效。

抗议有效,一直看着我们嬉闹的徐站长说:赶紧吃,吃完了老张刷锅,我带你们进山。

进山,那可是纪妍她们梦寐以求的活动。我们赶紧把早餐扒拉进肚子里。然后一起刷锅洗碗,等着徐站长带我们进山。

 

进山的路,就是从大坝上过去,一直往上面走。从大坝上上来两里地的路,还有一米多宽。再往里走,路就没有了。全部是参天的树林。鸟儿在我们头上歌唱,花儿在我们脚步开放。不时还有一条小溪潺潺流淌。纪妍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丽的景色,抬头大喊:太美了!喊声在老林里回荡。突然,树上的一个怪物被纪妍的喊声惊醒,它灵巧地飞到我们面前,龇牙咧嘴,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纪妍吓得往我怀里钻。贝贝和慧慧各自抱住徐站长一只胳膊。

徐站长对怪物喊:老辛,这是你大哥的儿子和他到同学,赶紧让开路。

我叔叔,怪物是我叔叔?我也害怕起来。徐站长看我脸上也泛起恐怖感,对我说:这只老猴是你爸的兄弟,他们认识十几年了,你爸去世了,他去站里找过你爸好几次。

听了徐站长的话,老辛唧唧地叫着。我蹲下来,伸出手,它也把手递到我手心,我对他说:辛叔,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你就是我的叔叔。

老辛好像真的听懂了我的话,举起双手,友好地对我唧唧叫。

徐站长喊:老辛 看好这片林子,我们还要去看别人。

老辛又对纪妍慧慧他们唧唧叫。

赶紧喊叔叔啊!我提醒她们。她们一起喊:叔叔。

老辛高兴地在我们身边跳来跳去。纪妍从背包里掏出一袋饼干,老辛伸手接住,然后唧唧唧唧跑走了。

徐站长拿着柴刀在前面开路,带着我们继续前行。

穿过一块茅草地,面前一条小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大概五六米的河面被长长的茅草封死,茅草下可以听到湍急的水流声。这下我们都傻眼了,这过不去了。徐站长笑笑,站到一块石头上,往下探出脑袋看了看。然后,他割掉岸边的茅草,对我们说:从这里过河。徐站长把我们一个一个拉到河水中,河水只有小腿肚子那么深,我们跟着徐站长后面过了河。

纪妍好奇地问:徐伯,你怎么知道这下面可以过来。

我和辛儿爸,在这山里守了几十年,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记在脑子里了。唉!辛儿,徐站长又对我说:你爸走了,我在这里也待不久了,我要把这山水和我们的老朋友们都交代给你,万一那天我去陪你爸了,你要好好地守护这片山林。

又走了一里多路,来到一处悬崖边,悬崖包着一潭水。这里是七仙女洗过澡的地方,徐站长对着纪妍她们说:你们下去洗洗脚和手,就成仙女了。纪妍她们按着徐站长手势下到谭边,刚刚脱掉鞋子准备洗脚,突然传来儿童的哭声。

纪妍她们吓得赤着脚往岸上爬。徐站长在岸上喊:你们怎么了?

这水里面有小孩子的哭声。

徐站长笑说:那不是小孩子哭,那是娃娃鱼的叫声。

 

绕过悬崖是一段上山路。爬到半山腰,我们都累得不行了。老徐说:歇一会吧!

我们刚刚坐在地上休息,头上传来了“嗷嗷”声。

我失口大喊:啊!这上面有狼。

纪妍她们已经说不出话来,吓得浑身哆嗦。

徐站长说:怕什么,我不会把你们喂狼的。

那狼,那是狼……我也哆哆嗦嗦起来。

你这孩子,一场水把你淹的胆小如鼠了?这上面的狼都是你的好兄弟,你忘了?

狼是我兄弟,这也太可怕,太离谱了吧!我现在不敢相信徐站长的话了。

徐站长说:你学两声狼叫试试。

嗷嗷……嗷嗷……

我的喊声还真像狼叫。我接着又叫了几声,每叫一声,上面狼群跟着就嗷嗷地回我几声。

你看看,这狼是你的兄弟吧!徐站长说完也学起狼叫。老徐的叫声没有引起群浪的回应,而是一只狼的浑厚回音。老伙计还没死,嘿嘿。

老伙计?我纳闷:哪个老伙计?

