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大早给瓦盆峪保长送信的两个快马,是宜凌保安北队队长大鼻子付殿虎派的。领受任务后,付殿虎面对新的主子,又是第一次配合行动,他满脑子想的不但是当好马前卒,冲锋在前,更要如何当好服务员,侍候好黑田高广,留下好印象,以后与其好处,方便做事。所以他暗中布置,事先安排。一切妥当后,他满脑子又在想这次行动完了,黑田高广将如何赏识他,依靠他。黑田高广又将在石川大佐的面前怎么夸他,赞赏他。

  月色当空,大地略显微明。宜凌县城的北城门咔咔吱吱的打开,大鼻子付殿虎的保安北队在前,黑田高广的日军在后,猪奔而出。白狼河南岸,三条大木船已经等候多时,两拨队伍上了渡船,过了白狼河,一百多人的队伍,就消失在了白狼河北岸的护岸林之中。

  前一段时间,石川在被晋升为大佐后,艺术细胞冷不丁的突然的爆满,决定在宜凌举办一次书画笔会,要求每一位到场的书画匠都要当场拿出作品。他从中选出几幅挂在了自己的办公室。

  石川大佐对一位宜凌画界善于画驴的画匠画的七驴图很感兴趣。这幅画中,有七只驴,在一片野草地上吃草,一不撒欢儿,二不撅尾巴叫,三不尥蹶子,四不相互啃痒痒。石川看过来看过去,觉得还不十分如意,就让画匠给七只驴的头上又加画了无缰绳的笼头。画好后,石川怎么看,他怎么乐,他边看边用日语说:“有意思,哈哈,有意思。”

  石川大佐对宜凌另一位画匠画的画别有感悟。这幅画名叫绝壁崖。画面凝重、苍茫、清冷。每看一眼这幅画,他都会摸一下自己的脑袋瓜子,他就会想起百丈崖下那惊魂的一夜,他就会产生一种宜凌人带给他的来中国后记忆最深刻的警觉。

  石川大佐对宜凌书界一位书匠送的字幅也很感兴趣。这幅字,笔画厚而藏力,钝而藏形,圆而藏意。由其是四句话的意境,他每看一眼,都要用心玩味一番。这四句是:宜凌人,肥沃地,白狼水,闾山脊。这十二个字,他每玩味一番都会有一种新的心得。

  石川选定的最后一幅画就是猛虎啸闾山。这幅画中的虎,一不跳跃前扑,二不弄肢扫尾,三不怒目狰狞,四不伸腰张嘴。而是四平八稳的站在山梁上,头微抬,嘴微张,爪微露,眼微睁,尾微扫,腿微蹬。就是这样,那山坡上大片松树林子也一面顺的低下了枝头,松针松塔纷纷掉落。

  这一天,石川也起了个大早,在他的办公室,也就是他的指挥中心,从头到尾一遍又一遍的欣赏着他留下的四幅书画。一声电话铃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拿起听筒,北城门守卫领班的向他报告说,黑田高广中尉的队伍和保安北队已经出城过了河了。石川放下话筒,伸了个懒腰,拿起指挥刀,走出办公室,在月色微明中自信的舞起了手中的刀。

  一大早,龙栖湾通向川外边的山路上,二十七八个人,在刘福的带领下,手拿柴刀,身背穿杆子(东北宜凌这一带背柴禾的专用工具),三一伙俩一群的,漫不经心的奔瓦盆峪的北山和西山而去。本地人一看就明白,这是上山打柴的人。

  这伙人是刘万得派出来的第二拨人。他们的任务,一是作为张书宝、王大力二人的接应。二是作为张书宝、王大力二人的后备方案。如果二人一旦失手,他们就瞅冷子突然袭击,打死多少是多少,然后就溜。这个后备方案就一个目的,在瓦盆峪下手,转移视线,让小鬼子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刘万得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不要过早的暴露实力,使他刚刚拉起来的队伍,能顺利度过这段不平稳的初始阶段。

