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用药,大家伙都说这招好。张书宝说:“用药还真行,可要是用药的话,不就把你伊药先生给露了吗?咱露谁也不能露你,你在明处。再说,你的作用别人替不了哇,太大了。”伊药先生说:“替我考虑,我先谢谢你,可我听说五合屯的保长,在宜凌城里开了一间药铺,我在他家门口立个药字旗,他很有气。这还不说,他可能是和小鬼子死心塌地了,到这来过几回,问这问那的,他很在意都是谁来我这儿,有些生人他不认识,还问我认识不。小鬼子这次没准就是冲咱来的。背后的鬼,八成就是这个保长搞的。不让这小子他尝点苦头,恐怕咱也消停不了。依我看,咱就打他这个药铺的主意。”

  远难接住话头说:“我顺着伊大叔的话口,出个主意,连夜就去宜凌县城拿药,再买四块猪肉半子,把药事先混进肉里,再以这个保长的名义送到瓦盆峪。”刘万得说:“不行,这个保长这么做没缘由。”张书宝说:“事没根没派,扯不上茬,小鬼子不信,最后还得把伊药先生牵上,这可是大事儿,咱不能引火烧身。”伊药先生说:“有茬。”刘万得追问:“什么茬?”伊药先生回答说:“听说白狼河开河的时候,这个保长的闺女去城里药铺,遇上了一伙鬼子,这伙鬼子见她长得好看,就祸害了她,她再没回来,八九不离十是跳白狼河了。听说这个保长对他闺女这事儿,背地里是耿耿于怀。”刘万得说:“好,咱就一箭双雕。”远难争取说:“我再去趟城里。”张书宝否定的说:“你不能再去了,那个警备队的被你灌多了,还不定咋回事呢,让王大力去合适,他像。”刘万得又问伊药先生:“水浒上说的都是蒙汗药,只一阵子,咱这次,是得让他们死。”停顿了一下,刘万得又问:“能药死人的药,那药没味吧?”伊药先生回答说:“你就把心放在肚里吧,没味,不但没味,而且,他只要是吃了,如果不故意吐出来,两袋烟的功夫,他就得完。沾得少的,最多也就五六袋烟的功夫,必死无疑。”刘万得说:“要是这样的话,那咱就定了。书宝,你张罗吧。”张书宝保证说:“你就瞧好吧。”

  靳钱乐酒醒后回到驻地,回想一下这顿遭遇酒前后的经过,他有些后怕,一想起这事,就不寒而粟。他想不明白三个事:在暗中了解调查石川大佐的这个人,到底是何许人哪?说是假,可石川大佐谢罪这个事,却是千真万确的,而且知之的人甚少。说是真,为何背后做事,难道这个事过节越来越大吗?要说有能力较真儿,又为何背后使手脚,做文章呢?这是其一。二是自己都当他都说了些什么,自己只记得求情了,他清楚,这个事谁知道了,都是好事,证明自己向着石川说话,不会出错。迷糊的还记得好像还说了五合屯保长的事。想到五合屯,靳钱乐的汗,就出来了。他认定,要是真会出事,可能就出在这句话上。其他的,说到什么地方去,也不会出多大的事。靳钱乐在内心祈祷,千万可别因酒后失言出大事哪。第三个,这些事该报告还是不该报告呢?如果不报告,这个事若是真了,窗户纸捅破了那天,自己难逃厄运。如果报告了,这个事若是假的,自己也难逃其咎。想来想去,翻过来,掉过去,一宿未睡。

  第二天,天气很晴朗。一大早,靳钱乐做出了两个决定:一是不管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啥也不说。二是五合屯不去了,他找大鼻子说昨天喝多了,身子软,拿不起个来,请求留下看家。北队队长大鼻子付殿虎对靳钱乐的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为啥?靳钱乐是个老人,而且鬼点子多,做事线放得很长。所以谁对他都很小心,都怕进了他的套,掉进了他的井,遭了他的道。