你爸啊!

我爸?我心想:辛春,我,我爸没死?我狐疑地看着徐站长。

傻了,傻了,你狼爸,徐站长继续说:看样子我今天带你进山是干对了,不然这里面的亲戚你都想不起来了,那就麻烦了……

头上听不到狼叫了,我们也歇过劲了,接着往山头爬。爬到山顶,看到一群肥狼站在不远处对我们摇尾巴。徐站长解下身上的背袋,散开袋口,我看见那是满满一袋白骨头。纪妍她们又啊地叫起来。

这是什么骨头,你哪来的这么多骨头。

这是附近山民和镇上饭店里吃剩的猪牛羊的骨头,他们都会收集起来送到站里。以前由你爸负责带给这些伙计,他走了就由我来送,这以后就是你的事了。

去,把骨头送给它们。

我站在原地,怯怯地不敢动。你昨天不是说狼会伤害慧慧和贝贝吗,我责问徐站长:现在怎么又说它们是你的伙计,还要我去喂它们?

    这狼认识人,昨天,我怕这些伙计不认识慧慧她们两个,你跟它们是亲戚,它们不会伤害你的。徐站长说着,用手指着一个用前蹄轻轻耙着土、伸出血红舌头的老狼:那是你爸,它在等着你呢!

这都什么玩意啊,我心里想:猴子是我叔叔,狼是我爸,我成了猴侄子,狼崽子了?

老狼还在那里嗷呜,嗷呜地叫,徐站长目送我把那袋白骨往狼群里送。这狼不会把我吃了吧!我忐忑不安试探着靠近狼群。

嗷呜,嗷呜,群狼们低声叫着,眼睛都放出绿色的光。我心里更加害怕,慢慢走到老狼跟前,把白骨倒在它面前。我怕狼群袭击我,我得讨好它们,得跟它们套近乎。

干爹,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想出“干爹”这个词来的:干爹,你们享用吧!

老狼高兴地在我面前打个滚,然后起身嗷嗷叫了两声,群狼蜂拥而上把骨头抢光跑走。老狼临走还不忘回头,像一个老人一样,用和蔼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我心里顿生温暖:干爹,慢走。老狼高兴地摇了几下尾巴,窜入密林深处。

我纳闷,“我”和徐站长怎么跟动物相处得这么融洽。

终于到了山顶。徐站长带着我们停在一块大石头前,大石头下有个一米见方洞。徐站长指着洞口说:辛儿,去把你爸抱出来。我又来个爸?而且还要抱出来?徐站长的口气是不容反对的,我只能弯下腰往洞口看。洞窟不深,大概就一米左右,洞里放着一个青花瓷陶罐,陶罐上印着一张相片,照片上,一个干瘦的老头微微笑着,原来是一个骨灰盒。我跪下,伸手把骨灰盒抱了出来。徐站长接过骨灰盒,放着洞口右边的一块石板上。

老辛啊,徐站长对骨灰盒说:这次,我差一点就来陪你了,都怪我们的这个儿子非得把我救上来,害得他也失忆了。这下我明白了,这骨灰盒是我爸的,我爸就“埋”在这里的。徐站长对着骨灰盒唠叨了很大一会,都是叙述他们两个过去的友情和对这片大山的感情。

最后,徐站长说:我今天带这坏小子来,就是让你好好教训他,要他以后珍惜自己的命;我老徐家是绝户了,你老辛家不能绝户,不然,谁来看着水位站,谁来守护这片大山。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徐站长还没说完,我就主动跪在“我”爸面前大哭起来。纪妍她们也跟着我跪在地上哭。哭什么哭,正事还没办,你们就哭成泪人了?我们停止了哭泣,跪在原地不知所措。

徐站长弯腰从洞里摸出一个塑料袋,解开塑料袋,拿出一把香。老徐抽出几根香插到地上,对着骨灰盒说:老辛,你真会过日子,连这烧香你都告诉我,每次只能烧一炷;今天不同了,你看看辛儿身边的这三个仙女,这其中就有你的儿媳妇,今天我们就多烧几炷香选儿媳。

我被徐站长说迷糊了,这恋爱的事要你情我愿,烧香怎么能选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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