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难从兜里掏出了几个证件,当着靳钱乐的面,一个一个的翻看,最后,把常河玉子帮他办的那个证件在靳钱乐面前晃了一下。其实,靳钱乐说是要看证件,可眼前的这些证件都是日文,他一个字都不认识,看啥呀。从听到人家讲石川谢罪,再到看到眼前这一堆本子,靳钱乐就已经心服口服了。就拿谢罪这件事说,有几个人知道哇?他还是听人家金超然喝醉了,无意之中露出了这么几句话口,就连他的顶头上司,大鼻子付殿虎都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他就又忙解释说:“你担的责任比我大得多,我这么做,请你多担待。”

  这个时候,酒菜上来了。靳钱乐端起酒杯说:“刚才的事,你得原谅我对你的冒犯,我这儿担点责任也不容易,稍有疏忽,就兴摊上事丢脑袋,咱感情不差,来,请让我先敬你一杯。”远难端起酒杯回应说:“感情差不差,杯中酒说话,没二话,干了。”俗话说,赌是越赌越远,酒是越喝越近。第一杯酒下去后,接下来两人就你敬我,我敬你,一连喝了二六一十二杯。说是杯,实际上就是酒盅。在当时,这十二盅小烧,那可是标准的六十三度,一口下去,热辣辣的能从嘴里一溜的热到肚子里,然后那热流就会快速的涌遍全身。酒喝到这功夫,远难说:“我的酒量比不得你,陪不了你了,这样吧,我喝一杯,你喝三杯,来。”靳钱乐按住远难的手说:“那可不行,你是贵客。”远难说:“你可别想邪喽,你也只喝一杯,那两杯,是我敬石川大佐的,请你代喝,你代不代?”靳钱乐说:“这酒,这酒那我得代。”远难夸奖道:“好,讲义气,真够哥儿们,敬佛送西天,敬酒喝三圈。我敬石川大佐三圈。”说是三圈,实际上靳钱乐得喝多少?一圈三盅,这三圈九盅酒下肚,加上原先喝的十二盅,加起来是二十一盅。三盅一两,靳钱乐已经喝下去七两了。喝下七两六十三度的小烧,靳钱乐可不是刚才的模样了,他脸热手热浑身热,气粗眼儿直舌头短。远难又端起酒杯,靳钱乐又伸手按住了说:“可别再敬了,酒多会误事的。”远难放下酒杯说:“你这个人,有节制,是能成大事的人。成不了,只能是上司对你不公。”靳钱乐说:“有你这句话,知我者,兄弟也。”接着他叹了一口气说:“咱不说这个了,冲你这句话,我再敬你一个,我还喝三个,你喝一个,给个面子,来。”远难喝下去后,看靳钱乐又喝下去三盅酒后问道:“你们整天在城里窝着,下边有事知道吗?”靳钱乐放下酒杯回答说:“知道,各屯都有保长,保长就是眼线。昨天,五合屯的保长,捎信说他们那新近发现了生人,还不在少数呢,买粮买米的,不知道是啥路数。我们队长向石川大佐报告了,我们北队和皇军一个小队,后天下午赶到瓦盆峪吃晚饭,大后天起早就过去,查。”远难故作不信的问:“这连个准头都没有的一点小事,你们石川大佐能这么重视吗?再说了,能有这事吗?谁还敢哪,瞎说吧。”靳钱乐说:“信不信,也得去看,最近可不消停,石川大佐也怕出事。”说到这,靳钱乐又端起酒杯说:“咱俩这感情,有件事我得求你。”远难端起酒杯问:“什么事,尽管说,能办的,不会含糊。”靳钱乐见没说啥事呢,人家就满口答应了,很感动的说:“你真仗义,我求你,没别的事,你可别在上面,说我们石川大佐的坏话呀。”远难接住话头答应他说:“石川在宜凌当个顶门杠做事,也不易,都知道。我做事有我的原则,不会轻易瞎说的。话说回来,石川大佐有你这样的下属,好。你求我的事,我可是答应了,可石川大佐还没敬我酒呢。”靳钱乐一听,忙点头说:“对对对,我给忘了,我代石川大佐回敬你三圈,行吧?”“好,咱再喝三圈。”这三圈下去,就又是三两高度小烧酒下肚了。一会的功夫,靳钱乐就支撑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呼呼的睡着。远难见靳钱乐不吱声了,从他的兜里掏出钱,结了帐,又要了一壶茶,喝了一会后,起身出去尿尿回来时,就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很熟很像,正向凌烟阁走来,仔细一看,正是他。

