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指着我爸的骨灰盒说:你看你爸选的这个地方真好,这里是雁池山顶,在这里可以看见水文站,可以看护整个雁池山。

我回头望去,整个雁池镇像一个棋盘一样卧在这山沟里,雁池水库也像一个大水盆,还有水文站的那一排房子就像几个火柴盒摆在水盆边上。

为了他的事业,为了水文站和这片大山,死而后已的为之付出,我爸这高尚的人格让我崇拜,我脱口而出:我一定继承我爸遗志,好好守护这片大山。

你不能一个人守在这里,你要子子辈辈守护我们的大自然。

嗯,子子辈辈永远守护大山?

就是的,所以你要找一个陪着你来守护大山,传递香火的人。

那个以后再说,好不好,我推脱。

眼前现成的你不要,还想以后?徐站长又鼓动她们三个:你们说,是现在烧香,还是等以后烧香?

慧慧和纪妍不知道天高地厚,齐声说:现在就烧香。

徐站长把香递给她们。纪妍、慧慧各抽出一炷香拿在手里,贝贝说:这个应该没有我的事情,我不用点香了吧!徐站长说:既然一起来了,就点一支试试吧。

徐站长把剩下的香给我:你先点香,跟你爸说,让他帮你选媳妇。

这个不妥吧?我说:这恋爱不能这样玩吧?

不这样玩,她们三个你选谁?

她们都是我的小伙伴,我们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时间啊!

你们年轻人不是喜欢玩游戏吗?你就当这是玩游戏吧。

我目视她们三个,她们都嘻嘻对我笑。要不,你就直接说喜欢谁,就不用点香了。纪妍说。

我有意气她,我喜欢贝贝,你们愿意吗?

愿意,愿意。我只是玩笑的一句话,把慧慧乐坏了,她兴奋地差一点跳了起来。

我怒视慧慧,我就不喜欢你。我做出要打慧慧的姿势,他马上对着“我爸”说:姑爷,你看你儿子,他欺负我,你就选我做儿媳,以后我替你管教他。

纪妍说:一个是他喜欢的,一个是喜欢他的,没我什么事,哈哈,我不要点香了。

嬉闹间,我点的香已经快燃完了,徐站长说:辛春,赶紧许愿!

我默默对着我爸的骨灰盒说:老爷子,你慈悲为怀,求求您,她们三个你一个都别选,你选了我就回不去了。

我刚默念完,我点的香灭了。

徐站长对她们三个说:该你们了。

她们三个挨个去点香,徐站长说:你们也许愿吧!谁能做辛儿媳妇,都要看这炷香,谁的香先燃完,谁就做辛儿媳妇。

纪妍点的香在中间对着我爸骨灰盒,慧慧在纪妍里面,贝贝在最外边已经超出大石块。她们此时的心情,我最清楚。纪妍恨不得用嘴去吹,让香燃得快一点。慧慧冷眼看着纪妍,她在想,千万别让纪妍的香先燃完。贝贝无所谓的,她想,我就是个打酱油的,关我什么事。

香燃烧一半截的时候,还不分上下,突然一阵风吹来,在大石块外边的那炷香快速地燃烧起来,渐渐地那炷香就超过了另外两炷香。怎么会这样,我想,其实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这么想。纪妍看着慧慧,慧慧望着纪妍,两个人都傻眼了。贝贝表情更尴尬:这怎么就选上我了?其实,就是那一股风的作用,我是看出来的,她们是当局者迷。哎,就让她们迷去吧,反正我跟她们任何人都不会有结果。

贝贝比纪妍小两岁。她们父亲是市委干部,母亲是教育局副局长。贝贝是意外怀上的,母亲怕外人说她们假结扎,不敢去医院做人流,月份小的时候,母亲用绷带把肚子缠起来,后来,母亲托关系请病假,回到娘家白鹤山姥姥家里把贝贝生了出来。贝贝是最憋屈的,她生下了就是多余的,就是黑户。好在舅舅、舅妈都是农村户口,对于计划生育也无所谓,就把贝贝上在了他们的户口上,贝贝也就是舅舅家的人了。不过姓还是没有改,依然随父亲姓纪。不知道是贝贝幸运,还是该他倒霉,她被不知不愿地扯进了这个倒霉的四角情债里。

她们三个的心情是复杂的,各自想着这个游戏,她们在游戏里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她们想:是我们游戏水平差还是运气不好?