  这天的一大早,龙栖湾出湾的沙河边小道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牵赶着一溜的四头驴,驮子上是两头大肥猪分了四块的肉半子,肉半子上都披了红,当地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哪家要办喜事用的。牵赶驴驮子的两个人,张书宝在前,王大力在后,两个人都心里装着事,都在想见面后这话咋说,这事咋才能圆而不露。所以,两个人边走边想,可能都会出什么问题,和怎么应对这些问题的办法。张书宝对王大力说:“过去咱做的事,都是家事,家事再大,咱自个也能担。现在做的事,可是大家的事。宁可舍出命,也得保证别出事。人都有个脸,出了事了就是没人说啥,自己咱也脸上过不去,那是见不得人的。”王力说:“哥呀,我知道你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吧。”

  一大早,两匹快马来到瓦盆峪的保长苏德傀的家,通知他安排一百多人的一夜两顿饭。这一百多人,一半是日本人。苏德傀顺便一打听,他清楚了,这些人是嵇山泰请来的。苏德傀知道咋回子事了,这是五合屯保长没事找事争功拿他填底。通知的人走后,他这个骂呀:“嵇山泰,你这个王八犊子,你闺女让人家毁了,你他妈的没个记性,还恬不知耻的还给人家溜须拍马舔屁股眼子,你还人前人后的装人哪?”骂归骂,事他躲不了,他必须得办。他不情愿的是,他出力,人家得功,说得再好听,就等于他给人家拉了一回帮套。而且他也非常清楚,这两顿大餐下来,要花去他多少钱还是小事,大事是这些小鬼子下来,说不定又要有多少人家遭殃。过去发生的事,好坏都和他苏德傀没啥关系,谁家遭殃自家担着。现在不行,啥事都和他苏德傀连着。这次下来,说不定这小鬼子又会做出哪些下三烂的事来,小鬼子做完坏事拍拍屁股走人,后边的场还得他来收,这一个屯子住着,屯中礼道的,见面不好看,好说不好听,好聚不好散。

  苏德傀骂归骂,事儿他还得办。接到通知后,做席的厨子他紧联系找好了,搭棚砌灶后,又忙着吃的。买粉买面儿,买米买菜儿,买油买蛋儿;八角陈皮儿,麻辣甜咸儿,葱姜椒蒜儿,盐酱醋酸儿,烟酒糖块儿;碟盘碗筷儿,盅盆坛罐儿,棚里椅橙条案儿,屋里炕桌八仙儿。一阵的紧忙活,都张罗得差不多了,他刚想喘口气儿,厨师长来找他,说没看着一疙瘩猪肉,没猪肉可咋做菜?他一拍自己的大脚说“哎哟,这大头我咋还给忘了呢?”他赶紧找人,张罗买肥猪。就在这节骨眼上,张书宝和王大力两人牵赶着的驴驮子,就进了苏德傀家的大院子。

  席无猪肉咋称席?日本人来吃饭,那叫大赏脸,没猪肉哪成?大家伙正为猪肉着急,突然看见进来了四个驴驮子,驮子上全是猪肉,不知道是咋回事,就围了过来。张书宝忙问:“哪位是苏保长?”厨师长顺手一指苏德傀,边指边喊:“保长大哥,有人送肉来了,你快过来一下。”苏德傀听到喊他,忙着就过来了。张书宝上前问:“你就是苏保长吧?”“对呀,我是苏德傀。”张书宝自我介绍说:“我是五合屯嵇保长派来给你家送猪肉的,嵇保长让我捎话说,他也在忙呢,没有分身术,过不来,实在没办法,就让我来了,嵇保长说了,这个事他没想到上头这么安排,上头这么做,虽然说给你苏保长创造了个机会,但也添了乱,带来了麻烦,让你破费了。我们嵇保长说,你苏保长这个人大度,讲义气,是他的好朋友,虽然无意中让你也不得消停了,他很过意不去,就想报答一下,没别的意思,名义都是你的,他说他这么做,只是在你俩之间暗中表达一下他的心意,请你不要见外,把肉收下。另外,他还让我帮帮厨,等事完了才让我回去。”苏德傀等张书宝说完了一大串的介绍加说明,心里边多少还算平整了一些。他说:“你们嵇保长这个人还行,肉不肉的好说,他心意的这个情,我苏德傀得领,就按他说的,你就留下吧,听你说话,头头是道的,也是个场面人。厨房这块,你就算代表嵆保长和我苏德傀管了。”说完他转身边走边告诉己安排好的手下人说:“新买的猪别杀了,送回去吧,有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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