  远难今天到凌烟阁来不走,就是在等一个人,而他等的这个人正是向凌烟阁走来的这个人。远难迎了出去,两人相见,格外亲热,这个人就是去南京办枪的刘福。远难问:“大哥,吃了吗?”刘福回答:“刚吃过。”“东西带过来了吗?”“在大车店。”“走,咱得赶快走,有情况。”

  两人来到大车店,把车赶出来,奔北城门而去,老远上看,检查的很严。大车刚到北城门,就被四个警备队的人给拦住了。“站住,检查。车上什么东西,这么臭?”刘福上前说:“臭豆腐。”那个人问:“臭豆腐?干什么用的?”刘福回答说:“吃的,豆腐的一种,算是小菜。”这个人粗野的说:“放屁,这么臭,能吃吗?”刘福忍住气解释说:“这是江南有名的三臭之一,闻着很臭,吃起来挺香,你若要,送你一坛,尝尝鲜。”那个人一挥手说:“不要,不要,快走,遭了这么多的绿豆蝇,大粪一样的臭,还有名呢,谁信?”两个人再没答话,刘福赶着车,出了北城门,上了渡船,过了白狼河,在白狼河北岸的大树林子里消失了身影。

  半夜时分,这辆大车停在了龙栖湾伊药先生的院子里。屋里,刘福跪地给刘万得磕了头,远难向刘福介绍了张书宝和伊药先生。刘万得说:“咱们坐下说话。”刘福说:“四十把盒子枪拉回来了,每把枪还配了一百颗子弹,在臭豆腐坛子底下。”刘福喝了一口水接着说:“这可全都是远难的功劳,他从沈阳寄过去的三笔钱,基本上够用。缺的,师哥们,小徒弟徒孙们听说他要买枪打小日本,大家伙一张罗,就凑齐了。他们不让我卖药铺,说是留个出钱的道,以后有需要来南京,也有个落脚的地儿。”

  刘万得听了刘福的话,很吃惊的问远难:“你小子在沈阳怎么弄了这多的钱?”远难就告诉师傅,他和刘福怎么的相遇,怎么的上了沈阳,在沈阳如何分手,他如何结识了警察杨贵恩,又如何合伙开了三运来好乐城,如何拼命三赌,如何遇难被救,杨贵恩如何用分到的钱买了个分局长,他把分到的钱如何汇到了南京,简要的说了一遍。张书宝问:“我听你说的怎么和说书的和唱戏的似的呢,你真神了。”远难回答说:“这都是师傅和师爷教我的,没有师傅的大恩大德,我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就和流浪狗是一样的下场。”

  见面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刘万得截住话头说:“家伙有了,咱就可以干大事了。枪和子弹按人头分了,臭豆腐拿上山做咸菜,这个好说。远难说的后天小鬼子奔五合屯来,冲谁来的?没准就是冲咱来的,这可是大事,咱还没动呢,人家就瞄上咱了,这可不行。”张书宝说:“咱们应手的东西到手了,找个离龙栖湾远的地方,抽冷子凑他一家伙,教训教训他,打完了就跑,他上哪找咱们去?再说了,这也能让刚上山的大家伙提提气。”刘万得说:“人家可都是行家,一听枪响,就知道是什么家伙,咱们不到万不得矣,不能露了家底。道还远着呢。”远难建议说:“五合屯的保长是个祸害,必须除掉,也好给其他屯的保长打个样。”刘万得说:“这个必须办,但就是不能露相。”伊药先生接住话头说:“你们都听过水浒的书吧,梁山好汉每逢大事都用药,这着可好使啊。”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