徐站长说:贝贝,你以后就是辛儿老婆了。

老徐,徐爹,玩笑开大了吧?我说。

徐站长还是绷着脸:没开玩笑,这是天意。

要不,再试一次?贝贝对这个结果很不情愿。

天意不可违背。

狗屁天意,我竟然对着徐站长说起粗话:哪里来的天,这游戏……

我的话还没说我,突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刚刚还晴着的天,乌云翻滚着像锅盖一样盖住了头顶的天空。

徐站长喊:辛儿,别再乱说话了,赶紧回去,晚了就回不去了。

天空像被孙悟空的金箍棒捅破了,雨,哗地倾盆而下。徐站长摘下几片芭蕉叶给我们,我们顶着芭蕉叶跟着徐站长身后往山下跑。

雨太大,我们睁不开眼,路太滑,我们跌跌撞撞不知道摔倒过几次。雨水和泥沙浑浊了我们的身体,徐站长的眼里进来泥沙,睁不开眼里,我们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徐站长难过悲伤:哎,这大晴天怎么说来雨就来雨了,都是我害的你们……

伯伯,我们不怪你。纪妍她们安慰徐站长。

我心里想,不怪你这个老头怪谁,好好的非得带我们来认亲戚,还搞什么烧香定亲。我正想着,前面突然出现一群狼,领头的是我“干爹”,它们排成排,站在两边,留出中间一条道。它们交替着给我们做路标。我们顺着“干爹”的路标往山下走。一段陡坡路上,我不小心滑跌跤了,顺着坡路往悬崖边滑去,纪妍慧慧她们吓得大叫,徐站长想过来拉我一把,他自己也滑倒了。眼看就要滑到悬崖边,我“干爹”冲过来用嘴叼着我的衣襟,另外两个“兄弟”也过来帮忙,一起把我拖到路中间。

我们顺着“干爹”和“兄弟”的路标,进了一个山洞。山洞好大,洞里还有几只狼崽和几只走不动的老狼。原来这是我“干爹”他们的家。

老徐躺在洞口边,累得像死人一样。纪妍她们也灰头泥脸地坐在徐站长身边。我也累得够呛,我现在总算知道劫后余生的概念了。我“干爹”和我“兄弟”们趴在我们周边喘着粗气看着我们。一只瘸腿老母狼挪到我“干爹”身边,用舌头舔着我“干爹”湿漉漉的皮毛。

纪妍的背包已经不见了,那里面是我们的干粮。现在我们又累又饿。老徐歇了一会,缓过神来,冲着我“干爹”说:老伙计,我们干粮也没有了,这雨要下就不会停,几个孩子在这里熬不住的,洪水马上就会下来,我们要在洪水到来前趟过河,还麻烦你老弟给我们带路送我们回去。

我“干爹”伸出舌头回舔几下老母狼的舌头,又对着几个狼崽子摇摇尾巴,然后带着我“兄弟”们走出狼穴。

到了那段悬崖,悬崖下的路已经被塌方堵死了。这下我们傻眼了,这过不去了。徐站长看看我“干爹”,我“干爹”爬到塌方上方,对着我的“兄弟”们嚎叫两声。我的“兄弟”们张开大嘴嗷嗷着冲向我们,这是要吃了我们吗?我对着“干爹”喊:干爹,它们想干吗?纪妍她们吓得已经瘫在地上泥水窝里。“兄弟”们冲到我们面前,用嘴叼着我们的袖口,两只“兄弟”拉着一个人,把我们往塌方上方曳。

过了塌方路段,狼群带着我们拼命往小河方向跑。在“干爹”的带领下,我们终于来到了河边。徐站长长地喘了口气:还好,山洪还没下来。徐站长话音刚落,就听见和上游有轰轰隆隆的声音。洪水快下来了,赶快跟着我过河,徐站长喊着跳下河。我首先爬上对岸,徐站长在水里把她们一个一个往岸上送,我在岸上把她们往上拉。最后一个是贝贝,她可能是太紧张了,走到河中间,她腿抽筋了,整个人倒在水里。这时洪水前锋已经到达,洪水把贝贝全部淹没。徐站长躬身把贝贝捞起来,扛上肩头吃力地往我们这边过来。我要下水帮徐站长,徐站长斥我:别下来,在岸上等着拉。徐站长艰难地把贝贝递到河沿,水已经漫过他的肩头。纪妍和慧慧在我身后拽着我的,我用力去拉贝贝,终于把贝贝拉上岸了,滚滚洪水倾泻下来了。徐站长却不见了。

我“干爹”在对岸,顺着河流往下追,突然,徐站长在水里露了一下头,我“干爹”跃起前蹄扑向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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