  刘万得送走了牵赶着驴驮子的张书宝、王大力俩人,又送走了他的接应队伍,乔装打扮一番后,就和远难一起来到了常青川,进了龙栖湾这条大川唯一的信仰圣地,常青川道观。道长武庆祥见一大早就来了香客,忙施礼相见,鸣钟响罄,道号颂经,以助香客刘万得。刘万得呢,在道长的配合下,为第一次打鬼子行动能达到预期效果,取得圆满成功,虔诚的向关公神像敬香扣拜,祈祷关圣帝保佑他的弟兄们平安,保佑他这次行如盼如愿。

  瓦盆峪保长苏德傀大张旗鼓的要给老娘办寿的事,一个人听说后,就打起了这个事的主意。这天快晌午的时候,有六个人来到了瓦盆峪,他们经过苏德傀家大门口时,有意停住脚往院里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到只有造厨做饭的在院子里忙碌,看到只有跑脚打杂的在院子里张罗,没有亲朋好友、远客近族在院里,离正式的拜寿还有一大段时间。六个人来到街上,进了老龙潭炖鱼小饭馆。六个人点了一盆炖鱼,要了一坛子小烧,慢吃慢喝。这六个人的领头的问:“老板,苏保长家办寿,咋没帮忙去呀?”跑堂的老婆子应道:“人家那是大事情,专请了人手,咱年纪老,人手少,开个小饭馆还凑合,干不了那样的大事。”那个人继续问:“听说动静不小,你们屯中住着,街坊邻居的,不去祝祝寿,贺贺喜吗?”跑堂的老婆子回答说:“照实说应该,给保长溜溜须,有事啥的,也好有个照应,可听说今天是专门对外,不接待屯中的,想去也没法去。”六个人在小饭馆里边吃边喝边聊,一直坐到下午。跑堂的老婆子问:“看样子你们的注意力不在吃喝上,有啥事吧?”“等几个人。”领头的那个人回答完,站起身往外头看了看后刚坐下,从外头跑进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奶奶,从南边过来好多背大枪的。”男孩看见有外人,就小声的说:“奶奶,都是日本人。”

  男孩刚说完没一会,就见保安队在前,日本兵在后,两路纵队从小饭馆前的大道上,气势汹汹的过去了。六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下,谁也没再说话。

  下午三点前后,付殿虎神气扬扬的进了瓦盆峪保长苏德傀的院门口,把他的兵分成两排,分列于道两旁,又和保长苏德傀子一起恭敬的迎接黑田高广七十人的队伍。

  黑田高广进到大院子里一看,满院子的人都在忙活,转过身来,冷不丁的左右开弓,连打了大鼻子付殿虎七八个耳光,边打边叫:“你的,你的,你的,军事的,秘密的,泄露的,脑袋的,丢了的,掉了的。”黑田高广这么一嗓子,立刻就有两个日本兵快速来到付殿虎的身后,一人一脚,踹在付殿虎的腿后弯上,付殿虎扑通一声就不自觉的跪在了黑田高广的面前。黑田高广的这一六亲不认的突然举动,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谁也不知道这突然间发生了什么大事。张书宝和王大力也一时紧张得不得了,拿不准什么环节出了露,手拿菜刀做好拼死的准备。

  关键时刻,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就在大家发楞的功夫,保长苏德傀抢前一步,边双手连连作揖,边一句紧跟一句的解释说:“太君,大太君,人伢狗伢也不知道你们来呀,我这是以为我的老妈办寿的名义张办的寿筵,现在有人既是看到了,也都明白你们是为祝寿来的,是为我苏德傀撑腰来的,您千万不要难为付队长啊,付队长可是大大太君信得过的人啊,他不会的呀。”苏德傀的这一阵急急忙忙爆豆般的解释,黑田高广听懂了,他伸出手摸了摸付殿虎被打红肿了的脸,又伸出大姆指说:“付队长的,好人的,保长的,良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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