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姐姐托人给双庆介绍过一个对象,双庆和那个女人经过一段时间交往,彼此都很满意,已经开始操持准备结婚。万没想到,那女人的父亲过生日,双庆这个未来女婿前去祝贺,酒席宴上,跟未来大舅哥言语不合,吵起嘴来。人们劝了这个劝那个,哪知道越劝越厉害,谁也不让谁,竟然动起手来。这一下后果可想而知,直接导致了双庆与这女人关系的中断。为此,姐姐恨死了双庆,说他实在是太不争气。
“双庆啊双庆,你就是个蠢驴,臭猪,木头脑袋!你要不是喝多了闹事,早结婚了,现在傻眼了吧,那是多漂亮的人儿啊,你娶了媳妇,咱爹就省了一份儿心思。”
过后,姐姐三番五次带着礼物去女人家,跟女人的爹娘、大哥道歉,但最终这桩婚姻也没成。为此姐姐没少骂这个不争气的弟弟。
后来,姐姐又托人给双庆物色了一个对象,而且还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就是这个梦花。梦花的名字是接生婆给起的。梦花出生那天,梦花妈在傍晚就感觉到了肚子一阵阵疼痛,梦花爸便急着把村里的接生婆找到了家里,梦花妈产前的呻吟声一直在这个农家的老屋里回荡,那叫声让梦花父亲的心儿抽得紧紧的。当梦花脱离妈妈母体的时候,接生婆一手把她托起来,大声嚷嚷地喊道:“不带把儿,是个丫头片子,快起个名吧。”梦花爸听后骂了一句:“老娘们儿一点儿也不添乎人,你给随便起一个名吧。”
接生婆抬头望见窗外几朵花影晃动,随口说道:“就叫梦花吧。”
梦花就这样在乡村的炕上出生了。像乡村里许多的女孩子一样,梦花从出生开始就不太受爸妈的待见,但梦花却偏偏长了一副好身材和一个好头脸儿,窈窕的身材,俊俏的面容像水葱似的。一晃,就到了出嫁的年龄,梦花经过千挑万选最后嫁给了楼村的双庆,双庆老实巴交,不爱说话,用乡里人话说也是个一竿子砸不出屁来的老蔫儿,整天只知道闷闷儿干活,你让他往西他绝对不会向东,不会说不会道的庄稼汉,老实肯干。这样的男人在那时候算得上是一个好男人,梦花妈相中的就是这一点,认为双庆可靠。双庆自然欢喜得不得了,能被梦花相中,他觉得就是上辈子烧高香了。喜宴上,人们都说他们不般配,梦花太漂亮,是城里人的坯子,真正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尤其是二侉子,起哄地喊:“牛粪!牛粪!”气得双庆大喜的日子耷拉着脸,好多天都郁闷。
梦花嫁给双庆后的日子一如村边小河水那样平静。第二年梦花就有了一个儿子,取名叫小虎。从此,梦花除了在家抚养孩子外也就是陪着婆婆做做家务,帮着侍弄自家的田地,冬天里和千千万万村里女人一样,喂猪打食做两顿饭,余下的时间就盘腿坐在温暖的炕上跟婆婆一起缝缝补补,捻麻绳纳鞋底。
但是,顺风顺水的日子过得很快,就在五年前,生活突然就拐了一个弯儿,双庆娘得急病去世,梦花感觉日子从此就变了样子。婆婆在世时,还有婆婆帮助自己拉扯孩子,喂猪打食料理家务,谁知婆婆这一走一切就乱了章法。每天早晨还没睁开眼睛,圈里的老母猪就早早醒了,饿得咣当咣当拱圈门子,鸡鸭鹅也呱呱嘎嘎地叫着凑热闹,小虎好像也不似从前那样听话,托着鼻涕有事没事就咧咧,吃饱没吃饱哇哇叫唤。最让梦花难受的是公公没了老伴儿,村里有人老来撺掇公爹续娶一个后老伴儿。双庆不同意,跟爹闹了好长时间的别扭。为这事,姐姐没少跟双庆闹,说双庆不孝顺,不知道顺着老人的心思。后来,公公提出分家过,没办法,分就分吧。日子就变得紧紧巴巴起来,柴米油盐酱醋茶,每天扒开眼睛哪都要钱,梦花有点支撑不住了。双庆就知道干活,家务活也不在行,笨手笨脚的总也不如梦花的意,梦花就咬牙切齿地骂:这辈子怎么就找了你这个窝囊废,干啥啥不行。开始双庆也不分辩,知道梦花在家里喂猪打食伺候孩子也不容易,后来骂急眼了,双庆就跟梦花对骂,喝点酒还会伸手给梦花两巴掌,梦花打不过一个大男人,就搂着小虎在一边哭,后悔这辈子瞎了眼,嫁了这样一个男人。
双庆的家就在村子西头,三间砖房坐北朝南,一人高的院墙把前后院子围成正方形,周围长着挺拔的杨树和弯曲的榆树,紧挨着的一条窄窄弯弯的小河沟绕过院落流向远方,鸭子大鹅每天在那里嬉戏,小河边长着许多杨柳和茂盛的杂草,夕阳西下或每逢雨天的时候,就会传来阵阵的蛙声和癞蛤蟆呱呱的叫声。夏天,楼村人就是在这已经习惯了的蛙鸣声中进入梦乡。梦花忙完一天家务后有时会很快进入睡眠,有时应付完双庆后看着双庆呼呼大睡,她会在那炕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在她看来,那些村里男女神神秘秘窃窃私语嬉皮笑脸谈论的夫妻之间的那码子事,只是男人的一种需要,和自己没啥关系。有时候她看着双庆努力认真的样子,还会觉得很好笑,甚至笑出声来,好在双庆没有多长时间,就会倒在炕上很快打起呼噜,听着双庆一声高一声低、富有节奏的呼噜声,让她感觉自己不像是睡在炕上,而像是自己掉在谁家的猪圈里。她生气地踹双庆一脚,双庆翻了一下身,侧着身子没有了震耳欲聋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噜声,蛐蛐的叫声又传进耳膜,梦花认真仔细地聆听辨识着有节奏的叫声,知道屋内蛐蛐的叫声是两个蛐蛐的和鸣,这样,梦花会在农家小院朦胧的蛐蛐叫声中渐渐地进入梦乡。
