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报以朱林山为首的一百多个兄弟被杀的深仇大恨,已经举起宜凌大义抗日军抗日大旗的范酒海,一个冬天又一个春天的时间,都在琢磨一个大问题,这抗日的行动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该怎么进行,在哪下手,拿谁开刀。

  名号是大义抗日军,实际就四个人。这四个人是铁打的一块,胶粘的一团。所以,无论做什么,他们都必须首先考虑一个问题,要保证自个一个也不能死。

  最近,听说宜凌保安西队的点脚狐许无垠,在辖区强要抓五百劳工,抓来的人,都关押在宜凌城火车站前的劳工临时居住营里,等凑齐了五百人,就用闷罐车送走。大家都知道,劳工去挖煤,千个去,一个也不归,全都得死,最多活一年。为此,几百个家庭痛苦不堪,欲死欲活的。范酒海下定决心,要下手救下这五百个被捆走的劳工,给这几百个家庭要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时间就选定在这些被抓的劳工被火车押送走的前一天,也就是一九三二年五月二十三日的晚上。

  离宜凌县城西城门三里远的地方,有一个道旁饭馆,名叫城西八碗席。饭馆的主人,是宜凌城西这一带专门给人做红白事筵席的。接不着活的时候,就招呼这饭馆。这样做两耽误三得力,一来可把手下的人养住;二来顺便创个招牌名声;三来呢,也便于人家好找。

  太阳落山的时候,从西边道上来了四匹马,马背上是软鞍,马上四个人,老远就能看出来,是奔着饭馆来的。这四个人下了马,伙计边接过马缰绳边问:“贵客从哪来呀?”一个人应到:“金家寨。”四个人,一人拿一个钱搭子就进屋了。进屋后,点了六个菜,要了四壶酒,另加二斤羊肉馅饺子和四只烧鸡。等菜上齐了,四个人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给谁敬酒,一口菜,一个饺子,一盅酒,自个喝自个的。一会的功夫,盘净,壶空,饺子没了。四个人站起身,把四只烧鸡装进钱搭子,一个人付了酒饭钱,往外就走,伙计讨好似的问:“天都黑了,去哪呀?”付酒饭钱的人说:“北街。对了,四匹马给喂喂,这是喂马钱,半夜来取。”伙计一听是北街,北街是宜凌有名的妓女呆的地方,明白了这四个人是干什么去了,没好再问。

  这四个人就是范酒海、赵老全、关友贤、郑前洋。今天晚上,他们要做有生以来最大的一件大事,要去解救被困在火车站劳工临时居住营里明天一大早就要被押上闷罐车送走的五百劳工。这个事有多大?他们清楚,这关乎到五百多个家庭的生死离别,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事儿可非同一般啊,比天塌下来小不了多少。就他们四个人,这事儿能不能做成,谁的心里也没啥准拿,没底。可这事又不能不做。他们四个人如果不做这个事儿,也没有人会想到他们四个人对与不对。他们要坚决做这个事儿,凭的就是自个的良心。那是因为他们发过誓,要杀鬼子,要报仇,已经举起了抗日的大旗。是个爷们,吐口唾沫就是个钉,就得为自个说出的话,盟过的誓做主。

  劳工临时居住营就在宜凌火车站北,从宜凌城里通向宜凌火车站的南北大道东边的大地里。劳工临时居住营的大门面向西,距南北大道有半里多地,用一个大圆型的铁丝网围着,距铁丝网有十丈距离,就是面向大门口的一大圈军用帐篷。劳工临时居住营的正东,铁丝网的前边,帐篷的后边,竖立有两丈多高,由四根圆木支起的一个平台,平台的中间,是由大厚木头板子钉的有盖有护板的小房子。小房子外,四周有安全护栏,这是个嘹望哨,更是个监控哨。监控哨上有两个人值班,一挺轻机枪架在小房子里,枪口面向大门口。这一挺轻机关枪,把全院里就都罩住了。紧挨着大门口北侧的帐篷,是西队队长的临时指挥室,也是他临时休息睡觉的地方。紧挨着大门口南侧的帐篷,归保安队的士兵使用。这里的大门口有保安队的士兵站岗。临时在这值班的是两个步兵小队。保安西队骑兵小队的十个骑兵在城里未动。劳工临时居住营的东、南、北三面,是大平地,无遮、无栏、无挡。种的庄稼,青苗刚出来。这个劳工临时居住营是四邻不靠。

  大白天,站在监控哨上四周一望,别说是人想靠近,就是地里落下只乌鸦,看着跟猪似的,清楚的。前天白天,范酒海和赵老全特地来这踩过道。这阵势,就他们四个人,长枪不敢带,短枪又没有,就凭几把短刀,要斗有近二十个武装到牙齿的又有充分的部署和准备的保安西队士兵防守的铁桶似的劳工临时居住营,门都没有。

  范酒海和赵老全回到住地一商量,这事儿要想做,明进进不去,明打打不了,只能是靠晚上。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先控制和占领监控哨,然后才能见机行事。成与不成,还要看运气如何。

  范酒海、赵老全、关友贤、郑前洋四个人从城西八碗席饭馆出来,从西城墙外绕到南城墙外,在南门口上了一辆接站的彩棚马车,颠颠达达的就来到了劳工临时居住营的路段。范酒海叫停了马车,说是有尿了要下车,尿完了再走。四个人都下了马车,借着尿尿的功夫,把劳工临时居住营晚上的情况仔细的看了一遍。

  这个时辰,天已经很黑了,再加上是小阴天,举目望去,四周黑得锅底一般。范酒海看了一阵,对这黑天倒是很满意,只是对劳工临时居住营夜里的安排多了几分担忧。

  这时的劳工临时居住营的每个帐篷门前,都新立了两根木杆子,一根杆子上挂了一个马灯,一圈的马灯影影绰绰,从帐篷里进出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院子的中央,燃起一个木头大火堆,两个士兵在不断的往火堆里扔木头半子。火堆虽然不能把满院子都照得通亮,可也能看清个八九不离十。

  四个人重又上了彩棚马车,在火车站前下了马车,绕了一圈后,四个人分成了两伙。赵老全和郑前洋一伙,先走了,沿着地里的小道就下去了。

  范酒海和关友贤俩人一伙,看着赵老全和郑前洋消失在黑暗中,影都看不见了。见四周也没有人注意,就从原路返回,顺着南北大道,在劳工临时居住营大门口的对面,来来回回的溜达了好几趟。

  根据劳工临时居住营的晚上的安排变化,范酒海新拿定了主意,要将原来商定的单一暗中下手,改为一明一暗。范酒海动了救人的念头,本身就是一个险步,事到眼前又要改,更是险上加险,一点退步都没了。他认为,根据晚上的情况看,原来的方案,既然是得手了,控制了监控哨,也难做到把满院子的士兵一梭子机枪子弹就都打掉,不用说剩下个七个八个,就是有四五个人不死反抗,这事就算砸锅了。动静一大,时间一长,火车站的保安队就会出来支援,宜凌城里的骑兵也会在短时间内赶到。要是那样的话,四个人谁也走不脱不说,就是满院的五百劳工不死也剩不下几个。到了那个地步,可就是救人不成反害人了。

  范酒海正在为自己最后的决定下决心的时候,就见从南北大道的北头奔过来两匹快马,经过范酒海和关友贤的身旁,拐进了劳工临时居住营。范酒海看清楚了,前头马上的人正是保安西队队长点脚狐许无垠。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