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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和第二天并没有走,并且一连住了四天呢。第二天一早,我刚洗漱完,三爷爷就叫我去喊柳清和起床。我这没脑子的家伙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去了。我丁零当啷地打开院子门,又噼里啪啦地进了大厅。向楼上跑去时,我这迟钝的脑子才有所反应。我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跑到一个男人的床前去喊人家起床呢?真丢人。
我意识到这一点后,就赶紧轻手轻脚地回到大厅里,坐到沙发上了。就在这时,柳清和站到二楼围栏那里已经看见我了。也是,这都快九点了,柳清和怎么可能还不起床?
“美丽来了。”他先说道。他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
“清和哥你起来了?三爷爷喊你去吃饭。”我登时站了起来,又不由自主地拘谨起来。
“我就来。”他脸上是可爱的笑容。“你上来,美丽。”
我急忙跑上楼。他依旧笑着并伸出手搂我的肩膀。我的脸肯定又红成一片。
“美丽,你这房子的装修还可以有更好的改进。你看看你这柜子和墙纸都不太合适……”原来他要给我提有关装修的意见呀。我老老实实地洗耳恭听,一边哼哼哈哈地应着,一边想着别的,一句话也没记住。只是对他搂着我肩膀的动作心旌摇荡,激动万分,几近晕眩。他的话我没记住,可这屋子的变化我可都看见了。就见他睡过的主卧室被他擦得干干净净,床铺也铺得四棱四角的,堪比在手机里看到的那种样板房的样子。真让我佩服不已。
“哇,你是怎么把房间收拾得这么漂亮的?我就不会收拾屋子。我收拾完也跟没收拾过一样。”我老老实实地说。这是实话,我只知道擦擦灰,扫扫地,最多把明面上的乱七八糟东西藏柜子里去,除此之外,怎么才能让房间更好看,更干净,更顺眼,我就不知道了。打扫、收纳房间原来也是一门学问呢。
柳清和还是温暖地笑着,他的白净的脸蛋离我这么近,他的气息我清晰可闻,那是极其清新的口气,闻起来好香。“打扫房间一点都不难,关键是要保持好的习惯。每天都要至少清扫一次。东西不要乱放,用过就放回原处……”他很认真地给我讲解着。我对他的钦佩更加五体投地了。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啊。
吃过早饭,三爷爷刻意安排我们俩在养猪场和养鸡场里转悠。柳清和对着臭烘烘的猪圈又是拍照又是感叹,觉得什么都新鲜得要命。难为他这么爱干净,咋就对猪圈这么感兴趣呢?捡鸡蛋时他高兴得像个孩子,每捡到一个鸡蛋、鸭蛋、大鹅蛋就得惊讶地尖叫一声,然后对着鸡蛋还要赞美几句,看得我直想笑。这一天下来,我觉得他身上都有鸡粪味了,他却乐得不行。这一整天,李云庆都没有露头,三爷爷指派他出门买东西去了。到了晚上,柳清和突然说,他还可以再呆两天。我一听乐坏了。
第三天我带着柳清和和三爷爷去了城里我家的房子,这个让三爷爷惊叹不已的房子,却没引起柳清和多大的兴趣。“这里太闹哄了,晚上睡觉都没法睡。”他嘟哝着。
“多热闹啊。我要是年轻二十岁,我都想在城里买个房子。出门就有看不完的乐子,哪儿像村里,成天就那么几个人,啥意思也没有。”三爷爷说。
中午我们三个人在楼下的饭店里吃的饭,我豪爽地让服务员挑最好的菜尽管上。三爷爷这次没说啥,只乐呵呵地看着。柳清和却一直客气着,面上有些难堪,好像觉得让我花钱破费挺不好意思似的。我真想说,我有的是钱。
吃过饭,三爷爷就催柳清和去教我学开车,他自己要在房里眯一觉。就因为我无意间说了一句我家的车就在地下停车场里闲放着,我不会开车。三爷爷就果断地决定不急着回村,让我先去学开车。无奈,我只好别别扭扭地跟着柳清和下楼了。柳清和倒是一直落落大方的,城里的孩子就是有见识,不像我总是畏首畏尾的,瞅着就不大气。柳清和带着我到一条僻静的路上练开车,我的笨拙肯定藏都藏不住。这下更得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了。都怪三爷爷,非得把我们俩往一块撮合,拼命给我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弄不好就是弄巧成拙,反倒让柳清和更加不喜欢我呢。我要是想学开车,城里遍地都是驾校,还用得着让柳清和教?
