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大门口的赵老全,回身想看看范酒海跟出来没有,把郑前洋挨冷枪的一瞬间看得一清二楚,他端起机关枪,对准闪光处,就是一个点射。范酒海听到背后有冷枪声,马上意识到有人搞暗算,担心身后的郑前洋,边转回身就喊:“老郑!”看见郑前洋已经倒下去了。范酒海一个箭步来到郑前洋身边,弯腰抓住郑前洋的一只手往上一提,见没反映,就把手放到郑前洋的鼻子孔上一试,郑前洋已经没气了。范酒海蹲下身想把郑前洋背走,就听关友贤喊:“范头,快跑,老赵和敌人接上火了,再晚就都搭这了。”范酒海拍了一下郑前洋的脑袋说:“对不住了。”起身跑向大门口,三个人一起消失在黑黝黝的大地中。

  一九三三年的五月二十四日一大早,离这年的端午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刘万得和他的徒弟远难骑两匹快马回到了老家宜凌刘家烧锅。刘万得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刘家大院被小日本给炸成了什么样,他的酒窑,他的发酵大池还是个什么样子,当时当场大院里的人还有几个人活着?两人来到当时的牌坊下,翻身下马,刘万得看到眼前的惨景,好半晌没有说话。酒窑崩塌了,好像被人翻挖过,早没样了。发酵大池子灰黑一片,煤油味,腥臭味,焦糊味参杂在一起,还一股子一股子往外飘。房屋院墙全部倒塌,没一处站着的。两人重回到牌坊旧址,刘万得慢慢的跪下。远难回头环视四周,看见一个人在远处监视,就跪在师傅身后告诉师傅:“师傅注意,有人。”两人磕过头后,重又上马,打马急驰而去。

  这一天,对于驻宜凌日军最高指挥官石川大佐来说,是个焦头烂额的日子。天刚蒙蒙亮,石川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震醒,抓起电话一听,吓了一大跳,打电话向他报告的是刚调来的本多茂繁少佐,本多茂繁少佐声音急促的报告说:“大佐,柳河弹药库运送炸药的车在途中遭到袭击,被抢走烈性炸药半车;有三处监控哨同时遭袭,情况紧急,请求支援。”石川一听,这还了得,柳河弹药库的施工和安全不能有半点差池,否则,军法无情。石川大佐立即通知各队骑兵立即出发驰援。

  中国的老话说的好,竹板响、上下敲,磨响上下如刀,行善有善报,作恶有人找。石川的柳河弹药库遭袭的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被关押在宜凌火车站前的劳工临时居住营里的准备押送给台吉南山煤矿的五百多名劳工,在突然的几十响枪声中,一哄而散,一个没剩。二十名保安西队的人,除队长负伤外,一个也没走脱,全部被打死。抢人者是宜凌大义抗日军。

  这个电话刚接完,电话铃声又紧急响起,来电话的人是宜凌保安北队队长大鼻子付殿虎。付殿虎在电话中说:“报告石川大佐,在我的辖区发现了一个新武装,名叫东北抗日军宜凌团。”石川在电话中吃惊的问:“宜凌团?多少人?”付殿虎回答说:“现在知道的,五个人,全是教书先生。”石川大佐疑惑的问:“教书先生?”付殿虎接着说“对。这个武装,领头的叫高文先,是刚刚从长春满洲国警察署回来的,他是宜凌县县长的国高同学,是个教日本话的教书先生。起因是保长杨俊群伙同另四个村的保长把六个月的工资和配给的洋烟据为己有。五个教书先生都上山了,反了。”一听是五个教书先生因为这个反了,石川大佐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的斥责说:“五个教书先生的事还跟我说?你的辖区,你担着。”付殿虎急着分辨说:“我不是说这五个人,我是说东北抗日军宜凌团这个名,您……”石川挂断了电话,不想再听了。

  可他不想再听,还是得听。电话又响了,石川大佐犹豫了一下,可他还是拿起了听筒,电话那头的声音是贾慈。贾慈用日语跟石川大佐说:“大佐,出事了。”石川大佐问:“什么事?”贾慈说:“东山大善人李善的二儿子李二林被强抓了劳工,据说李善已经花钱了,他家就不再摊派劳工了,可还是被抓了。结果,李二林半途自己跑了不算,还带走了十一个劳工,一块上山拉起了队伍,名叫宜凌杀日大队。还有,你可能也知道了,细河堡等五个大屯子的教书先生也上山了。这可不是什么好苗……”石川大佐咔嚓一声放下了电话。

  就在石川大佐刚刚放下电话听筒,电话铃声又骤然响起。石川大佐拿起电话听筒没好气的问:“又出什么事了?快讲!”对方在电话中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又出事了?”石川大佐一听,声音不熟,而且对方缓慢的口气中带有威严,石川大佐赶忙改变口气回答:“我是宜凌日军指挥官石川,您是……您是谁?”对方回答:“我是土肥原。”石川一听是土肥原。立刻,两个脚后根有力的一碰,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态度谦恭的问:“将军,有事请吩咐。”土肥原在电话中直接了当的说:“两名重要人物,逃离沈阳。一个叫远难,一个叫刘万得,都是宜凌人,估计逃往宜凌。命令你部必须将两人尽快抓捕。注意,不能击毙,不能碰伤。抓到后立即向我报告。听明白了吗?”石川回答:“听明白了。”土肥原不放心的又命令说:“重复一遍。”石川立正回答:“是,远难、刘万得逃离沈阳,命我部在宜凌必须尽快抓捕,一不能击杀,二不能碰伤,三是抓到后立即报告。”石川回答完后,在电话听筒中只听到一个“好”字,他还在听下句,土肥原已经挂断了电话。石川来不及多想,临时抽调八匹快马,立即前往刘家烧锅一带抓捕远难和刘万得。

  做为日军驻宜凌的最高指挥官石川大佐来说,做梦也想不到,一夜之间会出这么多的事,而且还都是大事。这些事,他如何向上级报告,又如何向上级解释,这令他很伤脑筋。说轻了,不行!死了这么多人,怎么能说清楚?说重了,自己刚刚因为管控有功被晋升为大佐,情况一旦明了,尴尬的就不只是自己了,还要连累上司。更为可怕的是,这些大事的后边,还牵涉到一连串的新情况、新组织、新动向:东北抗日军先锋团,宜凌大义抗日军,东北抗日军宜凌团,宜凌杀日大队。这些个名称听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这个时候的石川大佐还不知道,一个更大的打击,正在向他袭来。

  这个时候,远难已经带着师傅刘万得来到了刘家坟地。两人把马拴好,神情凝重的围着老坟转了一转。然后,转到新坟处。面对三百八十三个那么一大片的新坟。刘万得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的说道:“逃难的人哪,我刘万得对不住你们哪!亲友们哪,我刘万得对不起你们哪!家人们哪,没想到你们跟着我刘万得遭此大难哪!烧锅的伙计们哪,我刘万得欠你们的人情债呀!朱林山,没想到你那一百多条汉子,毁在我刘万得的刘家大院了。三百八十三个怨魂哪,我刘万得就是死一百回,死一千次也换不回你们哪!啊,哈哈哈哈……”远难拉着刘万得的一只手臂说:“师傅,咱爷俩得赶快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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