乡村俗语说得好:丑妻近地家中宝,反过来说家有美妻就免不了人家惦想,而俗话又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梦花在楼村那是出众的漂亮,有些轻浮男人心怀臆想也是情理之中。
那几年,村里人兴起翻盖房子的热潮,村里来了一个施工队,领头的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小伙子,长得很英俊,他的施工队在楼村有时候同时就有几处房子开工,他是这工地转转,那工地看看。有一天,梦花路过一个工地,被泥水滑倒,小伙子上前扶起,见梦花长得特别水灵标致,俊秀的脸庞,白白的皮肤,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胸前及背后,湿衣服紧贴在身上正滴着水。一只脚光着,另一只脚上穿着一只粉红色的凉鞋。看见梦花这样花容月貌的女人,小伙子心里不禁怦然一动,自然就挂在了心上,有事没事就会在梦花家周围踅摸,找各种理由接近梦花。梦花还就喜欢和这个外地人聊天,有时候两个人一聊天就是半晌。为此村里人风言风语,说那个男人经常接触梦花一定没安啥好心,说不准啥时候就会给双庆弄一顶绿帽子戴上,时间长了传言就越加多了起来,而双庆是不会轻易听到这些议论的,男人们也不好跟双庆说起这些传言。
然而,人们猜测和担心的事就真的发生了。据说有一天夜晚,双庆去看望病重的姑姑,没回家,那个男人撬开了梦花家的门锁,钻进了梦花的屋里。从此,只要双庆不在家,那个男人就会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地跑进梦花屋里,只是梦花的家门虚掩再不上锁。这些日子里,梦花感受到了和双庆所没有过的欢欣和愉悦,梦花情迷在自家的炕上。梦花变了,越来越离不开那小伙子了,也就成了人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养汉老婆,不要脸面的坏女人。
双庆最终还是知道了媳妇偷人。那天,他从地里干完活回家,没等进屋门就把铁锨咣当一声扔到了院里,进门不由分说就给梦花一顿揍,儿子小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吓得躲在墙角哇哇大哭,梦花早就有思想准备,看着双庆那冒火的眼神感到了恐惧。也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到,站在那里不躲不跑不哭也不叫,低眉顺眼地就那样挺着挨打,梦花知道是自己错了,不争辩也不解释,直到双庆气得呼哧呼哧坐在炕沿上为止,也没有说一个字,就这样等着双庆的发落。梦花想:偷情了,养汉了,要打要杀就顺着双庆吧,只是希望双庆看在她为他生了儿子的分儿上,别把她打死了,能给她留下一口气。
双庆憋气又窝火,媳妇跟别的男人上了炕,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自己还不会讲啥道理,在村里再没有比自己媳妇偷人这件事情丢人的了,以后走在大街上他的后脊梁骨会被人家戳出窟窿,梦花会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这日子还能过吗?!可是离婚,儿子怎么办呢?双庆整天生气窝火,日子也不好好过了,回到家里有菜没菜就喝酒,有时炒一盘黄豆就着咸菜条子也能喝上半斤酒,喝多了就骂,身边放一把菜刀咬着牙瞪着血红的眼睛发誓:等哪天气急了眼,就宰了这一对狗男女。手里没钱时,鸡蛋刚从鸡屁股里下出来,就被他拿到供销社卖钱换了酒,到最后就到供销社里赊账,有钱就买酒,有酒就喝醉,喝醉就要砍要杀的。可梦花和那个野男人就好像中邪一样,扯不断了。其实梦花也害怕,万一双庆哪天真的把刀捅进自己的胸膛,可就一切都完了。她在双庆和那个野男人之间进行了无数次对比,觉得工头从长相,挣钱的路数,尤其是对她的宠爱等方面确实比双庆强多了,双庆简直就是木头,一点儿浪漫气息和生活情趣都没有。梦花心里的天平倾斜了。
正当双庆依旧借酒释放恨意的时候,梦花不见了,扔下儿子小虎和双庆,跟那个男人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