第四天,三爷爷家留在村里和镇上的人都到齐了,三爷爷的大儿子,大儿媳妇,还有已经结婚的两个女儿都带着孩子来了。把个上屋里挤得满满登登的,大家为柳清和送行举办个聚餐欢送会。我跟着三奶奶在厨房里忙活,两个大点的孩子满院子里跑,小点的孩子成了全家人的宝贝。柳清和特别喜欢小孩子,那个半岁左右的小孩子除了睡觉,一直由他不撒手地抱着,看着,新奇的不得了。一个喜欢孩子的男人肯定更有魅力,心肠也一定好。他一整天都是明媚的笑脸,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他。热热闹闹,叽里咕噜的一天又很快过去了,第五天早上天刚麻麻亮,柳清和就走了。他像一阵旋风似的,来去匆匆,转眼之间就没了踪影,让我心里无比的失落。这之后的日子我便被思念填满了。
柳清和像一股清流,特别新鲜,特别魅惑,为我平淡无味的生活打开了一扇天窗。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绝美的人物啊,原来除了我的生活之外,还有如此别样的我从没见识过的世界存在。那个世界里的人精致美丽,高贵端庄,举止优雅,礼貌谦和,多么令人羡慕又喜欢啊。我像个花痴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回味着柳清和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这一颗心从此再也装不下任何别的东西了。
“三爷爷,我清和哥在北京做什么工作呀?”我见到三爷爷就没有别的话题,总是围绕着柳清和。
“好像是干什么文化工作。我也不太懂。”三爷爷显然不愿意提这个茬,他好像对清和哥的工作并不满意。
“文化工作?那一定和艺术有关。难怪他这么有文艺气质。”
“哼,有什么用?都不如干点实事儿。”三爷爷嗤之以鼻。
“这你就不懂了,三爷爷。搞艺术的都是挣大钱的人。人家那歌星、明星都可有钱了。演一个电视剧就好几千万地挣呢。”
“好几千万?纸钱也没那么多吧。”三爷爷说罢气哼哼地转身干活去了。
一眨眼就到了新年的一月份,学校放了假,农民猫了冬,家家户户包饺子,做粘豆包,没事儿就大伙凑一起摸个小牌,打个麻将。也不知道这地球到底起了什么变化,近些年的冬天,年年都是暖冬,连下雪都是很少有的事儿。我们北方的冬季总是干燥明亮的天气,除了颜色单调些,没有了夏天的花花绿绿,其实气候还是满惬意的。
就在我快要忘了柳清和的时候,他在某个下午又来到我们村了。而且,这一次,他不是单独来的,还有一个和他一起来的朋友,叫杨瑞。
我又是掌灯时候来三爷爷家住宿,又是看见了院子外面停着的那辆越野车。我心里一阵狂跳不止。
三爷爷好像特意在等着我,我一露头就被他看见了。
“进来,美丽。你小哥哥来了。”他笑呵呵地说。
我又高兴又拘谨地走过去,心里紧张极了,也许我应该回去好好打扮一下自己,换上一件好看的衣服再过来才对。他为什么总是这样搞突然袭击呢?
“清和呀,美丽来了。”三爷爷可不管我在想什么,已经掀起了门帘。
“是美丽啊,快请进。”是柳清和的声音。
我肯定是一脸似哭非笑的样子进的屋。我已经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我这算什么呢?跟人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咋把自己弄成个做小伏低、见不得人的小媳妇了?我越想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一些,就越是正常不了。可能有社交恐惧症的人都这样吧?这是非常讨厌又令人苦恼的毛病,想治都治不了。
“好久不见了,美丽。你最近可好?”看看人家柳清和,无论是说话还是举止都完美的无可挑剔。我啥时候也能像他这样自然大方啊?他还是那么优雅干练,衣着端正,笑容可掬,大大的眼睛流光溢彩。
“美丽,来见见我的朋友。”不等我费劲巴拉地想出说点什么客套话来,柳清和已经上前拉过我,把我带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前。我紧张地扬起头看着这个人。这是个起码有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男人,比我和柳清和都高出半个头去。他也有着和柳清和不相上下的英俊脸庞,只是更有男子气概一些。他目光虽然看上去也很随和,但那里面仿佛还有一丝冷冽不屑的神情,远没有柳清和那样让人容易亲近。
“这是我的好朋友杨瑞。单位放假了,他陪我来玩几天。”
“杨,杨哥好。欢迎你。”我磕磕巴巴地说道。
“认识你很高兴。”杨瑞居然也向我伸出了手。我的天,又是握手礼。真叫我不习惯。我羞羞答答地握了握杨瑞的手,心里说不出的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